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第133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少年修士一头雾水,只来得及点点头,孟君山就已经身形飞掠,去了另一条路上。

  他来回奔忙,唤醒了好几个修士,叫他们自去避难。算算霍清源那边,应该已经把人差不多找齐了。这时山洞中已经犹如火烤,他折身回返,越过第一间七角石室,闪身进到曲曲折折的山洞里。

  这是他们进山时走过的第一段路,孟君山本以为他们早已出去,没料到转过一个弯,地上横七竖八地坐了一堆人,包括闻人郴在内,居然全都堵在山洞入口处。

  闻人郴见到他来了,叫道:“大师兄!……进来的路被封死了!这些道友的灵气都被抽空了,也帮不上忙——”

  孟君山心中一沉,再看那些戴晟招来的修士们,他们纷纷在地上调息,显然是有心无力。闻人郴鞭梢一甩,正用灵气击打那块封门的巨石,倘若是寻常石头,怕早就被她打碎一地,而堵门的石头却岿然不动,似是另有玄机。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孟君山回手挡去,铜镜向后一迎,稳稳地接住了那股火焰。这火焰只是流火爆发时的余波,说危险倒也不算危险,只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准还要生变。

  随着那热浪,霍清源一手提着一个修士,飞身而至。他扫了一眼周围,道:“就这些人了没错……老孟,不是我说,山真的要炸了!”

  孟君山头大如斗:“谢谢你了,我看得出来……”

  霍清源侧身窜过来,把旁边的几个修士挤得东倒西歪,一看这拦路巨石,他也脸色一沉:“阵法?”

  孟君山对阵法一道颇为精深,此刻却不是仔细研究的时候,他沉声道:“没时间细解了,推墙吧!”

  他已看出这里的石门阵法牢固,周围山壁稍薄弱一些,但设阵的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只守门而不顾周围墙上。他们来时想必是以城主的血脉开门,走的时候却走不成了。

  城主……那人带她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此事?

  不对,山门未开,他们去了哪里?

  这些念头只是一转而过,孟君山不及多想,执起铜镜,就要强行破去石壁上的障碍。就在这时,一只红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亮,贴向山岩。

  蝶翼宛如溶解一般,随之化为一道血迹,泼落在石门上。登时只听得轰然一声,山门不破自开。

第117章 琉璃脆(八) 雪 花 飘 飘 北 风 萧 萧

 野旷云低,夜风低柔,冬日萧疏的枯林之间,一道黑影挟着风声从枝头掠过,惊得群鸟四散而飞。

  今夜无星无月。寅时才过,黎明未至,在此处人迹少见的荒地间,更无一丝灯火能透出这深重夜色。那黑影在水边一落,闪着微光的轮廓倏地延伸,展开成了长长的一条。

  还好无人在附近,不然准会以为是什么妖蛇现身,这荒郊野外的,先得把自己吓个半死。不过,若定神看去,那展开的东西上下齐平,方方正正,怎么看都不是妖物;再看它从两侧聚起,绕成一束的模样,不难看出它很像个卷轴。

  卷轴落下后,片刻就收成了手中一握的大小,原本载着的人影也站定脚步,各自点起灯火。只见五缕清光从一行人中升起,列得十分齐整,只最后面那一团瞧着黯淡无力,还有些摇摇晃晃。

  有人道:“元宜,又怎么了?”

  那叫元宜的少年答道:“有点晕……”

  接着是一声低呼,元宜又道:“对不住对不住,师兄,不是故意扯你袖子的,我给你理理……”

  “别拽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前面说话那师兄喝道。

  “好了,原处整理一下。”另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是我驭风之术不精,否则也不会叫你们难过。”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道:“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小师叔不要这么讲!是我愚笨,特别怕高……咦你踢我干什么?”

  “要不是小师叔,我们哪里能到的这样快?”

  那几缕灯火乃是浮在半空的灵光,隐约现出小鼎的形状。灯火照耀下,一行五人均着玉簪紫带,是仙门中最为人熟知的正清弟子装束。

  为首那被叫做小师叔的修士,手持卷轴,正是原应在太微山的灵徽。

  灵徽身为与掌门同辈的末徒,年纪比不少师侄辈还要轻上一些,故而在与他熟悉的同门中,这个小师叔的小字总是摘不掉。叫归这么叫,大家对这天资不凡的小师叔还是多有尊敬,这会七嘴八舌的说辞,倒不全是对长辈面子的恭维。

  灵徽扫了一眼这几个师侄,因为趁夜出门办差,就是最稳重的也不免有点浮躁。他略有些无奈,说道:“元珩过来。”

  元珩是这些小辈中的师兄,他刚理好被毛手毛脚的师弟扯开的衣袖,闻言应声上前。灵徽双手展开卷轴,当中现出一幅墨笔点绘的星图,不需多说,元珩当即凝神戒备,为他护法。

  随着卷轴法器浮于空中,点点星光便从灵徽手中逸出,向郊野间四散而去。

  

  逢水城中并无正清观,这一行正清弟子乃是从离延国最近的一处宫观赶来。几日前,掌门遣灵徽下巡,没想到中间忽有变局:衡文书院门下弟子戴晟疑以妖法蛊惑同门,夺取门中藏宝,接着打着书院旗号,在逢水城旁纠集人手,要去传闻中的临琅遗迹中一探。

  此事衡文书院曾遮遮掩掩地透过些许风声,然而没有真凭实据,正清那会根本没当一回事。直到衡文安在逢水城守备府的眼目回报,戴晟这一通上瞒下骗的行事,居然把霍清源也扯了进来,正清才感觉不对,于是令灵徽几人顺路来探。

  他们只知那处山头大致方向,到了左近后,再感应周边灵气,才能确定方位。见灵徽施术,除了元珩按剑不动外,其余几人也即各踏方位,将他们围拢其中。

  天幕犹如一座哑然的铜钟,闷不做声地扣在四野之上。即使伸手不见五指,行路人也能感到那遮星蔽月的浓云正沉沉压在他们头顶,当中含着的那一口将至未至的雪,也不知何时才会飘落下来。

  正清的探知秘法一经发动,四下鸟兽木石,风吹草动,皆如实照映在持术者心神之间。灵徽正在凝神细探,忽感到一阵磅礴之力在图景中骤然现身,剧震之下,他还未看清那是什么,就已经从星图中被弹了出来。

  耳边听得几声惊呼,灵徽一睁眼,正看到卷轴从空中跌落,无数星光倒飞回来,化为一阵墨点淋漓的小雨,重又落在星图之上。

  秘法中途被断去,他有些头晕目眩,在元珩的手臂上一撑,方才站稳。元珩急道:“小师叔,那边!”

  灵徽心下一惊,朝几名弟子纷纷张望的地方看去,那里正是探知时传来异动的方位。那些本应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绵延丘陵,此刻从中清晰浮现出山峰的轮廓,仿佛一截外壳已烧得焦黑,内里仍有余火燃烧的枯木。

  幽幽红光在峰脊之侧明灭,每闪动一次,就隐约有落石从山头上剥落,相距如此遥远,他们也能感到从大地深处传来的震荡。

  

  *

  

  最后一个修士被同行者拖着奔出山门后,背后的山峰一阵摇颤。这传到十里之外依然不减的震动,在近处直如天摇地撼,要说这山马上就要在他们背后炸飞上天,也不会叫人奇怪。

  夜风拂面,哪怕此刻仍然一片漆黑,不见天光,从逼仄山洞中逃出来的一行人还是不由得大口喘息。和遗迹里那混浊窒闷,还夹杂着腐朽气息的气息相比,如今冬夜里透着寒意的微风,对他们而言无异甘泉。

  一声巨响之后,纷纷坠下的落石堵住了背后的山门。在七绝井里被抽干灵气的修士们尽管快要支撑不住,还是竭力再掠出了一段,不过当他们回头再看时,那山却好像已经不再摇撼了。

  孟君山面色凝重,在余人都退的远远时,他与霍清源仍站在被堵塞的山洞旁,留神其间的变化。此刻他们在山脚下,颇有些一叶障目,虽知道其中有流火爆发,却不知峰脊后火光之亮,已经在昏暗的原野中点起了一根明晃晃的火把。

  两人再等片刻,确信这山已经完全安静下来。霍清源把扇子啪地一合:“开头声势不小,还以为流火有很多呢,结果最后也没出什么大事,奇哉怪也。”

  孟君山心道,这与深入七绝井之底的那俩人肯定脱不开关系。霍清源沉吟道:“难不成……”

  莫非他猜出了什么?孟君山稍稍一惊,却听对方道:“难不成流火放太久,都潮了?”

  孟君山:“你见过谁家流火会受潮啊!”

  霍清源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多说,而是岔开话头道:“我天亮就回山,之前少不得还得去逢水城走一趟,那狐妖姑娘总让我不大放心。”

  “你去就是了。”孟君山道,“这边我来收拾。”

  两人转回到那些坐下调息的修士间,霍清源无意向旁边一瞥,惊道:“城主?”

  孟君山也一怔,只见不远处树梢上挂着一盏小小的青灯,城主被放在一块大石边,膝上盖着她那件锦裘。霍清源快步赶过去,见她面色如常,呼吸平稳,看着状况竟比她在七绝井下受伤时还要好一些。

  那狐妖说要送她回逢水城,如今却把她放在此处,显是要托付给他们,自己却多半是因事情生变,提早离去。霍清源心中盘算了一遭,暂时放下那些猜测,伸手搭上城主腕脉,没想到这么一碰,就把她惊醒了。

  城主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有些疑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地。看到霍清源时,她神情一松,刚要说话,面色又微微变了变。

  霍清源察言观色,温声道:“此处已安全无虞,城主不必担心。”

  城主轻轻点头,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她抬手掩口,片刻后带着一丝赧意张开手掌,赫然从口中吐出了一粒柔光闪烁的明珠。

  “我不知这个是什么时候……”她慌乱道。

  各地习俗不同,但不少墓葬中都有令往生者口含一物的惯例。下了一趟遗迹,嘴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东西,简直让人毛骨悚然。饶是徒手抓白刃也面不改色的城主,这会也不禁脸色惨白。

  霍清源细细看去,却说:“别怕,这个是药。”

  “药?”城主疑惑道。听了这话,她倒是觉察口中有一丝微苦的药香残留。

  “静流部水炼灵药,多以珍珠为载。”霍清源道,“不必担心,这是用来救你的,你收着就好。”

  城主这才放下心,取出手帕,小心将这颗珍珠收了起来。略定定神,她向旁边张望,担忧道:“宁宁……跟我同来的那个侍女,她没出来么?”

  “她叫宁宁?”霍清源微微一笑,“果然是很合适狐妖的名字。”

  城主浑身一震,愕然抬头,颤声道:“她……她虽是妖族,却从未害过人的,这次也是担忧我才会与我同来,仙长,请你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她……”

  霍清源怎么听都不对劲,那狐妖哪有城主形容的这么弱小无辜?但看城主的神情也不似作伪,何况这会她也没理由掩饰,倒像是根本不知道那个“宁宁”的深浅。

  该说不愧是狐妖么,就连对常年相伴的人,也远远摸不清她的根底。异类殊途,正是如此。

  “可当不起,她本事大着呢,也是她将你从山中带出来的,只不过刚刚先行离去了。”

  霍清源说到这,也不禁苦笑了:“这颗药应当就是她留下的,且不必担心,兴许她很快就回来寻你了。”

  城主稍稍松了口气,眉宇间仍笼着一层焦心。霍清源有心探问那狐妖的来历,不过看城主这样子,如今也不是好时机。

  也罢,跑得了狐狸跑不了守备府,想要旁敲侧击,有的是功夫……或许等兰台会再送些逢水城的讯息过来,就更好了。

  霍清源总觉得那狐妖和孟君山关系有些不清不楚,心下很是好奇。不过,他自觉抓住了城主这条线索,坚信只要顺藤摸瓜,必然有所收获,对这触手可及的八卦,他也不着急打听。

  城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件事不知是不是有干系……在遗迹中时,我半梦半醒间,仿佛见到了我族传言中的仙人显灵。”

  “显灵?”霍清源精神一振,“在梦中看到的?”

  城主轻轻点头:“祖辈留书中曾有记载,当我翟氏一族遇到不可解的难事时,会有据说曾对先祖有照拂之恩的仙人托梦显灵,助其度过难关。不过,事到如今,这早已只剩下传言了。”

  霍清源仔细听着,城主又道:“梦中我周遭好似火烤,十分焦渴,却又没力气站起身来。正挣扎间,忽见到金砂如雨洒下,让我立即不药而愈,再没有半点难受,简直有些飘飘然——可是先祖的传说中,那金砂的化身会给她们指引,我却没再见到什么别的异象了。”

  说着,她望着霍清源,想听听他是怎么解释这梦中显灵的。

  面对她期待的目光,霍清源欲言又止。这该怎么说,难道要说你那什么先祖显灵,多半是被那金砂化身操纵了躯体,你捅那一刀让我后腰上还血流不止呢……

  “光听这些,还是弄不懂有什么名堂。”他最终委婉道,“不如回逢水城后,城主再与我说说族中祖辈留下的记载吧。”

  城主:“这个自然。”

  顿了一顿,她又颇为伤怀道:“没想到,倒是我这不争气的一代,最后见到了传闻中的仙人显灵。先城主当年苦苦支撑时,反而没有此等运气。”

  霍清源心道那金砂化身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没看到说不定还是好事。正想着如何接话,却见城主叹了口气,微笑道:“不过,倘若夫人知道此事,想必也不会遗憾,而是要说——我这一生,也见过了我的那一位仙人。”

  

  两人低声交谈之际,孟君山早已起身离去。

  进入七绝井唯一的通路已被封住,如今那座山峰在黑夜中也越烧越亮,无论其中曾有什么秘藏,都恐难再见天日。

  他将目光从不远处三三两两调息的修士那边收回,不欲与那些人多作来往。虽然这群人可以算是他们救出来的,但此事疑点甚多,他现在过去,也是叫人家徒增提防戒备。

  犹自沉思时,他忽有所感,转过头去。

  一旁的枯树下,狐妖的身影正静静伫立。流火透过山峰,将石壁蒸出了一块块斑驳的橙红,不祥的微光明灭不定,令她面上的神情也看不分明。

  孟君山竟有些张口结舌:“你……”

  要说什么,他一时间根本没想出来。难道要问,你为何事了之后还未离去?又或是问你对那来历诡异的金砂化身还知道什么?乃至于,这种种异象之间,王庭三部究竟意欲如何?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那张与他记忆中没有半点相似,属于陌生狐妖的面容,涌到嘴边,令他脱口而出的却是:“那金砂人扎手得很,你已无碍了?”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话一出口,孟君山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寂静之中,他又道:“方才,多谢援手。”

  他说得自然是破开山门时,那只红蝶引路的事情,若他没猜错,用的多半就是主将的血为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