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12章

第二节 课结束的时候宰英准时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就像那样在算法课上全程睡大觉，起来后还会以在谈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态度说。

　　“得吃饭啊。”

　　现在尚宇已经习惯了跟他一起走在工学院的走廊里，习惯了以相同的速度下楼梯，习惯了一起去食堂然后并排坐下吃饭。可是今天宰英却在工学院的门口让尚宇停下。

　　“尚宇呀，哥今天有约了。”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比起这个更诡异的是现在的处境。他们从来没有约定过要一起吃饭，每次都是宰英在等尚宇一起似的缠着他。尚宇为了打消对方的错觉而表现得很高兴。

　　“哇啊……”

　　啪啪啪啪啪。尚宇拍了五次手笑逐颜开。宰英从包里拿出了一罐咖啡放到了尚宇的手上，并露出了奶奶看孙子一样的表情。

　　“好好吃饭，不要噎着，水一定要喝。不要跟陌生人走，知道了吗？”

　　就好像认为尚宇会舍不得似的。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疯了吗？”

　　宰英眼带笑意，看尚宇没有回避之意把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头。

　　“……”

　　尚宇决心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背影已经走远了。

　　「是出了什么故障了吗？」

　　尚宇想起了第一节 课的时候宰英轻轻说过的一句话。当时他在指责自己发音问题说再这样下去是不可能拿到满分的，他看起来比自己更在意这次的小组作业。不知何时开始，宰英为了更接近尚宇做了许多不必要的事情，并且尚未习惯于这些事情的尚宇突然感觉到事故的

　　暂停。就像宰英说的，出了故障一样。

　　「下次再这样就生气了。」

　　心情相当不爽。尚宇因为生气而无法保持正常呼吸频率。愤愤地走在校园里。

　　本来走远的宰英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学校里的某个长椅边，因此尚宇走在路上可以更近地看到他的样子。宰英正在跟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在一起，他不知是说了什么而被女生重重地打了几下背部，也可能是开了个不得了的玩笑，男生笑倒在地，宰英用手臂箍住了他的脖子像是要欺负一下结果也干脆躺倒了地上，并且笑得更大声了。

　　「我心情很好。」

　　尚宇收回了视线告诉自己。当然必须心情好呀，本来以为必须得一起吃饭却因为认识了宰英而时常受到干扰，现在不会有积食的担忧，可以静静地一个人吃饭。真的是这样。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午饭时间过得非常平稳。尚宇在除了他只有一个女生的空餐桌上安静地吃完饭再起身，去餐盘回收处整理了盘子之后看时间是12:28，完美。

　　尚宇久违地在正常的时间点从食堂出来，打开了宰英给的罐装咖啡。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味道以及熟悉的空气，一边品尝着咖啡一边散步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走完了散步的小道，时间是12:41，尚宇将咖啡罐扔进了自然学院门前的第二个垃圾桶之后，走进了图书馆。

　　「我心情很好，真的。」

　　这天的图书馆里人格外的少，因此妨碍学习的因素也消失了。尚宇借了书，又大致扫了几眼新刊，之后拿了一本最新出版的编程书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这本能全读完吗？」

　　最近因为一些奇怪的理由尚宇怀疑自己连专业学习都开始吃力，不过今天仍然从书包里拿出了沉重的课本开始今天的专业学习。他所在的桌子一个学生都没有，尚宇出神地看了一会身边的空座位，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课本上。

　　冷凝器、电容器、电感、直流和交流……视线在这些文字上游走着，分明一直在解读着这些符号，可读了几遍仍然不解其意。

　　「所以到底要做什么呢。」

　　尚宇不禁为自己心中的这不平的想法打了个激灵。之前学习的时候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的转台，不论自己怀着多么虔诚的心去接近，课本里知识的大门依然没有为尚宇打开。就算再多读几遍，也只能囫囵吞枣一样了解个大概，根本无法吃透概念。已经大事不妙了，上课没有认真听讲的后果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Return 0;

　　时间不会顾及尚宇低迷的状态依旧在指间缓缓流逝，就这样白天变成夜晚，夜晚又变成白天。

　　第二天跟往常一样开始了，但所有事物又跟往常不一样。尚宇旁边的那被皮包占着的座位直到上课开始后20分钟都是空着的。主人不在尚宇虽然可以直接坐过去，但本应坐在旁边的碍事玩意儿今天居然不在，这件事让尚宇感到一些不太自在。

　　在尚宇的电子手表显示时间为22分的时候，张宰英摇摇晃晃地从教室后门进来了。迟到了不说，还一把扑在了课桌上，此时正在上课的嵌入式系统的崔教授的眼里都快蹦出火花来。宰英身上散发出了浓烈的酒味，尚宇怀疑他是不是跟昨天在长椅旁边的那两个人一起去喝酒。

　　“为什么迟到？”

　　但小声说出口的话确问了另一个问题。况且，这个问题显然是在明知故问没有意义。正趴在桌子上的宰英稍微抬起了头看向尚宇。

　　“你觉得呢？”

　　“喝酒喝到太晚了。”

　　“很明白嘛。”

　　“和谁一起的？”

　　尚宇原本潜藏起来的疑问一不小心从嘴里表露了出来。宰英摇晃了几下还是没能能好好抬起头，但眼里闪耀着淘气的神色。

　　“跟谁一起喝又怎样呢？”

　　“好奇是谁让学长喝成现在这个傻乎乎的样子的。”

　　“想跟我一起喝酒就直接说吧。”

　　“我是疯了吗？”

　　尚宇想怪罪宰英，因为他的存在而无法集中精神听课，但事实是在他来之前自己也依然什么都没听进去。

　　「上了什么内容一点都不知道。」

　　最近尚宇总是能察觉到自己产生了一些陌生的感情，同时之前熟悉的感觉正在离自己而去。在这之中，那个隔壁的黑色后脑勺还经常把尚宇的视线从书本上拽过去。尚宇有预感到今天一天也会被浪费。

　　课上完了宰英仍然趴在桌子上没有起来。

　　“学长。”

　　本可以抛下他直接去下一个上课教室的，尚宇还是喊了一声。

　　“……学长。”

　　宰英没有转过脸，但伸出了左手一把抓住了尚宇的胳膊。这个动作又让尚宇感觉非常不方便。

　　“啊……好像要吐了，不行了。”

　　他两只手拉着尚宇的胳膊说。最后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罐Black Holic放在桌子上后才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尚宇收起桌子上的咖啡，去了下一节课的教室。

　　一如往常地，尚宇的最爱座位上放着宰英的背包。他将包挂在了座椅上，自己坐了下来。虽然擅自坐在其他人占好的位子上不太道德，但尚宇是因为知道宰英这节课应该不会出现才坐在这里。奇怪的是，重新回到了心心念念的位子上并没有让尚宇多开心。这天的算法课的内容并不是很难，但尚宇依然没法听进去。

　　「应该在吐吧……」

　　在明知第二天有课的情况下还喝多，这就是宰英的责任，可是看到他那个样子又觉得可怜。尚宇突然想起来类似的伦理构造在其他事例里的应用场景，有了另一种判断。

　　「叫人代点名就是宰英的责任，因此不能毕业也是罪有应得。」

　　尚宇的内心陷入了混乱。他一贯的思维方式出现了裂痕，这种陌生的感觉直到下课，直到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萦绕在心头。

　　尚宇没有任何想法。有座位就坐下，有勺子就舀一口汤喝，然后盘子空了就起身，机械式的清理饭桌，将空餐盘放到传送带，将筷子和勺子分别放入不同的桶里，再去洗手台喝几口水。

　　没有任何变数，这时时间自然是12:28.。尚宇犹如输入了自动驾驶指令的自动驾驶汽车，开始了固定的路线。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卖部里，然而要买的饮料并不在，尚宇是站在了冷柜前才想起了这个事实。原本坐在柜台的小卖部老板走过来，一脸歉意地拍了拍尚宇的肩膀。

　　“同学，好久不见又来啦。周一咖啡来了我会让进货的，不要担心！”

　　“知道了。”

　　尚宇推开了她的手回答道。

　　“本来我也够抱歉的，所以一直关心着这个事。你之前每天都来买，是真的很喜欢吧？”

　　尚宇看向了冷柜，不是看空着的第五排而是上面的那排。

　　为酒鬼的明天负责！

　　特许99999号

　　解酒饮料

　　凌晨777

　　尚宇下意识地伸出手，接着又握拳把手收了回来，接着又伸出手，又收回来。他的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独立的意志，不受大脑的控制。斗争了几个回合，尚宇的右手终于还是战胜了大脑打开了冷柜。尚宇拿到「凌晨777」的时候一旁看着的小卖部老板说话了。

　　“昨天喝酒了？是我的心意，想要的话就拿走吧。上次看到同学你的表情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尚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得到了一瓶免费的解酒饮料。可是这个要在哪里使用呢。尚宇本来想倒不如直接说出钱买下来，可是正准备开口老板已经回到了柜台。

　　尚宇从小卖部出来，喝着上午宰英给的咖啡去了之前那条散步的小路，喝完了也像往常那样将空罐扔进了自然学院前第二个垃圾桶里，之后走向图书馆。借了新刊在借书处扫描了一下再次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打开书包，在自己的专业书中间看到了那罐饮料。尚宇打开需要的书平平整整地摆好，又拿出了「凌晨777」观察。

　　为酒鬼的明天负责！

　　看到“酒鬼”这两个字就联想到了上午没法保持身体平衡的宰英。尚宇尝试了联想其他酒醉的人，但怎么努力都想不出来。因此只要想到酒瓶和醉汉的模样，第一次想到的人的样子就已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静静地坐了一会的尚宇突然拿着饮料站了起来，快速走下楼梯穿过图书馆大厅。

　　尚宇喜欢解决问题，即使那不是他的问题。如果饮料瓶身上写着的句子是真的话（上面写着对于解宿醉有特效），那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只是这样而已。但其实是个粗浅的想法，宰英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喝过饮料了，也可能饮料的效果并没有广告上写的那样明显，也可能宰英已经回家。怀揣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尚宇依然坚持前进。虽然不知道宰英在哪里，但他此时只想将这个放在话剧社活动室。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努力，没有更进一步的义务。

　　在去学生会馆的路上尚宇突然停下了脚步。远处的某个人吸引了尚宇的视线，看不清五官但是通过皱起的脸和笑容就能知道是谁。在空中挥舞的手势也能看清好几个，腿弯曲的角度来看也不像是别人。他的绿色外套没有穿在身上而是摊在了地上。

　　宰英一个人霸占了一条长椅，有个深黄色短发的女生抱臂站在他身边。他气色依旧不太好，但整个人状态比起上午上课时已经健康许多。他带着恶作剧的表情似在演戏一般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的女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又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女生挥着拳头打他的手臂。笑容，笑容，笑容，男生和女生的脸上都阳光灿烂。

　　尚宇一下子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两只脚在动，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站着足球场的工人，是那个前几天曾对他说过奇怪的话的工人，此时正在工作中。尚宇大步流星走过他身边，那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同学！这个时间怎么在这里呀？”

　　“您到底在说什么？”

　　尚宇将手上拿着的饮料递了过去。

　　“请喝吧。”

　　“嗯？这是什么……我戒酒了。”

　　“还是请喝吧。”

　　尚宇一口气走回了图书馆。最近总是在浪费时间，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严重地浪费过。没有有效地利用时间的自责在砰砰地敲打着心脏。

　　尚宇在书包里找笔袋的时候发现他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提示灯正在闪。是很少见地来消息的标志。

　　——免费乘客 3：【尚宇呀今天先走了】13:27

　　——免费乘客 3：【舍不得也要忍耐】13:27

　　尚宇注视着屏幕上的消息，短短的几个字读了好几遍之后打开回复栏后一时间却又开始犹豫。

　　「太好了。」

　　「开心。」

　　「明天也请悄悄这样做。」

　　打了几个回复都删掉，尚宇最后只发送了一个字“是”，然后把手机重新放回书包里。很明显，他对张宰英有着严重的错觉。可能他就是总开爱玩笑的类型。舍不得？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会这么说？一直妨碍自己生活的人消失了应该高兴才对。

　　Return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