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第30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重回禁制比出来时容易许多,他神不知鬼不觉,藏到白阳峰上,在当年他母亲禁闭的山洞中悄悄布下一个小阵,专等发疯的同族被送过来时出手。

  一次又一次,他食髓知味,待到白阳峰的族人意识到最近死在山洞中的人多得不同寻常,他的神魂已经日渐完满。为免族人起疑,他转而潜入昭云部,暗中习练他们牧氏一族的傀儡秘术。

  如此,再见到裴心,已经是三年之后。

  

  踏上嵯峨镇的土地时,裴心始终沉默着。

  走进来时,他抬起头,怔怔望着镇口的牌楼。正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轻呼:“是您?”

  他转头一看,一个圆圆脸的妇人捂住嘴,惊讶地看着他。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记起这是当年他在这里救下那个孩子的母亲。

  “嘘……”裴心一根手指搭在唇边,“我只是路过看看,很快就走。”

  “那怎么行!”妇人手上还挎着篮子,闻言立刻过来拉他,“当初都没有好好谢过您,这回至少来家里吃杯水酒!”

  裴心一再谢绝,礼貌但坚决地把手抽了出来,准备离去。不料,妇人在拉扯中忽然朝他身上一撞,手中寒光闪动,竟然是把骨爪做成的匕首。

  裴心哪能被这种小动作伤到,立刻握住她手腕,把匕首格飞。可就在此时,变故忽生,妇人的口中之间刹那吐出一阵灰雾,往他的耳目间钻进去。

  咫尺之间无从避让,裴心眼前的景色飞速退去,接着,他看到了阿若的脸。

  阿若站在一片迷雾中,茫然四顾,似乎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待到他看见裴心,立刻露出了骇然的神色,想也不想地喊出声:“快走!!”

  刹那间,一道剑光朝他奔袭而来,裴心想都不想,立刻纵身抱住他,向旁边一滚,用后背接了那一剑。

  一截剑尖从他胸口透出。没有鲜血滴落,但在剑刃上,正泛着鳞片般艳丽的波光。

  

  牌楼下,也有其他妖族看到了那两人。那妇人忽然用匕首刺向旅客后,旅客打飞了她的刀,却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往山林中跑去。

  附近的妖族连忙过来察看,那旅客虽然动作怪异,速度却一点不慢,转眼甩开了他们,消失在了林间。

  裴心的神识中,他刚被一剑穿心,就已经失去了对身躯的掌控。那一剑似乎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林中疾奔,一直来到溪流边。

  那里,与他上次分别时没什么变化的牧若虚,正坐在水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挑起手指,做了个过来的手势,让裴心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牧若虚心满意足地指挥着裴心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唔,你还带着这把剑。”

  挂在裴心腰间的,正是那把“十年”,配的还是当初他说要换一个的皮鞘。

  牧若虚看似轻描淡写,手指却不停痉挛着扭动。他能感觉到,裴心的神魂一言不发,竭力冲击着他的操纵,好几次都差点让他成功了。

  等到阴魄吐出的灰雾将裴心绑的七七八八,他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候裴心的身躯从外面看上去,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他让裴心伸出手,转转手腕。接着抚平衣角,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发梢捋向耳后,向前走了两步,转身,微笑。

  牧若虚欣喜道:“很好,很好!就是笑得有点不好看。”

  裴心的面孔十分僵硬,嘴角在控制下扭出一个弧度,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笑。

  牧若虚似乎对这一点很执着,来来回回尝试了许多次,但是怎么都没法把他的表情摆正。最后他把袖子一摔,气道:“你就非要和我做对是吧?”

  他没有操纵裴心的声音,然而裴心只是一语不发。

  “算了。”牧若虚忽然又平静下来,“慢慢来,嗯,慢慢来。”

  他绕着裴心走了一圈,然后仔细地看他的脸,捏了捏他保持着僵硬笑容的嘴角,一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现在也会种菜了。”

  裴心依旧没有回答他。

  牧若虚:“唉,真没办法。就这么不想跟我讲话吗?那走吧。”

  他指挥着裴心往前迈步,自己背着手,跟在后头。走出几步,又道:“不对不对。”

  他让裴心停下,自己走到了前面,然后想了想,又让裴心把他的斗笠戴上了。然后他回头看看,颇觉满意。

  这一幕,在桓岭的林间曾经有过许多次全无差别的画面。那时裴心常常会让阿若走在前面,因为阿若总是没什么自信。他时不时就回头问:“是这个方向吗?我走的没错吗?”

  裴心则会说:“没事,你走错了咱们也回得去家。尽管走吧。”

  牧若虚轻轻哼着那支熟悉的曲调,然后悠然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自然,没得到回答。他也不在意:“我们要往南边去,这条路你肯定认识对吧。我可不是阿若,从来不迷路。”

  

  就这样走了一段,他们在林中远远见到一个妖族女孩,竖着两只长耳朵,正在弯腰采药草。

  他们离得距离还远,那女孩并没察觉到有人到来。牧若虚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一挥手,裴心立定原处,缓缓地摘下了背后的射月。

  “射一箭吧,往那儿射。”

  牧若虚指了指那个女孩,笑道:“你当初是怎么射了我一箭……哦不对,三箭的来着?我都快忘了。今天也来三箭吧,就当练练手?”

  裴心的动作极慢,牧若虚也不在意,津津有味地看着。只见他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一点一点,把手搭在了弓弦上。

  “拉开呀。”牧若虚轻轻地说。

  就在那一瞬间,他猛然感觉裴心有一小部分躯体暂时脱离了他的掌握。他惊愕了片刻,但并没有担忧。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他总是已经落进了他手里。

  裴心用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拔出了腰间的“十年”,牧若虚甚至好整以暇地退后了一步,笑道:“你要杀我吗?再杀一次?”

  

  下一刻,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裴心用短暂取回了掌控的那只手,持剑毫不犹豫地朝着右臂砍了下去!

  热血飞洒,溅上了牧若虚的脸颊和嘴唇。他听到有人在大叫,声音凄厉,带着六神无主的慌乱和绝望。

  简直愚蠢,他想,旋即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令他怒气冲天,神魂冲着识海中的阿若恶狠狠道:“你哭什么?废物才只会哭!”

  然后他忽然想起,阿若早就被他压制得失去意识了,他怎么会喊出声呢。

  那么,是我吗?

  发出这个声音的是我,牧若虚吗?

  他不知道。以往他总是冷眼旁观,看着那些被他操纵着一举一动的人,如今他好似也正在什么地方,沉默无声地看着他自己。

  那个可悲的自己正在浑身颤抖。他无法控制地呜咽着,徒劳地想要按住那狰狞可怖的伤处,但双手几乎一瞬间就被涌出的鲜血浸透了。

  裴心没有说话。他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银弓,眼神温柔,带着深深的眷恋。

  

  ……

  

  在巨大的震荡中,谢真再也无法继续观读这段记忆。剑气一退,灰蛇立刻离开了他的脑海,钻回了庚午身上,状若疯狂地喊道:“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安子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立刻拦在站起身的庚午前面。这时,一阵火光从他身侧卷出,瞬间裹住了庚午。

  “殿下!”他又惊又喜地回头。

  长明也踏进了修建着祭坛的厅堂,身后跟着那两个仙门修士,手里提着两只鸟,正是另外两个长老。安子午顿时放了一大半心,刚想说话,却看见长明直奔那个花妖,脱口而出:“没有事吧?”

  目睹了那花妖一剑把庚辰钉成串烧,又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把牧若虚也逼疯了,安子午不禁嘴角抽搐,心想在场有事的肯定不是他吧……

  他一回头,却见对方横剑而立,不知何时,已泪盈于睫。

第26章 归去来(一) 带着四十米大刀找上门的家长

面对朝他望过来的长明,谢真只是摇了摇头:“回头再说。”

  长明紧皱眉头,裹住庚午的那一团烈焰已经散去,化回原形的金翅鸟垂下翅膀躺在地上,显然也脱离了牧若虚的控制。

  就在此时,他们的来路上窜起一阵流火,封住了离开的道路。

  孟君山四下看了一圈:“这阵好奇怪,没见过啊。”

  谢真道:“我在牧若虚的记忆中读到了这阵法。大体来说,就像一座炼丹炉。”

  他没有看到牧若虚后来是怎么把白阳峰内部打造成一座炉子的过程,但他见到了那卷记载了阵法的书,大致也可以推测一二。

  牧若虚原本用了简易的阵法,去吞噬同族血肉,借此提升修为。现在他在白阳峰中建造的则是书中记载的大阵,以同族的血为引,要将炉中的一切全数炼化。

  想必一开始他计划的,只是把庚辰几个长老——或许还要加上安子午——这几个具有血脉可堪与雀蛇媲美的金翅鸟装进炉中。同时,昭云部建造图腾塔,也会引得仙门来人,倘若他们折损在昭云部,那仙门势必要向昭云讨个说法。

  也不知幸或不幸,这番谋划进行中时,却叫他在晋平城遇见了来探查裴心踪迹的长明。

  若说是三部之中的纯正血脉,还有谁能比深泉林庭的王族更古老、更浓厚?

  但如果只是将他们困住,别说长明,就算是仙门来客,对阵法的造诣也很有可能比他更深,破阵而出并非难事。这白阳峰的大阵,毒辣之处就在于充斥在山体内部的流火。

  假如用蛮力打破炉子,就会连着炉子周围的一切全都炸上天。

  谢真寥寥几句,解释了这阵法的用途,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孟君山道:“跟我猜的差不多,不过这阵法是要炼我们,倒真是没想到。”

  灵徽:“孟师兄可有良策?”

  孟君山先看长明:“长明殿下,你能不能压住山里的流火,让它不至于爆发?”

  长明道:“来不及,太多。”

  “那还是不能蛮干。”孟君山想了想,“最好等阵法发动之机,寻找破绽。”

  灵徽迟疑道:“是不是太过冒险,倘若找不到呢?”

  孟君山:“那我们的死讯就会登上年度榜首……”

  所有人:“……”

  

  谢真将那卷书中记载的阵法讲给了孟君山,他于是与灵徽一起背靠祭坛坐下,开始研究。安子午忙着挨个检查四只长老鸟,谢真对长明道:“现在牧若虚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凭依,他应该就在白阳峰的某处,操纵阵法。”

  “你刚才,”长明犹豫了一下,“看到了牧若虚的记忆?”

  谢真默默点了点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才道:“裴心因他自断一臂,如今生死不明。”

  长明一震,立刻看向他,谢真的神色却已经恢复平静,就好像刚才那泪光只是幻象一般。

  谢真问道:“当年芜江被斩杀的那个雀蛇,有没有画像?”

  长明过去与孟君山说了两句,孟君山翻手展开铜镜。铜镜中,映着一个作昭云部众打扮的青年,却并非是他见过的牧若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