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113章

　　“是吗？您好像还是懂点的。”

　　这时男人笑了笑。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眯起来，瞳孔消失在了眼皮后。只不过是面部肌肉稍稍活动了一下而已，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就发生了180°的变化。这个笑容好像小孩子。

　　「我对象？老可爱了。」

　　张宰英的话似乎也没错。但很快，他特有的冷淡表情又回来了。

　　“刚刚的解释只是针对特定的相机结构的概论。机种不同，工作原理也稍有差别，请铭记。”

　　“好。”

　　“要坚持学习才能成为有实力的摄影师。需要的话，我会让宰英哥把一些比较有用的相机讲座链接发送给您。”

　　“好的。”

　　什么都很好，就是结论不太满意。为啥要「让宰英哥发送」，那在这两个小时里花珍贵的11分钟听一场知识密度极高的课就变得毫无价值。不过，似乎跟这怪胎稍微亲近了一些。

　　宰洪伸出手，低声问道。

　　“理论都学完了，现在不应该实践一下吗？”

　　男人像是要把相机粉碎了一般用双臂抱紧相机。觉得跟他变亲近了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给你示范一下。”

　　他无视了宰洪的请求，小心地将相机放回包里，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打开相册，翻了一会挑了一张照片给宰洪看。

　　背景是黑色的沙漠，一个男人头上裹着头巾，在看得出来应该是一辆SUV活顶车里握着方向盘。地平线是倾斜的，对焦也没对准，但被拍摄者的笑容照亮了整张照片。宰洪第一次发现，张宰英居然可以露出这么幸福的笑容。

　　“拍完了这张，相机就掉了。那天偏偏沙尘暴很大，机器里进了许多沙子也出故障了……不过万幸这张能拯救回来。”

　　男人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那又怎样？」

　　这时应当附和一下的，宰洪却冷笑起来。为什么要去沙漠，张宰英是因为什么好事而开怀大笑，男人为什么骄傲地把这张照片展示给自己看。宰洪对他们那些甜腻的回忆没有一点兴趣，他克制住想要冷嘲热讽的冲动，转移了话题。

　　“看来您很喜欢旅行。”

　　“是的。同一个个体，在不同的背景环境之下看起来也会不一样。”

　　“当然咯，这次休假准备去哪里呢？”

　　“加拿大北极圈。”

　　“那是去看极光吧。”

　　“对，顺便也去滑雪。4年前也去过一次，那次因为气象问题没看成极光，宰英哥坚持要看。”

　　男人那毫无感情的态度，说得好像自己很勉强似的，出于对交往已久的恋人的倦怠和义务感。宰洪察觉到了可趁之机。

　　“不知道那种光有什么特别的，游客非要看到。去那里的花的时间和金钱完全可以用来干其他更有价值的事情。”

　　“确实，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是吗？”

　　“如果是7年前的我，会觉得那只是太阳风里的等离子体与大气层摩擦导致空气分子燃烧的现象，不懂人们为什么会对它那么狂热。”

　　7年前，那应该是二人恋爱之前了。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在太阳带电粒子流与大气层摩擦的时候，我希望除了氮气和氖气，还能有少量氧气被电离就好了。在可见光里，最适合宰英哥的是红光。”

　　熟悉的不快感涌上心头。想占有宰英所以拍下照片的男人，想看他在不同背景中的模样所以去旅行的男人，就因为相配所以期待着红色极光的男人。不管他说的话再奇怪，态度方面再冷淡，结论也只能有一个。

　　「原来不是因为钱才结婚的。」

　　原本还猜是不是习惯了肉体关系，还是因为金钱问题导致频繁的摩擦最终夫夫互相嫌恶。这两人的关系中，「爱情」还存在着的这一假定就让宰洪不舒服。

　　“秋尚宇xi。”

　　“是。”

　　“接下来的停战纪念公园是怎样的地方？”

　　“是一个能学习到人类的战争史和和平的重要性的有益的地方。”

　　“不太感兴趣，想去个安静的地方，咱俩可以说说话。”

　　男人正鼻子贴在水族馆的玻璃上观察乌贼，听到这话惊讶地转过头来。宰洪静静地对上他的视线。

　　“该看的都看完了，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值得看的地方。”

　　男人指着一块写着<迷彩——隐身的高手>牌子，然而宰洪却留意到了牌子上方的海报。

　　浪漫的空中晚餐9折！

　　跟恋人一起享受15层的全景吧。

　　消磨了58分钟，毫无收获，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刚好通道旁有架电梯，宰洪从一边的口袋里伸手按下了电梯按钮。

　　“要去哪里？”

　　“15楼。”

　　“那里是餐厅，肚子饿了吗？”

　　“我说过了，想跟尚宇xi去安静的地方聊一聊。”

　　“您坚持的话当然尊重您的意向，不过我们有计划的。”

　　男人不悦地看了一下手表，宰洪装作没听到。

　　很快电梯到了他们这层，他们俩走进了封闭空间里。宰洪按下了「15楼 Lounge」的按钮，随即靠到墙边，男人则是面朝着电梯门笔直地站着。

　　「外表还是有模有样。」

　　男人不说话的样子就像一幅画。即便那守旧的发型平平无奇毫无时尚感可言，也让他那张基本款的俊脸显得浑然天成。从额头到眉间的曲线，与鼻尖构成的轮廓看起来比他的年纪要小很多，纤细的下巴延伸到脖颈，那也是个性感的部位。修长白皙，总感觉好像一只手就能抓住……

　　“您是在观察我吗？”

　　男人看着前方小声说。总算发觉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宰洪迫不及待地答道。

　　“是的，移不开眼。”

　　“为何要看我呢？”

　　“不可以吗？我以为美男子是公共财产。”

　　“您这样的经济学专家也会开无聊的玩笑。”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稍微转过身子。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宰洪直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宰洪向着男人靠近了一步，用一种让他无法躲开的眼神锁定对方，悄声耳语。

　　“我，是不是跟张宰英很像？”

　　“是的，毕竟是同卵双胞胎。”

　　“也有很多不同点的。”

　　男人眉头皱了起来，他的视线从宰洪的头发扫到脖子，再到胸口和腰，一直慢慢下移到了脚尖。

　　“衬衫是哪个牌子的呢？”

　　“定做的。”

　　“好可惜，我也想给哥买一件来着。”

　　在别的男人赤裸裸的诱惑下还能想到衬衫跟恋人很合适，这还算正常人么。用宰洪的思考方式是根本想不通，男人把目光从宰洪的肩膀上拿开，对上了他的视线。

　　“虽然宰英哥不经常穿西装，你们的造型还是有些不同的。他向来不喜欢这种一板一眼的风格。”

　　“是嘛。”

　　“万一哪天他这么穿了……我应该会当场扑过去。”

　　“……”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正好这时电梯门开了，他走了出去。原来文静的外表之下，也有过激的一面。宰洪似乎明白了宰英为何会对他那么迷恋。

　　15楼的餐厅氛围还不错。虽说现在这个时间处在午饭和晚饭之间挺尴尬，但比起战争纪念馆，这里显然更轻松。

　　在铺着白色餐布的靠窗座位坐下来，服务员便拿了一张封面带着爱心的菜单过来。宰洪用眼睛选了一下红酒，然后把菜单转过去递给了对方。

　　“要吃点什么吗？这次我请客。”

　　“我不用了。”

　　“随便吃点小吃也……”

　　“待会要和哥一起吃晚饭的。”

　　句句不离哥、哥。宰洪听着很不爽，但装作不在意，拿回菜单，点了芝士拼盘和法国白葡萄酒。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话。男人抱着双臂看向窗外，宰洪则是为了找话题聊而不停地观察对方的身体。黑色马球衫包裹下的肩膀端端正正，长长的手臂上嵌着块块肌肉，粗糙且指节突出的手指上戴着跟宰英一个款式的戒指。右手上有几处细长的伤痕。

　　“手上有伤呀。”

　　男人垂下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再次望向窗外。

　　“家里养了动物。”

　　看伤疤的模样应该养了猫。这是个缓和气氛的机会。

　　“是猫吧？什么品种的呢？”

　　“家猫跟狗不一样，品种改良历史太短，没有分门别类的意义。如果一定要问的话，是杂种猫。”

　　“人类处于便利考虑确实不必要分类得太细，只要健康就行。”

　　“宰英哥刚捡回来的时候，还因为寄生虫感染和白血球减少症而危及生命，不过现在它很健康。”

　　“是的呢，叫什么名字呢？”

　　“全名叫「Visual Basic」，哥叫它「BiBi」。”

　　“挺特别的。”

　　“为了培养它跟我的亲密感所以取了个跟我的职业相关的名字，但这个计划失败了。”

　　“……”

　　不知怎么的又抓不住对话的方向了。宰洪才意识到得换个话题。

　　“我也认为猫不太好，它跟狗不一样，不怎么听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