语义错误 第107章

　　“张宰英，你要结婚？”

　　——你才知道啊。

　　“……”

　　——你别来。

　　“啊？”

　　——开玩笑啦。要来的话，嗯……带个面具来，别露脸。

　　“别发神经……真要结婚了？”

　　——噢。

　　“不会是跟「那男的」？”

　　——我哪里来别的男的？我很忙，挂了。

　　宰洪还在震惊的冲击之中没缓过来。

　　他们虽浑身上下没一个共同点，但因共同见证过丑陋的父母离婚的德行，都对婚姻持否定态度。宰洪是一开始就满足于一夜情所以会如此，宰英的话，即便过去女友不断，他也曾断然说出「婚姻制度就是垃圾」这种发言。

　　宰洪曾想过，如果两人之中有谁最终还是步入婚姻的话，那一定是甘心遵循社会习俗的他自己。毕竟，当年他俩都同样讨厌学习，而弟弟选择了忍耐，哥哥则是跳窗逃跑。

　　「你要结婚了？」

　　比起从不跟炮友见第二次面的宰洪，张宰英确实稍显正人君子些，但他跟老实人之间还差几万个张宰洪吧。他明明很快就会厌倦一样东西转眼就去找新的刺激，却跟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7年，实在很难让人接受。而且还要结婚？这跟脖子上戴着项圈只忠诚于一个主人的狗有什么区别。

　　——啊对了，跟一个男人在一起7年。听着就很恶心是吧。

　　“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

　　再次打过去，认真地这么问道，宰英却在那头笑了好一会儿。

　　——把柄……肯定抓着的啊。

　　接着他悠悠说出了这句。宰洪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有种猜到了怎么回事的直觉。

　　“见面再聊，我过去。”

　　——干嘛啊？

　　“你没搬家吧？”

　　——你真要来？我今天最后一天出差，后天就要休假了没空。

　　“明天下午时间空出来。”

　　——我靠，你太任性了吧。

　　宰洪刚挂完电话就订了机票。正如他跟隔壁那位正打着呼噜睡觉的女士所言，他现在就在去解救那位双胞胎哥哥的路上。张宰英大脑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会变得这么愚蠢，做出了这么糟糕的决定。

　　见面后首先要搞清楚事实真相，是什么把柄落到了对方手上，对方性格多恶劣，意志有多强大，到底要给什么才能罢手。万一是视频一类的资料，可能会比较难办，但宰洪还是认识很多法律界的能人，再扑朔迷离的案件都能轻易解决。

　　「我来帮你，张宰英。」

　　宰洪握紧拳头，暗暗说道。他是他唯一尚存好感的血亲，是到死都有感应的分身，也是为他保管着秘密的朋友。如果能够拯救对方，宰洪在所不辞。

　　***

　　他们约了在机场和宰英家中间的地点见面。说是说中点，地图上看却离宰英家很近。可他还是没有准时到，让宰洪等了快一个小时。

　　宰洪在一家露天咖啡厅晒太阳，喝完了两杯意式浓缩，期间还给顾客发了三封邮件，跟保险公司的一名干部打了很长的电话。

　　——【可是Mr.张啊，听说您在休假……我是不是打扰了。】

　　【是在休假。现在还有时间。】

　　——【哈哈哈，果然很实诚啊。您去哪里了呀？】

　　【美国西部。】

　　——【很漂亮的地方啊。】

　　正要开口回答，张宰英到了。虽然车窗紧闭看不见司机，但会开辆红色法拉利超跑来这里的还能有谁。

　　【先聊到这里，有问题请发邮件。】

　　——【好！祝您假期愉快。】

　　宰洪挂了电话，望向外边从那辆引擎盖超长的高性能跑车里下来的双胞胎哥哥。

　　一年没见，他还是老样子。下身是浅象牙色短裤，上身是白衬衫，袖口卷到了手肘处，脸上一半都被墨镜占据。宰洪刚纳闷怎么穿得这么老实，直到看到那双土耳其蓝的豆豆鞋。

　　宰英转着车钥匙，面无表情地向宰洪走过来。

　　「好莱坞明星来了啊。」

　　邻桌时不时向宰洪瞅过来的目光一下子全转向了那边。宰洪习惯了这种感觉，即便两人外表酷似，人群中获得关注最多的还是宰英。

　　比起多少有些内向的宰洪，这个双胞胎哥哥很享受受人关注的感觉，也知道怎样博取关注并如何利用。由于父亲职业的特殊性，他们小时候经常搬家，当年那个不管去哪个国家，都会很快学会当地语言然后培养出一堆小弟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以画材为生的大人。

　　听说他要去留学，还以为能老实一段时间，却发现并非如此。张宰英给一张hiphop专辑制作了封面之后就摇身一变，成了明星设计师。一开始是那张破格的专辑封面上运用了可以解读出各种不同含义的象征物，成为了众矢之的，收到了无数的批评和其他封面的争相效仿。后来纽约时报和时代周刊也评价其为年度最受争议的艺术作品，「是艺术还是低俗」这种标题进一步让话题升级。最后因为总统SNS上轻率的非难，让这张封面的话题如山火一般席卷世界。原本默默无闻的天才rapper也因此登上了billboard榜，Jae Jang自然也喜提「年度最受瞩目视觉设计师」称号。

　　宰英因个人作品而身价飞涨，参加了几次展览。取得了硕士学位后就入职了一家品牌公司。现在是以艺术总监的身份参与知名运动服装品牌的identity设计、NBA篮球队LOGO的更新等Iconic的工作，经验丰富同时也备受瞩目。

　　“你现在很闲？”

　　他摘下墨镜说道，这副傲慢的样子不愧是红人设计师。宰英丝毫不关心周围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大咧咧地在宰洪对面坐下，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

　　“要死了，三小时前刚从哥本哈根回来。”

　　“在飞机上睡啊。”

　　“飞机上看电影了。”

　　“早知道这样，应该就在机场见面的。”

　　“想家啊，必须回去一趟的。虽然也没能见面。”

　　宰英擦了擦眼角的一点泪水，把手机、钱包、车钥匙还有个信封都放在了桌子上。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全冰的美式咖啡，又用中指和食指夹起了信封敷衍地递过来。右下角写着几个咋一看根本看不懂的丑丑的字。

　　弓长宰氵共

　　宰洪打开信封，皱起眉头。打开白底卡片，里面写着这对新人的名字和婚礼日期、会场地图。

　　“怎么请帖都出来了？”

　　“前年做好的。”

　　“……”

　　“我爱人准备得比较充分。”

　　“设计风格不像你啊，这么老套。”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改了12遍。”

　　看来已经来不及扭转局面了。宰洪观察了一会宰英的眼睛，既看不到厌恶也看不出高兴，只有满眼的疲惫。

　　“你，看上去不怎么期待啊。”

　　“5年前就答应他求婚了，两年前就开始准备，现在没什么好兴奋的。”

　　宰英看着自己的手指云淡风轻地答道。他的无名指上那颗镶着碎钻的白金戒指在闪闪发光。

　　「现在还来得及。」

　　6个月，宰洪心里盘算着剩下的时间。

　　他有同事，曾在距婚礼还剩两天的节骨眼上解除婚约。不，还有更近的。在鹿特丹约炮的那次，他正在那个男人家里滚床单滚得火热，男人的未婚妻突然不期而至。后来才知道，那间公寓其实是他们一个月后的婚房，他俩就在宰洪的面前不怎么光彩地解除了婚约。

　　正想好好开始审问宰英，对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宰英迅速拿出手机，两手握紧贴到了耳边。

　　“噢，亲爱的。现在回来了？”

　　宰洪眯起了眼前瞅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所以呢？咱们完美错过辽。噢，现在好累哦，要你的抱抱才能好起来。啊，有人说要跟我见个面，你没看到短信吗？看到了？是老婆你不认识的朋友啦。嗯……真的呀。”

　　他转过头瞟了一眼宰洪，再次把目光投向桌子。

　　“嗯嗯，是真的啦。朋友叫Eric……哦哦，就是去年我去柏林出差见过面的那个理财师。没错，是英国人。”

　　张宰英的状态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虽然之前他嘴上说过随时随地都被控制着，当时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到底是什么把柄被握在了人家手上才会活得如此举步维艰。而且，「英国理财师」也不算假，但这个解释并不是最优的。

　　“好哒，马上就回去，想快点见到你。”

　　宰英打电话的语气像个傻子。他挂了电话后，看着手机喃喃自语。

　　“总之疑心好重呀。”

　　他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宰洪刚好看到了屏保。是一张他和「那男人」在海边的照片，宰英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男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脸，身体也被宰英用沙滩浴巾完全包裹住看不出来身材。只能从腿能猜测到应该是比较瘦的体型。

　　“看什么呐，小子。”

　　宰英伸手息屏。宰洪不可思议地看着变黑的屏幕。

　　“我们……没去过海边吧？”

　　8岁的时候，他们有一次在海边玩得太过差点淹死，在那之后俩人都对水产生了恐惧症。在海边玩水这种事情，宰洪连做梦都不敢想，就连在浴缸泡澡都忌讳。宰英冷冷地回答道。

　　“我6年前这个时候克服了。”

　　“接受治疗了？”

　　“不是，他想看我穿泳装，没办法。”

　　“……”

　　“我还会冲浪。”

　　“冲……浪？在水上？”

　　“当然了啊小子。你听过司库巴潜水吗？”

　　宰英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放到嘴里。是电子烟。宰洪越来越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要戒烟了？”

　　“不碰了。”

　　“是……为什么？”

　　“戒烟变成习惯了，一年要戒个5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