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29章

　　“我再试一次。“

　　这样的话，尚宇对于他的要求也没法拒绝。浪费一天都可惜得快点开始搞起来的时间点，但因为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要再给一点时间这个理由，只能把周末也给了他。

　　临时标题：<素食大冒险Veggie Venturer>

　　然而周二的会议上宰英带着不得了的作品来了。基于跳跃动作的sidescrolling射击游戏。熟悉的素材却看上去很特别，美术设计的完成度在已经发行的游戏中都算高的，同时文章里也对所有要素进行了适当的说明。尚宇非常满意宰英的企划书。

　　宰英的第三号试案里的角色的其中一个很快吸引了尚宇的目光，华丽的头发和漂亮的

　　脸蛋，如果把宰英做成游戏角色的话一定也是这个样子。但宰英似乎更喜欢其他的角色形

　　象，而尚宇则认为如果在游戏里呈现这么一个美丽又可爱的角色肯定会非常受大众欢迎。

　　企划做好了之后要做的事情便一泻千里地开始进行了。虽然担心宰英会各种丢三落四，

　　但就实力而言完全无可挑剔。问题不在项目而是在其他方面。

　　「你还一次都没去过艺术学院吧？去我工作的地方参观一下顺便喝杯茶吧。」

　　问题就处在那间乱糟糟的狗窝里。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干干净净的会议，5分钟就足够了。张宰英的工作室是怎样的呢——尚宇就是在这个多余的好奇心驱使下被宰英带走了。

　　分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打开门的一瞬间还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惨不忍睹的地方。

　　实技室里一塌糊涂。里面堆满了不属于这个房间容量的数量的东西不说，大部分还是没有什么用途的杂物。房间另一边还有个穿着一身让尚宇看了就不禁皱眉的衣服的人，脖子上还带着狗项圈，听着吵闹的音乐摇头晃脑。突然想把这个房间折起来扔进垃圾堆里，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还怎么工作。

　　性格飘忽不定的双重人格的精神病，虐待狂，人间败类，耍赖，人性垃圾，懒汉，二流子，小混混，关心人种（想搏关注的人），现在还要加上邋遢鬼。唯二讨人喜欢的点只有他的设计和插画实力了。要不是自己出故障了，这种人他根本不屑与之为伍。尚宇虽然这么腹诽着也帮忙一起搞了卫生。

　　大致整理好了之后实技室看上去也没那么糟糕。这才看到了墙壁上贴着的海报，可能是因为经常看，墙上其他的东西都变成了黑白，唯独只有宰英的作品看起来是全彩色的。这个时候的尚宇由于已经是学习过宰英的状态，连这张海报是几年前的作品都能记得起来。

　　眼镜挂在鼻子上方，眼神朦胧地打着哈欠开始工作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同时分别操纵着不同的输入装置两只手似乎在以最有效的方式移动着。平时他的表情千变万化，而工作的时候眼睛则是敏锐地监督着过程和结果的导演。没有笑容的嘴角认真地紧闭着。直到这个时候尚宇才有了来到了专业工作者的工作室的实感。

　　尚宇觉得不管怎样5分钟的会议还是太短了，接着5分钟延长到了一个小时，然后一个小时延长到了三个半小时。即使认识到了会有引发身体异常反应的危险，即使每次去的时候就算在脑子里抹掉也会常常因为心痒痒的状态而初始化的空间而让自己心烦意乱，即使经常跟宰英吵架，即使那个奇怪的女人也常常会出现在那个空间，尚宇也渐渐地变得不想离开实技室。

　　合作的两周时间里，尚宇的数据库里存入了一些新的信息。学习到的知识点有：宰英有个双胞胎弟弟，跟外公跟亲近，在韩语、汉语和英语之外宰英还会说粤语和法语，不喜欢玩水，桌面背景里的女艺人经常换，比起普通的书更喜欢漫画书，比起漫画书更喜欢电影，所有事情都能忍唯独不能忍不好吃的食物，狗和猫之间更喜欢猫，对赛博朋克主题异常狂热，游戏玩不好等等。

　　在去了军队的那个人的位子上若无其事地坐着，尚宇得以经常暴露在宰英面前。大脑贪婪地吸收并储存着他的信息，耳朵接收并记住他的声音然后在睡觉之前重播。每天飞快地看一眼他的脸，瞄一眼，注视，对视，以及偷看，所以现在没有绘画的才能也可以做到闭上眼睛就能画下来。逐渐中毒于重金属音乐的尚宇也是受宰英所影响。

　　到这个程度了应该就此作罢的。跟宰英一起工作的第16天，尚宇永远忘不了这个周五，标志着他已经彻底堕落的一天。

　　这天尚宇完成了游戏里的阶段性奖励，等级上升状态，身体的HP和伤害值，以及难易度设置等一系列琐碎的企划工作，宰英也设计好了几个重要的UI。他好几个小时都没有起身直到最终版出来之后才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床上。平时的话他都会躺着看手机然后说些无聊的玩笑话或者外放音乐听，这天估计是非常疲惫所以一直闭着眼睛躺着。

　　尚宇15分钟之后为了叫醒他而走过来，发现宰英依然睡得死死地。他自己说眯15分钟的，这个时候应该醒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尚宇就像没看到时间一样继续回到工作中，然后时间就到了该回家的10点。

　　「我该走了。」

　　没有回答。很明显宰英还在睡，尚宇背着书包本应该直接出去的，但却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理由而走到了床边。

　　「学长，睡了？真的……睡了？」

　　换了几次台词确认了宰英是完全睡着。同时又向他走近了一步。

　　接近到了宰英的面前，静静地低头看着他。刘海乱糟糟的挡住了眼睛，尚宇慢慢地蹲下来，宰英的脸离得越近有些不舒服的心悸感就越强烈，这种揪心的心情跟眩晕类似。尚宇的不知不觉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拳头，指尖轻轻拨开了宰英的刘海。然后感慨着，真好看。

　　绝不可能单纯的感想。这张脸即使自己屁股被粘在那座位上被迫看一整天也不会腻。

　　想要拥有，想触摸他的上眼皮，想触摸他的鼻尖，还有嘴唇。尚宇的视线停留在了宰英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一动不动地看着的尚宇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觉，并不是想触碰，而是生出了其他的念头，这个行动一旦宰英醒过来就永远也做不成。只要自己闭口不谈谁也不会知道的完美犯罪，尚宇毅然决然地开始了这个正常状态下绝不可能做的行动。凑近沉睡的宰英的脸然后在他的嘴唇上深深印上自己的嘴唇。然后立刻逃出去。

　　没能走几步就在实技室外的走廊背靠着墙崩溃了。25年以来一直没出任何岔子维持着的他的理性，良心，自制力，平常心，判断力，以及人性这些所有的东西好像全部分崩离析的心情。

　　「没事的，谁都不会知道。」

　　尚宇念叨着犯罪小说主角的台词走回家。骗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无视了心脏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然而试炼并没有就此结束。彻底压垮了当时正处于精神崩溃的漩涡中的尚宇的事件就在第二天发生了。

　　「哦，出来啦？跟我去个地方吧。」

　　在网吧门前看到那张眼带笑意不怀好意的脸的时候，心脏好像停跳了一拍，这时应该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开溜的。尚宇最近生活里都是后悔，一定是判断力出了严重的问题。

　　printf(“不了，我很忙不想看到学长。再见。”)

　　分明输入了这些指令的，输出结果却是。

　　“好，去哪里？”

　　结局就是在酒桌上造成了大型事故。

　　捡起帽子戴上，冷静地转动屏风走到柜台前支付了一半的金额之后离场，全速奔跑回到家后，刷牙洗漱换衣后钻到被子里，然而这并不能消除自己闯祸了这一事实。

　　被子被粗暴地踹向了天花板，然后又掉到了脸上。尚宇在黑暗中全身发抖。

　　「我是情欲的奴隶吗。」

　　「一定要从这所学校毕业吗。」

　　「这人生还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吗。」

　　直到这天的凌晨，尚宇都被这无数的是非题折磨。

　　对于一个对象的强烈的性欲是青少年时期发现的。尚宇还记得在公交车里经过散发好闻味道的女生身边时隐隐的悸动。高中时也有偷偷喜欢过一个漂亮的老师，成人后也正式跟异性尝试交往过一次。但是像这种程度的（不惜猥亵睡着了的对方，在公开的营业场所失去理智）严重任由情欲摆布的情形之前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而且张宰英不是女性。

　　如果说男人的话，男中，男高，工程系，军队里都接触过数不清的男人，但尚宇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怎么想都无疑是非正常的现象。就像爸爸和妈妈结婚，姨母跟姨父结婚，尚宇当然会在将来跟某个女生手牵手，接吻，做爱，结婚。

　　但某个Error一样的家伙突然占据了这其中的一个环节。

　　<110>

　　周日结束了兼职回家的路上，尚宇因为前一天发生的事情而一整天心情差到极点。既疲惫又烦躁，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筋疲力尽，想快点躺倒床上去，就这样走进了家门前的小巷里。

　　公寓前有个人坐在地上。灰色的运动裤上面是深黄色的夹克，头上戴着兜帽嚼着口香糖，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游戏室的常客。他嘴上吹出了一个大的泡泡然后又啪地吹破了。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跟这个小混混亲过两次嘴。尚宇终究还是没什么对话的心情，加快了脚步朝公寓入口走过去。原本坐着不动的宰英转变了姿势在门之间猛然抬起了腿，尚宇刚准备也抬腿跨过去，牛仔裤的后口袋就被抓住然后被用力拽了过去，尚宇一个踉跄就被拽到了后面。

　　「这是性骚扰。」

　　因为对方的手碰到了自己的屁股所以想这么说来着，但不幸的是尚宇没有说这个词的资格。

　　“就这么去哪啊？不是疯了吧？”

　　宰英一下子站起来堵在了门口，这个气氛和态度说是敲诈勒索也一点也不奇怪。尚宇冷静地观察着缝隙，下决心的话应该可以突破他的封锁，但大概率又会在开房间门的时候被抓住。

　　“人怎么可以这么没点数？都亲过别人的嘴两次了难道都不解释一下？你这跟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

　　已经确认过好几次是睡着了的，到底他是怎么知道的。尚宇踌躇着艰难地开了口。

　　“第一次是……我无话可说，我的错。对不起。第二次因为是双方的过失，请当作没发生过吧。”

　　“双方过失？”

　　“是学长先……摸我的脸……说了奇怪的话。不管怎样是喝了酒犯的错，我本来不是这种冒失的人，当时喝的太醉了。”

　　宰英直勾勾地盯着尚宇看。他笑起来的时候表情很明朗，没有表情的时候就说明自己的话没有起作用。尚宇看到那冰冷的目光有些不舒服。

　　“我也应该跟你道歉？”

　　“是的，互相道歉可以防止再次发生这种事。”

　　宰英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嘴边发出轻笑，但眼神依然冰冷。

　　“那怎么办，我一点也不觉得抱歉。而且呢，也不能担保以后不会再犯。”

　　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尚宇想当然地认为对方也会将昨天的事情看作是失误然后想就此翻篇的，他犹豫了一下脱口而出。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还这么厚脸皮……”

　　“不是失误啊为什么要蒙混过去？你跟我的感觉是相同的啊。”

　　“感觉什么感觉？只是非正常的情欲罢了。”

　　宰英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翻了个白眼。

　　“非正常的……情欲？”

　　“人类复杂的身体结构是为了产生下一代才进化出了不同性别间产生性爱的形态。即使有过试过效率低的方法，但人类通过交配以及复杂的妊娠过程生存繁衍这个是事实。同性之间的情欲对于生存、进化机制来说是毫无帮助的，无意义的错觉而已。”

　　宰英安静地听着尚宇的话，重复地吹大一个泡泡然后让它破碎。只看表情很难得知他现在的想法。

　　“怎样？敢情老子来这里是来上生物学课的？”

　　宰英歪头掏耳朵，不管怎么跟他说明也听不进去的样子。

　　“别废话了，就给我回答一个问题。你昨天站还是没站起来？”

　　“什么站起来？”

　　“还问我什么？你的外生殖器啊，大叔。”

　　尚宇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么私密的问题，但是也不是不能回答。性冲动是人类的本能，虽然是体现在了错误的对象身上，但这本身并不是件羞耻的事情。

　　“我没有否定我的性欲的想法。跟学长在一起时经常勃起。”

　　“……换个词吧。”

　　“那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把学长的Y染色体换成X的几率是0%啊。”

　　螺母对螺母，正极对正极，N极对N极。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尚宇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说实话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时的现象而已以后就会没事的。但是现在会犯什么错我也不太好控制。可能还需要点时间也说不定。因为这段时间跟学长太近了，而且我也不想放弃。”

　　宰英的冷笑声更大了。

　　“我要是说不想看到你，然后还想继续用我的设计？”

　　“远程工作也没关系，想把游戏做完。所以请不要中途退出，拜托你了。”

　　宰英的手伸进兜帽里，把头发向后捋了捋。一脸哭笑不得，转了一下脑袋走近了一步。尚宇也后退了同样的距离。

　　“这么一看你的大脑结构真是扑朔迷离啊，你没想过我会不舒服吗？”

　　“你不舒服吗？”

　　宰英又靠近了一步，尚宇后退了一下。

　　“现在这情况还想着做游戏啊？为啥就想着你自己就完了？你这没教养的小子。不应该问问我的立场吗？”

　　“您是什么立场？”

　　他的表情很明显在表示心情很不好，对方靠近的速度加快，尚宇后退的速度也提升了起来。

　　“你啊，是故意在惹我生气吗？”

　　“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