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第65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剑碑上的痕迹,有剑意蕴含其中,因而才会让人从中参悟。”谢真有些怀念地道,“这面墙上的画,不是对于火有着超乎寻常领悟的人,决计画不出来。”

  长明:“正是一位先王所作。”

  谢真:“果然。要不是你们先祖的手笔,我才要觉得奇怪。不过,这与剑碑还有一处不同。”

  他走近了几步,上下又看了一遍,道:“作这幅画的人确实懂画,单看线条也是难得的佳作。至于剑碑,说白了就是一堆横七竖八的杠而已。”

  长明:“……”

  很有道理,简直让他没法接。

  

  “我们是不是在石台上也见过一个画出来的图案?”谢真忽然想起,“头上顶个火的那个小人。”

  长明也记得:“有这回事。你觉得这出自同一人之手?”

  谢真:“倒也不一定,精擅丹青的王族也许不止一个。”

  “以我的了解,没听说过有谁喜欢这个。”长明若有所思,“而这面墙上的画,是出自先王陵空。”

  陵空,谢真近来听过他不止一次。可惜霜天之乱前的史料,沉鱼塔里也没有多少,关于这位先王的了解他也知之甚少。在这幅画前又提到这个名字,他总觉得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谢真回头看向他们昨夜看过的那面石台,它的表面漆黑如夜,好像一丝光都无法在上面停留。若不是曾被灯火照耀,谁会知道其中还有着那么多鲜活的字迹?

  这一刻,他仿佛在冥冥之中窥见了些许真实。祈氏于他,不再仅仅是长明的先祖,记载中平铺直叙的文字,深泉林庭中莫测的王族。

  至少在那个夜晚,即使分外短暂,他也曾触及了那些化身烈焰的魂魄。

  

  “长明,”他想了想,问道,“你在石台上留下过笔迹么?”

  长明:“你猜。”

  谢真一挑眉:“多半没有,不然举着灯照的时候,你也不会那么淡然吧。”

  长明:“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不想看见自己的语录。”

  谢真:“……”

  眼看对方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杀气,长明从善如流地一转话锋:“真的没有。虽然我来过许多次,但从未写过。你很想在上面看到我的留笔么?”

  谢真:“也不是。你那些未曾谋面的先祖,我只能从这些字迹里略作了解,而对于你,我已经了解得不少了。”

  长明笑了笑:“这也不嫌多。”

  谢真还在想你是说什么不嫌多,长明已经从他手中拿过提灯道:“我们该走了。”

  

  *

  

  从内殿出来,沿长廊走了百余步,他们推开一扇绘着银白枝叶的门,转入偏室。

  一进门,温热的香气登时扑面而来。天色已亮,屋内还是点着无数盏灯火,照得一室辉煌灿烂。身着黑衫、腰缠彩绦的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四处忙碌,环佩声中夹杂悄声笑语,比起宽旷庄严的内殿,走入这里简直如同重返人世。

  见到长明出现,少女们纷纷行礼致意。谢真从来到王庭起,看到过的侍女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许多女孩面容上也带有些妖族的特征,真如百花齐放,尽态极妍。

  随即百珠排众而出,微笑道:“殿下请随我来。”

  

  谢真料想他是要去为祭祀更衣,想必麻烦的很,但还没等他松口气,百珠一挥手,几个小姑娘也把他围住了。

  “我也要换吗?”他衣袖被侍女们轻轻拉住,也不好挣开,一时间僵持在原处,“我就是在下头看看……”

  百珠温声道:“总归还是要参加雩祀,公子也来换上王庭的装束吧。”

  谢真现在一身白衣,式样简素,与他以前惯穿的差不太多。在王庭他平日衣饰都是长明令人送来,他也不多想,送来就穿,没太在意过是否显得特立独行。

  如今回想起来,长明从来没有给他准备王庭式样的衣服,而是全数依照他还在瑶山时的喜好安排,以至于他都没有感觉哪里不习惯。

  长明开口道:“无妨,穿什么又不打紧。”

  百珠有些想劝,又不知道怎么说。谢真却道:“应该换的,到时候一片黑里一点白,像话吗。”

  长明:“静流部那边颜色浅,你站到他们中间就不明显了。”

  谢真:“……”

  旁边的几个侍女忍笑忍得很辛苦,谢真无奈道:“换吧,我现在姑且也算是王庭的人……呃,王庭的妖了,对吧。”

  “是呀,”百珠笑逐颜开,“当然是!”

  谢真心下一叹,说到底只有长明知道,他其实是个顶着壳子,在王庭里浑水摸鱼的假花妖。长明看着他,目光中有一丝只有他看得出来的促狭。

  谢真:“……”哎,算了算了。

  

  百珠带着一群侍女把长明领走了。谢真旁边的几个小姑娘簇拥着他到了后面,拉开几扇架子给他看:“公子喜欢哪一件?”

  谢真沉默片刻,问道:“有何区别?”

  领头的女孩笑容不变:“请看,这件的衣袖相较其他的做了收窄,这一件静止不动时看不出,行走间则可以看到衣褶中的金绣……”

  “……”

  谢真以十二分的耐心听完一遍,仍然搞不懂这到底有什么好选的,不过他还是凭直觉指了一件。

  侍女纷纷道:“果然选了这个,这个最好看!”“殿下都没得选呢,样子都是定好的!”

  她们把这一件捧来,谢真于是依言除去外衣,将它换上,接着一群人七手八脚地为他整理衣带,又把他按住梳头发。

  

  姑娘们的动作十分轻柔,但有好几个分别在他身旁的边边角角忙活,谢真在中间坐得笔直,简直是一动都没法动。一个头上顶着对小鹿角的侍女柔声道:“公子别紧张,像平时一样就好了。”

  她看着要稳重一些,是这群女孩中的头领。谢真道:“没事,我平时就这样。”

  女孩们的轻笑声此起彼伏,大概看到他十分和颜悦色,慢慢也放松下来。一个额头上有着淡紫色痕迹的小花妖小声说:“哎,刚才殿下一进来,我气都不敢喘了。”

  谢真奇道:“他很可怕吗?”

  “当、当然不可怕啦。”小花妖吐了吐舌头,“但是殿下很严肃,也不怎么笑的,再说我们花妖还特别怕火……”

  梳头发的狐妖女孩道:“阿花公子也是花妖,就没有在怕。是你胆子太小啦。”

  小花妖:“这不一样吧!哎不过,公子你为什么不怕啊?”

  谢真:“嗯……天生的?”

  小花妖肃然起敬:“好厉害!”

  谢真只想着能不能快点弄完,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和小姑娘们胡说八道了……他转了个话题:“之前在王庭里好像都没有怎么见过你们?”

  “我们平时有别的工作。”鹿角女孩解答道,“再说,持静院周围是常人勿近的。”

  

  谢真听她讲起了她们的来历。这些女孩大多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芳海中,先人也曾在王庭中担当各式职务。长明继位以来,将各处宫室的人手精简许多,改为派去做其他工作,常规的轮值则基本由各处守卫代替了。

  “我们现在都在西琼大人手下,”鹿角女孩说,“做文书的活计。”

  小花妖:“西琼大人教了我们很多东西,不过审核案卷的时候特别严格……”

  谢真眼前不禁浮现出西琼没精打采的脸,和眼前这一群活泼爱笑的小姑娘真是对比鲜明。狐妖女孩梳好了头发,回身拿来一串盛放的火红花朵,在他发间比了比,问道:“这个怎样?”

  谢真:“不了吧!”

  其他侍女也道:“不合衬,你瞧瞧这花是不是黯然失色?”

  狐妖:“也是哦,不过这个很香。”

  谢真坚决拒绝了往头上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女孩们也就听他了,倒是小花妖纳闷地说:“公子,我怎么在你身上什么都闻不到呀?”

  “闻到什么?”谢真一怔。

  小花妖:“香味啊,花妖都是香香的。我的大哥哥在一百里外都能顺着气味找到我。”

  “别听她吹。”狐妖道,“她的情郎是繁岭部的,那狗鼻子什么闻不到啊……”

  小花妖:“喂!不许说人家是狗!”

  狐妖:“看不起狗吗?我们还是狗的亲戚呢!”

  叽叽喳喳中,谢真想了想,他似乎确实从没在自己身上察觉到过什么花香,说不定蝉花就是不香的。

  “行了行了,”鹿角女孩制止了她们继续吵下去,让人推了等身高的金线镜框过来。她在中间一抹,镜框上波光闪烁,现出一面微微荡漾的水镜。

  谢真照了照镜子,忽然发现周围的侍女正看着他,一个个表情都有些期待。他想了想,觉得现在应当对大家的工作加以肯定,便道:“诸位辛苦了!”

  

  “……”

  一片寂静中,狐妖讷讷道:“不辛苦,公子客气了,只是……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吗?”

  “感想?”谢真疑惑道,“这衣服不合适吗?”

  “合适合适!”顿时一群人七嘴八舌道,“真的!特别合适!很好看!”

  谢真被围在中间,只觉得两只耳朵完全听不过来她们讲话。鹿角女孩回身道:“百珠大人不是留了一个盒子吗,把那个取来。”

  盒子拿来之后,她将它端到谢真面前,小心地打开盒盖,从漆黑丝缎上取出一套飞羽形状的玉饰。

  甫一拿出来,周围顿时陷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牢牢吸引。那些羽毛由红玉打磨,中间透着金色,仿佛是一串凝固在空中、堂皇热烈的的火焰。色彩浓重处艳丽欲滴,薄处则宛如蝶翼,透过的光也被染红,金与赤交辉之间,几乎能叫人感到灼热之意扑面而来。

  谢真不禁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玉石。鹿角女孩微笑道:“这一件可好?”

  谢真:“很好。”

  实在是太像长明的羽毛了,他想。漂亮都是次要,特别还有一种神韵在其中,别的什么叮叮当当的东西他都没兴趣,但这个简直是根本无法拒绝。

  女孩们笑着将这串赤羽为他佩在襟带上,终于算是大功告成。谢真拿起海山,随她们一起返回方才的偏室,才站定,就见到两名侍女从另一侧拉开门,长明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辈子加起来,谢真也是第一次见到长明衣着如此隆重的时候。平日里,他给人的感觉常常是漠然中带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如今那份生人勿近的孤寂也被削去大半,只余下端正庄严。

  黑衣广袖上,纷飞烈焰迤逦环绕,发冠上雕琢的枝叶色作深金,王剑朝羲悬于腰间。当他抬头望过来时,那双眼眸就如同谢真初次见到他时那样,闪耀着赤与金交织的夺目光辉。

  只一眼,他的瞳孔就复转为漆黑,仅有隐约的光泽流动。

  谢真站在原处,浑然忘了自己在这是做什么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长明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眼神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