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64章

　　“我，抓到你小辫子了吧？”

　　“要捅出去随便你。”

　　没力气跟他说谎掩饰，宰英站到电梯前按下了按钮。急切的手指在已经亮起灯的按钮上又多按了两三次。

　　“不过……要去哪？”

　　“首尔。”

　　宰英简短地回应了一下，走进已经到达的电梯里按下了楼层数。宰洪也跟了进来用严肃的神情问道。

　　“……你认真的？”

　　“噢。”

　　“不是，我问你跟那个男的是不是认真的。”

　　认真？那是什么东西。即便是对于拥有无数恋爱经验的宰英来说也无从得知。他现在正处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单纯的状态，此时要去收拾行李的理由只有一个：尚宇想见他。不是因为尚宇欲火中烧，没有说需要宰英的身体。仅此而已。

　　“明天出殡啊。”

　　被提醒到的这件事自己当然再清楚不过，就是为了防止这种烦人的事情出现宰英才小心地维持着这条「线」，但现在他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到了8层，宰英从电梯出来对宰洪说。

　　“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都帮你保守秘密了。”

　　“所以？”

　　“你也可以帮我一次忙的吧。帮我随便编个理由说我有事提前回去。”

　　“你这像话吗？再坚持一天不就行了。”

　　“不行。”

　　秋尚宇说想见我啊。不是冷冰冰地说要我去工作，也不是想和我睡，而是想见我啊。

　　宰洪皱起眉头说。

　　“我没信心把理由编好，外公也不可能听我的话……”

　　“那没办法。”

　　拿出房卡打开门走进房间，宰英一脚把行李箱踢倒，再把散落一地的衣服收集起来塞进去，宰洪在一旁抱臂咋舌。

　　“我知道了，你冷静点。”

　　宰英没有理会他继续收拾行李。

　　原本抱臂皱眉思考的宰洪突然在行李箱旁蹲下，他在还没整理好的一堆衣服里翻找出来宰英带来备用的一套正装和衬衫。宰英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宰洪抖了抖手上的西装，在地上展开后观察着。

　　“不是我的风格啊，勉为其难吧。”

　　“有信心了？”

　　“谁能想得到呢。”

　　宰英想起了小时候因为宰洪身体不舒服得旷课的时候自己顶替他去捉弄老师的事情。宰洪演技虽不怎么样，但他来这里的事情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只要能骗过外公就没有人会发现。

　　“呀，张宰洪。”

　　刚叫了他一声，宰洪便开始咋舌转移话题。

　　“不用谢我，不是免费的，以后再报答。”

　　“……先记着。”

　　“皮鞋和香水给我，外公精明得很。”

　　宰英跟宰洪交换了皮鞋，又把香水扔给了他之后便锁上了行李箱，紧接着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酒店。想快点到而一直在踩油门，也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张超速罚单，但现在他并不在正常状态无暇管这些。经过休息区也一次没有停，最后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首尔。

　　从尚宇家所在的那栋公寓前下车，浑身已经筋疲力尽。宰英在进门之前还用玻璃门确认了下形象。黑色西装下是张宰洪的牛津布皮鞋，应该是尚宇喜欢的样子，但一整天都在工作可能会有些汗味。

　　宰英没法直接进去，只好在门口来回镀步。至今虽也有过没考虑对方意思直接要来他家，那时候遭到拒绝还可以一笑置之，但今天唯独没有这样对待的心情。因为听到他一句想见自己就大老远赶过来，可万一他突然不想见自己了呢，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呢，会不会说很累了要赶自己走呢。从未有过的不安在心头萦绕，是不是因为现在状态不好自信也消失了呢。

　　「要直接进去吗。」

　　现在迫切地想抽根烟，可是想到那位非吸烟者的他，此刻大概已经洗完澡换上了洗干净的衣服，应该会讨厌一身烟味的自己，所以只能作罢。抬起头茫然地望着那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的窗户，窗户里的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跟此刻混乱的自己相反，正安静地无忧无虑地想着游戏的事情呢。

　　宰英解锁了手机确认了下因为开车而错过的消息，全都是些没用的人的联系。正在这个时候有了新消息提醒。

　　Baby：【又想了想，无限模式，梯次排名和委托任务确实得放弃了。应用商店审查还需要两周，那按照日程6/3就得完成beta测试版本。】23:04

　　Baby：【我知道你很忙，这则消息参考下就行，不需要回复。】23:04

　　工作消息也反复读了好几遍，过了几分钟又来了新消息。

　　Baby：【晚安。有充足的睡眠才能抗住白天的压力。】23:07

　　“可真是让人七上八下。”

　　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快要落泪，宰英把手机放进口袋推开了玻璃门，两步并作一步地上台阶直到4层，站到门前呼吸快屏住。对于眼前这扇门，只有用力哐哐锤过门的回忆，这次他抬起手，用指关节敲了三次。

　　也不知道紧张地等了多久，门刚打开的一瞬间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楼道，不禁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就站在了眼前。身上穿着成套的睡衣表情像是惊吓过度，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

　　宰英慢慢走进玄关上门，尚宇在稍远的地方木木地站着。他们就这么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

　　「你，很喜欢我吧。」

　　只看他的表情就能明白。情欲逐渐强烈，但这一瞬间他也突然理解了过去一直担心着的事情。并不是达到顶点之后就衰落，两人的关系走到最后本应逐渐淡薄的，却日渐深刻。从未想过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宰英脱掉那双昂贵的皮鞋随意扔到了一边，一步，两步，靠近尚宇。对方双眼圆睁，脸上浮起了羞赧的神色却没有避开宰英的目光。

　　“没想到你会来。”

　　“所以呢，不喜欢？”

　　黑色的瞳孔里写着否定的答案。

　　宰英伸出双臂环过他的脖子将他拥入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将浑身的重量托付于他的时候，此前那些挥之不去的负能量逐渐从指尖流逝，自然地闭上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这不是不安的时候，如此珍贵的时间应该拿来享受的为什么会不安呢。然而，越是了解他，越是陷在这份感情里，反而越来越恐惧。这让宰英无法快乐起来。

　　“好开心。”

　　不是，只要见到尚宇就会很开心，从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之前就开始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后背。这个总被他当成小朋友的尚宇的怀抱，既温暖又舒适。

　　“学长今天好不一样。”

　　“哪里？”

　　“第一次见到的衣服，第一次闻到的味道。”

　　“所以呢，不喜欢？”

　　“……没有。”

　　“那就行。”

　　“还有……葬礼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宰英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紧抱着对方，他用有些生硬的手法敲着宰英的肩膀。现在把效仿别人那一套学到家了啊。

　　“是谁欺负你了呢？”

　　“姨母，姨父，舅舅，舅妈们，表兄弟们。你去揍他们一顿。”

　　“笨蛋，被亲戚们为难了就垂头丧气了吗？”

　　“你要安慰我啊。我来这里又不是受气的。”

　　“意思是让我用身体安慰你吗？”

　　“啥猥琐的脑回路啊。不是这个意思啦，用你深情的言语。”

　　温暖的抚慰。即使知道秋尚宇不可能拥有这项技能，宰英还是决不放弃。事实上怎样都无所谓，靠在尚宇身上沉醉在他的体香的那一瞬间，宰英已经不再需要任何安慰了。

　　尚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让宰英孤单不已，大概也是过度劳累了站着估计都能睡着，感受到浑身慢慢变得轻飘飘的时候他说话了。

　　“在自然界中，强大的个体向来都是单独行动。例如黑曼巴蛇，它们从卵里孵出的那一刻就分泌剧毒，所以没有必要被看护。”

　　“……”

　　“无法做到这样的动物们过着群居生活，理由主要有两个。草食动物的个体都比较弱小，为了逃避捕食者而成群结队地生活，肉食动物为了协同捕猎而群居。”

　　宰英满头问号地开始听这突如其来的动物学课程。尚宇拿羚羊、猴子以及鬣狗等作为例子仔细地说明了一番后问道。

　　“学长属于哪一类呢？”

　　“不造。”

　　想认真地回答来着，开不了口。且不说他把动物和人类世界放在一起类比这就不合理，出身于平凡家庭的他也不可能理解自己家里那些在哪部狗血剧里出现都不奇怪的一堆破烂事。

　　“纽带类动物幼崽应该都知道，成年后应当要靠自己的力量开辟道路。如果弱小，依靠群体的力量也是一种办法，但群体如果对个体起反作用的话……”

　　干巴巴地讲着课的尚宇顿了一下。

　　“逃脱群体就可以了。学长没有脱离家族生存的信心吗？”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的思考方式。他的话本身并没有错，只是因为他不明白宰英的处境。只不过普通人都会觉得这种想法太过理智了吧。

　　“你父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了，我离家独立已经5年了。”

　　“不会觉得寂寞吗？”

　　“为了维持家人之间的纽带感，每个月会通话一次，每半年回家访问父母一次。另外，父母为了养育我而付出的资金，我计划在9年后偿还。”

　　“……孝子啊。”

　　话虽这么说，尚宇分明是在一个和睦的家庭里长大的。缠着让他在名字后面带上爱心的父亲，为了不让这不懂人情世故的儿子在外面受到欺负而亲身教授他酒桌礼仪的母亲，像其他平凡家庭里的姐弟关系一样跟他吵吵闹闹的姐姐。尚宇的少有情感起伏，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自尊心很强这些点应该都源于此吧。宰英对这个跟自己亲密接触的男人既有爱意又起了嫉妒。

　　“学长太矛盾了。都可以翘掉重要的课程，为何不能翘掉那给你那么大压力的葬礼呢？”

　　“不去会出大事的。”

　　“出事就出吧，亲戚也是他人而已。没有人可以强制学长的行动。”

　　“你说的都对。”

　　宰英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能提出这种极端的解决方法来安慰别人的他算个狠人，不过这种果断的结论居然能让宰英像喝了清凉的饮料一般畅快。

　　“真是矫情，也不想想我之前面对红羽绒服的时候。”

　　对方如此碎碎念着，宰英将他拥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