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6章

　　尚宇甩开他大踏步地走了。结果还是这样，却莫名其妙地像个傻瓜似的听了他的话在那

　　浪费时间。宰英虽没追上来，他在说的话还是从后面传了过来。

　　“我好像想错了。现在好像知道了你是怎么运转的了。”

　　“我是家电吗？”

　　“没多大差别。”

　　完全没有再对话下去的价值。尚宇从吃完午饭开始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千元店，他开了自

　　行车锁，然后骑了上去，从宰英身边唰地飞驰而去。

　　Green

　　宰英这两天痛快地折腾了尚宇一番。他动员了学弟们提前占好座，然后每次课都制造干

　　扰源并且紧紧缠着尚宇。然后欣赏尚宇勃然大怒的样子。

　　两天的成果。

　　第一点，宰英收获了（1）跟踪狂（2）垃圾（3）神经病（4）人间败类（5）虐待狂（6）小混混总共6个称呼。看来自己确实在他心中被狠狠地记住了。尚宇给他贴的标签虽然都不怎么好听，但比起没有名字要好得多。视觉设计系出身的宰英很明白品牌的重要性。负面印象比正面印象更强烈，这是炒作惯用的手法。再加上对于尚宇这种谁的名字都不记的疯子来说，能让他喊出6个名字已经是很光荣的事情了。

　　第二点，宰英在情感上已经充分达到了报复的目的。那种很诱人的情绪，给人一种喝了碳酸饮料的清凉感。宰英在密切跟着尚宇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自己曾经所受到的伤害正在被抚平。

　　第三点，玩弄楚尚宇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每次看到他皱起了那张冷漠的脸就会觉得快乐。而且是那种足以让他忍耐早上必须早起的痛苦的那种快乐。虐待狂，宰英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但似乎自己也是有这一面特质潜藏着也说不定。

　　宰英一开始计划着跟尚宇一起上课的时间是最长两周，不过现在也有在悄悄地把停手的时间点提前。尚宇比他想象的要更痛苦。再这么下去担心他会休学。宰英的确是想小小地捉弄一下尚宇，但从没想过要破坏他原本的生活。

　　此外，他原本就是个不管对什么都容易失去兴趣、厌烦的人。就连管理学弟给他的书包都觉得是件麻烦的事情，在听不懂的课上整节课地坐着也痛苦万分，像图书馆那么安静正直的地方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坐上一分钟就浑身发痒，此外还有那拥挤不堪的食堂，饭菜实在是难吃。这种日子宰英是绝不可能坚持2个星期的。反正现在空余时间多可以干这些事，因为最近宰英确实没有什么事要忙。

　　「尚宇呀，为什么要这样？」

　　在重修的“韩国大学生人性教育”课上，宰英足足埋怨了尚宇3分钟。这门课学生太多管理也不得当，代点名的人大行其道。在那些人中有几个以后会像宰英这样被取消了毕业呢？

　　尚宇要是像个普通人那样看到不公平的事情直接忽视的话，宰英现在就应该在美国的一流大学里听着专门给优秀设计师准备的课程了。仅仅是个听不听都无所谓的道德课而已。

　　不管怎样，那也只是不切实际的假定而已。当然是应该悲叹一下自己变成了微服私访一样的处境。上个学期因为不怎么光彩的事情而在教授面前露了个脸，这个学期连个逃课的机会都没有了。宰英坐在了最后一排，抓耳挠腮了一番之后向隔壁的人借了张纸开始涂鸦。

　　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偷偷谈恋爱的季节，春天要来了。跟上一个女朋友分手已经有半年，恋爱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正想着这个事的时候就在一群学生中间远远地看到了尚宇。醒目的倒不是穿着打扮，而是觉得景象很神奇。尚宇正跟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女生一起快速地走向食堂。

　　「小子，不声不响地跟女生处的还挺好。」

　　想起来上次跟他一起去餐厅吃饭的也是一个女生。宰英感到很诧异，以那女生的性格应该不是那种很有人气的类型，宰英完全无法想象尚宇跟她谈恋爱的样子。

　　好奇心驱使下他还是去了人山人海的食堂里。宰英这次也从空空的角落里换到了人多的地方吃饭。

　　「真有你的。」

　　之前说着要避开宰英而坐在人少的地方的尚宇居然还笑了。那小子居然也有可爱的一面。穿绿色衣服的女生也坐在他身边，仔细看发现就是上次来餐厅同行的那位。

　　随便吃了几口饭就出来的宰英有点想就此作罢，这种饭再吃一顿都受不了。在小卖部第一次看到的那牌子的咖啡他买了16罐，开了一罐喝发现根本喝不下去，还剩下15个。拿到社团活动室里学弟们也都不喝，就一直放在那里。

　　在跟兄弟们去吸烟区的路上看到了和智慧在一起的尚宇。

　　「身高差不错，真是青涩啊。画面挺好的，是吧？」

　　宰英脑海里浮现了不良少年会说的台词。可能因为今天一直没整尚宇，自己已经形成习惯性思维了。宰英还以为尚宇会一心扑在智慧身上直接忽视他，没想到隔了那么远也能看到自己。虽然在跟前对视也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宰英还是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快感。

　　尚宇直接转过头就走了，宰英为了追上他半跑地跟了上去。大概距离他还有10步的时候，尚宇一脸不安地转过头来，眼睛突然睁大。虽说宰英知道他会惊讶，但完全没想到那家伙的反应里有撒丫子跑这一项。他一系列反应灵活地像身后的宰英是个连环杀人魔一样。宰英只能追上去。

　　「妈的，为什么我也要跑啊？」

　　在别人看来是多愚蠢啊，宰英虽搞不懂，但两腿已经自然地开始跑了起来。尚宇速度非常快，不能因为他给人印象是个书呆子而乱下结论觉得他弱不禁风了。宰英用尽全力跑也追不上书包塞满的尚宇。

　　不知不觉中就跑到了校门口。跑了这么长的路程，也是退役以来的第一次。蜷坐在地上调整呼吸的宰英突然醒悟。

　　「人的欲望没有终点。」

　　望着那拼命逃跑的背影，宰英开始思考自己为何如此自视甚高。嘻嘻哈哈着说一定要让尚宇记住自己其实毫无意义，即使炒作成功了宰英在尚宇心中也不过是个不良青年而已。一看到自己脸色就变难看的尚宇可以给得了宰英一时的快乐，然而这些并不能让他感到满足。宰英发现了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对于尚宇来说有意思、有能力的学长的欲望，就像对其他人一样。

　　「你连她都暗地调查过了？她很善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尚宇在极力维护着一个人，这个样子在宰英看来太陌生。宰英是公认的善良孩子，与他发生了一系列纠葛的楚尚宇似乎成了个他不可触及的果实。

　　刘智慧的话，上次宰英在找恶作剧尚宇的线索的时候就找到了她的SNS，知道了名字、专业、学号找起来一点也不难。大致扫了一眼她的主页，发现她的风格跟极端分子尚宇相反，是个非常实诚的孩子。跟尚宇一起去意式餐厅吃饭的那一天也发了这么一条动态。

　　虽然看起来有点可怕，但其实不是个坏人，

　　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吗？

　　#可爱的奇葩#第一次见#期待感

　　当然说的是尚宇。

　　刘智慧——善良

　　张宰英——跟踪狂、垃圾、神经病、人间败类、虐待狂、小混混

　　智慧是草绿色的小精灵，而宰英是从地狱烈火里出来的吐着舌头的红色恶魔。宰英十分不喜欢这样子的善恶构图。

　　既不了解性格也不知道专业，从这点来看尚宇目前应该对智慧没什么兴趣。要是继续对这个还比较纯情的男孩子好的话他就会渐渐被攻略。照这么发展下去，他们三个月之内应该就会交往，尚宇更可能会收到老丈人送的名表作为毕业礼物。

　　宰英感到了危机。大概8年之后楚尚宇和刘智慧结婚的那一天，牵起新娘的手的时候，他会想到，大学时期有个叫张英宰还是什么的人以自己不能毕业为理由用下流的手段折磨自己的那段时光，幸好身边有智慧的陪伴才得以渡过，那个人间败类还时时刻刻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在自己跟前晃悠。

　　「看不下去那副模样。」

　　宰英改变了目标。要变得正能量一些吗？

　　成为一个好学长需要那些条件？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现在当务之急是存在感。不过尚宇可以正确地叫出他的名字还算是令人鼓舞的，宰英也逐渐了解到对付他的办法。首先得从怎样破解「张宰英=红色=恶人=小混混=垃圾」这个等式开始下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干这种麻烦事……估计闲的吧。」

　　他打开衣柜斟酌着明天要穿成什么样。

　　<11>

　　尚宇就像装备了三发子弹似的等待着张宰英，等见到他时他绝不会想到会有今天。现在尚宇迫切想看到宰英堂皇的表情。他坐在第四排右起第二个座位翘首以盼，桌上有打开着的书但这次因为作战计划而习惯性的对看书失去了兴趣。

　　宰英这次是这门课的助教，然而居然在教授进来了也没出现。尚宇转过身去往教室后门看，在一群气喘吁吁地涌进来的学生中间还是没看到红色羽绒服。

　　“看哪呢？我在这。”

　　尚宇一下子僵住了。有个双手插兜的男生在用宰英的声音跟他说话，尚宇惊讶的理由是他居然穿着深绿色的外套，而且还没戴眼镜。这个变化太可疑了。

　　男生坐在了提前占了的尚宇的完美座位上。尚宇能感觉到自己世界观彻底混乱了。宰英没有穿红色，这个事实已经破坏了尚宇的信息系统。不过，不管外面穿着什么，这个人本名还是张宰英，尚宇打出了他的第一发子弹：拿出了一张黄色的厚纸作为遮挡板放在了右边，而这个时候听到了挡板那边的笑声。

　　“下周四开始有skit（短剧，小品，后面出现skit的地方我会尽量以上下文为准翻译成“短剧”或者“小组展示”），从现在开始准备就可以了。”

　　这个在课程计划书里有写，所以尚宇明白，这个就是两个人用中文演一个3分钟的小短剧作为这门课程的一个作业，是一个占期末总分的20%的重要的活动。教授把上课材料给了第一排的同学，从他们开始往后传（并不是让助教发），这次展示的程序是两个人组成一组，组队名单在老师的PPT上。

　　“这个名单上你们展示小组的顺序也就是你们发表的顺序。时间靠前的组虽然有些不利，但我在评价时也会考虑到这个因素。”

　　尚宇仔细看名单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问题出在旁边的名字上。

　　楚尚宇（计算机），张宰英（视觉设计）

　　3/14（周四）发表

　　“……”

　　30多个学生之中偏偏跟他组成了一组发表，而且时间居然还是最早的，就在下周四。尚宇立刻举起了手，被教授看到了。

　　“有问题吗？”

　　“教授，我不喜欢这个组员请问可以换一下吗？”

　　她有点不悦地回答道。

　　“不可以。现在有能力好的同学也有差的，所以这是需要克服的，也是团队合作的重要性。我正是由于担心这一点，所以才委托我们助教一定要随机组队，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不公平的问题。除了换组、换时间之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就是因为那小子组的队才有不公平的问题啊，教授……」

　　她斩钉截铁地结束了话题，尚宇也不敢再说话。已经在嵌入式系统课上给崔教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了，要是再在这里搞出什么乱子就太糟糕了，对此有所顾虑的尚宇只能乖乖闭嘴。刚好此时，挡板就跟个稻草人似的倒下然后掉到了地上，宰英托着腮一脸坏笑。

　　“相信哥，哥带你飞。”

　　「给我闭嘴！」

　　尚宇把这个没用的挡板捡了起来，放进了书包里。

　　等了一会打印的上课材料传了过来，尚宇抢在宰英前头拿到了复印纸，然后在左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学号。

　　“现在发下去的资料上是中文初级时学过的表达，也有一些更高级的表达。你们也可以参考这100篇文章来制作你们的短剧。好的，现在跟你们的搭档见面一起讨论一下。”

　　尚宇努力地阅读着复印的材料上的文章，有30%是之前背过的，所以可以把握文章的意思。尚宇大一的时候上过「中文初级」，当时的成绩是A。出勤和考试都是满分，但小组展示和口语考试扣了很多分，所以这个学期想得到A+就必须在这次展示上尽可能拿高分。即使没上几节课，一周的练习时间还算比较充足，问题在于那个为了拖他的后腿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搭档。不过尚宇也想到过最坏的情况，一人分饰两角来完成这个短剧，倒也不是太担心。反正计划书上写的是，成绩是分个人给的。

　　尚宇打开笔记本开始写对话的点子。他虽然想一个人完成这次的作业，但宰英仍然把原本一排的桌子拖过去摆在紧贴在尚宇桌子的前面的位置，然后才坐下来。尚宇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

　　“关于地点的问答表达方式很多，那么我们就设定一个发生韩国大学里，给中国来的交换生指路这样的对话场景。我是韩国人，学长是中国人。”

　　尚宇边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个点子边说。虽然也没指望看到宰英的反应，但尚宇还是像等待什么似的在嘟囔着。

　　“真他妈俗气。要跟你一起做游戏那还得了。”

　　“……”

　　仔细想想宰英一直在攻击自己的创造力。说「蔬菜侠」没意思，还两次评价说自己想象力不足，作三行诗的时候也对新颖程度给了0分。

　　“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尚宇把手中的自动铅笔甩在了笔记本上，跟之前宰英一样后背完全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一副宰英说什么都行的样子。

　　“关于清朝小贩诈骗的内容吧。”

　　“你说啥？”

　　“开场是在市场上卖东西。多少钱呀？葡萄两串10万元。太贵了。请别这样。暴力是犯法的。请从那边的门出去。这样就用了一堆买卖的表达……”

　　本来准备好了要嗤之以鼻的尚宇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带到宰英的故事里去了。

　　“我今天收入是0元。我非常困难。我没有钱了。再用这种表达……我东西全卖了。剩下来的钱买了电话。只剩0元了。再使用这个表达……哦，这里有好东西。我是骗子。”

　　尚宇在复印资料上划下他提到的句子，同时在笔记本上整理故事的框架。

　　“拿起手机要打电话吧，嘀哩哩铃。喂？（这里是韩语拼成的中文发音“喂”）你孩子现在跟我在一起，给我100亿，他就能回家了。这样的话接电话的那边要这样说。我还没结婚。你是骗子。”

　　“然后呢？结局呢？”

　　“这个嘛，怎样结局才好呢？”

　　尚宇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清朝的诈骗小商贩骗钱失败了会怎样，顶多是……

　　“没有米所以饿死了？”

　　“……好吧，不愧是你。这里也有个比较好的表达。肚子饿。请给我饭吃。死了这个虽然目录上没有写怎么表达，但可以直接写：把遗言通过电话传达给弟弟。”

　　尚宇整理了一下对话的内容然后尝试读了一遍。虽然素材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这段对话中把难的和简单的表达都包含了进去。然后还是有一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