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87章

　　宰英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然后点火，确认了烟的头部亮起了红色的火光后，递给了尚宇。尚宇接了过来观察了一会儿，尴尬地把它放进嘴里。

　　小心地吸了一口气，却什么效果也没感觉到。嘴里烟气缭绕也只不过如此，为什么人们还是吸烟成瘾呢，他难以理解。宰英看到尚宇的表情后建议道。

　　“要深深地吸一口。”

　　尚宇按照他所说的，用鼻子深深地吸气，却半路因过于刺鼻的味道而皱起了脸，然后咳到缓不过来。宰英低声笑了起来，尚宇咳到眼泪都出来了，才终于安静下来，盯着那逐渐变短的烟看。

　　“我真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

　　“你们系的孩子们听到会哭的。”

　　尚宇还是没回答。他东张西望找垃圾桶，想把烟扔掉。刚准备站起身，宰英伸出手来。

　　“给我，我来下地狱吧。”

　　尚宇只是看着对方宽大的手掌，宰英补充了一句。

　　“我爱好是收集烟头。”

　　“睁眼说瞎话。”

　　他的手伸过来，拿走了尚宇举着的烟头。宰英一边目视着尚宇一边把过滤嘴送到嘴里，眼里浮起了笑意。

　　“间接接吻，小鹿乱撞啦。”

　　尚宇也忘了郁闷，被他这句不着调的话逗笑。宰英抽完了这根烟，在沙子里掐灭，两人直接又没了话。

　　尚宇的脑子里重复出现又擦除掉了许多话。有好多想对宰英说的，但又不想一股脑全说出来。在他纠结的期间，轮船的汽笛声响了三次，海浪打了二十五次沙滩。灰色的云朵盖在了月亮上，整个世界变得更加灰暗的时候，他静静地开口了。

　　“哥很奇怪，又很善变，也没有时间观念，还不理性，还经常发很大的脾气。”

　　“……”

　　“我知道哥的这些还是喜欢你。”

　　刚把这句话说出口，心里居然神奇地舒坦了。宰英什么话都没说，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大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尚宇睁大了眼睛盯着海浪看，来畅所欲言彻底整理好自己的心思吧。把情况仔细地说明一遍，让宰英听懂。刚做下了这个决定，勇气也随之而来。

　　“我不像哥那样什么都喜欢，但一旦喜欢上就不会再讨厌的。迄今为止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一想到未来就茫然不知所措，而现在宰英就坐在身边，足以让尚宇变得安心。像是在面临危机而砰砰直跳的心脏，散发着热气的皮肤，沿着掌纹聚积起来的手汗，都是同一个作用之下的症状。

　　“第一次觉得你是error一样的小子。”

　　“……啥？”

　　“那个时候虽然讨厌，但现在对于哥还有喜欢哥的我自己，我都不讨厌。”

　　奇怪的是，这个瞬间，尚宇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是在浪费时间，也知道宰英马上就离开，但尚宇已经不再介怀，因为说黑羊不存在它也不会消失。尚宇的胸口因为激烈的感情而快要爆炸似的起伏。

　　第一次体会到的感情，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无法理解。即便意识到了存在也会极力去否认，而现在他看清了本体。尚宇已经成长了许多，这个左右他情绪的可爱怪物，他现在既不逃避也不憎恶。

　　“太累了，但这不是哥的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我喜欢哥……并没有错。”

　　声音逐渐颤抖了起来。遇见宰英之后经历了100种情感，无法心安更没有效率，喜悦的背后总是伴随着悲伤和痛苦的阴影。即便如此，这个瞬间，尚宇也不后悔。快乐扩大，判断力也不见了踪影，内心被狂喜所填满，即使要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爱情，本该如此么？”

　　坐着没动的宰英举起了拳头挡住嘴，眼角眯成一条缝。尚宇无语地问道。

　　“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是被你感动了。想起你之前作过的三行诗。”

　　“那种东西，想不起来了。”

　　“张……梅雨季来了。宰……真倒霉。英……永远消失就好了。这首大作你都忘了。”

　　宰英还真把它当成一首伟大的诗，用上了手势和极富感情的声调来朗诵，尚宇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了起来。认真说出口的表白好像都被波涛卷走了，但现在不管怎样还是喜欢。

　　“那时你不是给了低分嘛，这次怎么样呢？”

　　“emmm……”

　　宰英的手指支在下巴下，皱着眉头似乎正在苦思冥想。他视线的终点是尚宇的脸。

　　“感情的真诚性方面，10分满分里的10分。”

　　这张玩世不恭的脸，让尚宇有种时间倒流回到了去图书馆那条路上的错觉。享受与忧伤，还混杂着笑容，尚宇在这种情绪之下等待着下一评选项。

　　“号召力方面，10分满分里的10分。”

　　“怎么这么厚道了。”

　　“可爱，帅气，有趣，性感方面……全都是10分满分里的10分。”

　　“……毛线。”

　　“总分5000万分。”

　　“怎么算的啊？这之外还有创新性呢？”

　　“嗯……这个先跳过。不过作为诗人的儿子表达方面就有点……”

　　“真过分。”

　　宰英又打哈哈。

　　自己真心实意的表白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应该跟他讨个说法的，但却一直很开心。尚宇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思念，他伸出手。

　　“到这来。”

　　宰英好像等他这句话，爬着走了过来。尚宇那悬在半空的手很快落到了对方那被风吹散的刘海上。他抓住了那一把被黑夜浸透的头发看了一会，又温柔地用另一只手将对方的后脑勺也带了过来。

　　宰英的眼皮缓缓地起落，那似乎把所有光芒都吸收了的深渊一般的瞳孔时隐时现。藏在黑暗里的那张真挚的脸还像以往一样猜不透心思，但尚宇有一点很确定：那双眼里满溢着藏不住的感情，是跟自己所体会到的同一类。尚宇正凝视着的对方，犹如变成了他以往那些珍爱的玩具，目光里总能反射出自己的瞳孔，但他知晓地太晚了。

　　两人鼻尖碰到的那一瞬间，宰英缓缓闭上眼睛。他硕大又温暖的手掌从尚宇的背后攀上脖子，顺势慢慢将尚宇的脸拉近。棒球帽被掀掉扔到后面，两人的嘴唇有些强烈地碰撞到一起，并同时张开。在互相都贪婪地吮吸着对方的嘴唇的这个吻里，没有一点轻浮的成分，只有急切和激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尚宇回应着对方狂野地钻进自己嘴里的舌头，心里这么念着。现在接吻有什么意义呢，无论怎么抱紧他，怎样紧紧地缠着他的舌头，也不可能抓得牢。

　　但宰英曾经告诉他，转瞬即逝的美丽也有价值。比如这沉醉的感觉，灿烂的当下，再也不会重来的此时。

　　「是最后一次也没关系。」

　　尚宇紧闭上双眼，动情地扑到了宰英的身上。心越疼，他吻地越炽烈。

　　想跟他贴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尚宇已经坐到了他的膝盖上。宰英把尚宇整个抱在怀里，舌头在他嘴里搅动。呼吸也混乱了，唾液也混在了一起溢出嘴角沿着下巴留下来。尚宇绷紧全身的神经，把宰英的喘息刻在耳朵里，把他的体温留在皮肤里。

　　不合时宜突袭的悲伤很快在眼角聚集，然后沿着脸颊流下了的一行热泪很快流进了嘴里，宰英的身体因此而僵住。尚宇不想看到他此时的表情而拽着他的T恤想将他拉过来，但宰英却一脸严肃地推开了尚宇的胸口。

　　因慌张而颤抖的手指轻抚上尚宇的眼皮，宰英小心地用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水。他这一哄劝的行为却起了反作用。

　　“啊一西……又哭了。”

　　“我没哭。”

　　尚宇从他的膝盖上下来，用袖口慌忙擦脸，但泪堤一旦开闸就无法停下来。

　　“不是，今天不是伤心的日子啊。”

　　“我没哭啊。”

　　宰英每哄一句，悲伤就会再往上涌一次，根本不能冷静。原本安静的流泪不觉变成小声的抽泣。

　　“怎样你才能停下来？我跟你一起哭？”

　　宰英一只手捧起尚宇的脸，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敲了好几次手机，接着又不知朝谁骂了一句「这些混蛋都TM不做事」。

　　“要疯了。”

　　他自言自语着把尚宇抱进怀里的那一刻，这段时间累积的悲痛彻底爆发。尚宇嚎啕大哭的期间里，宰英一句话都没有说。右脸上他温热的手掌一直也没有离开，宽广的怀抱一直紧抱着尚宇。宰英的右肩渐渐湿透，波浪依然一下一下打着沙滩。尚宇在这声音中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一开始肩膀被箍地快要散架，慢慢的他的手臂就变成轻轻地放在肩膀上。他那只因贴在尚宇脸上而被打湿的右手，慢慢地开始用拇指轻轻拂过尚宇的眼皮、眉毛和鼻尖。

　　「好热。」

　　他的手指、手掌、怀抱、手臂，只要皮肤接触到地方无一不火热。尚宇那从眼角流下的眼泪，把衣服打湿而贴在身上的汗，以及流经全身的血液，也都变得滚烫。这令人头晕目眩的热支配了全身，眼皮刚抬起来，所有的一切全都变得不同。就像反复冲刷着沙滩的浪，执念已经消失。

　　“就那么难过？”

　　好一会儿，宰英才问道。他的手乱抓着尚宇的后脑勺，抚摸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手上的动作就像夏天的风一般令人愉快，尚宇完全倚靠到了宰英肩膀上，回答道。

　　“现在没事了。”

　　“理性回来啦？”

　　“那种东西已经消失很久了。一开始就有理性的话，我也不会喜欢上哥这样的人的。”

　　“有道理噢，那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宰英放开了怀抱，抬起尚宇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他用拇指擦去尚宇髋骨边残留的眼泪，直直地看向尚宇的眼里。

　　“貌似终于做好聊一聊的准备了。”

　　他的声音低沉又有些沙哑。尚宇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可还是点了点头。宰英的脸近得就在鼻尖快要碰触的地方，他说道。

　　“之前布置的作业，还没想到答案？”

　　又是这个。思考过好几次，尚宇依然没有信心找到正确答案。

　　“太难了，我不知道。”

　　“你都走到这一步了还不知道？到底是天才还是笨蛋啊。”

　　“是笨蛋。”

　　“今天看来确实是。”

　　尚宇长叹一口气。虽然没有否定的想法，但为什么还非得要知道他没能完成作业的理由呢。尚宇看着宰英的双眼开口说。

　　“不是因为哥要离开的问题。我以后不管是过一年还是两年确信都是可以忍耐的，不可能会对其他人产生这种感情。目前为止也从来没有移情别恋过。”

　　尚宇喘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但哥毕竟不在这里了啊。你会更加出名，更优秀，也会换手机号，也会有新的恋人，然后就不想再见到我了。我就算说了让你别再那样也没用的。”

　　听完这番话，宰英只是在饶有兴致地笑。他注视着尚宇，过了一会儿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是尚宇喜欢的行为，温软的嘴唇从额头上离开的那一刻还感到了可惜。随后宰英说。

　　“你知道那个故事吗？因为太爱一棵树，结果自己也变成了树的人。”

　　“第一次听。”

　　“是嘛，这就是我刚刚做的事情。”

　　“……什么？”

　　“你不也总说挖掘机，挖掘机的，结果就变成了挖掘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