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第91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至于照明,自然是没有的,在这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的秘境中,也不算奇怪。

  然而他们现今踏入的回廊,则有淡淡的微光照耀。不算太亮,但足够身怀修为的人看清四周了。

  那光亮来自于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两颗莹莹生光的明珠左右分列,镶嵌在石壁上方。谢真望了一眼这回廊的长度,纵使不一定这层的走廊里全都这么布置,光是眼前看到的,就已经数都数不清有多少颗了。

  对于修士,夜明珠不至于那样稀奇,但是这副大手笔还是让他生出一种“王庭当年究竟何等铺张”的感觉。

  长明则对此熟视无睹,随手推开旁边第一扇门,走了进去。

  

  谢真原以为,按照走廊上的风格,说不定会在房间中看到另一番奢华景象。

  眼前所见却非如此。这里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起居之所,陈设素雅,只不过这样一间看似平常的居室出现在用于封印的秘境里,才是最不平常的。

  “看来你说对了。”谢真环视四周,“这里真的有人住过。”

  地面的水磨石砖上又铺着毯子,一面四折的屏风立在侧面,每一折中都有一幅写意山水。画作既非用纸笔,也不是织绣,而是夹在两面薄薄水晶之间的墨迹,让人搞不懂是怎么画上去的。

  长明本来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看谢真驻足观看,便也停下来看了一眼。谢真盯着其中一幅画看了片刻,道:“这是天枢峰吧?”

  长明一看,果然如此。谢真依次辨认另外几幅:“左边第一幅大约是芳海,右边第三幅是濛山蜃楼?最后一个……唔,认不出。”

  “那是十二荒。”

  长明点了点最后那幅,“繁岭族地。”

  “就是狄珂他们家吧。”谢真恍然。

  发现画中是这个意思,感觉又有些不同了。见到它的时候,谢真就觉得这与栖梧台中的壁画出自同一人之手。若是陵空的手笔,当年王庭如日中天时,挥毫泼墨画下三部景象,又是何等意兴?

  数百年风烟云散,作画者早已逝去,这面屏风在无人到访的洞府里,又迎来了他的后人。

  

  “等等,”谢真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一下震得整个洞府都天翻地覆,这里怎么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一层布了阵法,用来维持原状。”长明道,“就像……总之,有这样的特定用处。”

  他话没说完,但谢真稍一思索就想了起来。上次他看到这种类似阵法,就是牧若虚在那间林中小屋周围布下的。

  他心中一叹,也不多提,绕过屏风去看其他地方。书案上除了纸笔外摆设齐全,一旁还放着一条发带,叠得整整齐齐。四处都是起居的痕迹,仿佛主人只是离开片刻,不一会就会推门回来。

  哪怕知道这是一处遗留下来的秘境,谢真仍然感觉像是贸然闯进别人家里,有那么点不自在。

  长明则比他淡定多了,环顾一圈后,熟门熟路地找到放书箱的地方,挨个打开查看。不过那里已经被清空过了,并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

  “那么这就是陵空的居所了?”

  谢真探头看向书箱,最后一个箱子也空空如也。长明合上箱子,回答时也不是很确定:“大概。”

  谢真:“你怎么好似十分犹豫的样子。”

  “关于陵空,他本人的记载虽然已经不多,但是王庭的收藏中颇有一些他留下的物件。”长明斟酌道,“大多比较惹眼。”

  一想到□□恨不得一道金光直插天际的朝羲剑,谢真马上懂了。

  长明:“他的喜好未必就是如此,不过这屋子里一件华丽的摆设都没有,还是多少有些奇怪。”

  谢真:“也是。”

  

  他们把挪动过的东西按原样归位,关门出去。长明接着推开隔壁的房门,门开的一瞬间,两人都顿时停下了脚步。

  长明身旁本来飘着一团火焰,用于把屋内照得更亮些。此刻,这间屋中如月华般的绡纱帐,整块翡翠雕刻而成的灯盏,足有龙眼大、随意堆在金丝笼中聊作装饰的明珠……种种奇珍,在火焰的照耀下浮出莹然宝光。

  谢真:“……”

  长明:“……”

  之前的一切猜测都可以不用说了,毫无疑问,这个才是陵空的屋子。

  长明最开始惊讶了一下,随后便神色如常,率先迈步进去。谢真看了一圈,此处陈设杂而不乱,除了初见时让人有些目不暇接外,也并不显得累赘,反倒十分合宜。

  “你的先祖实在是个妙人啊。”他忍不住道。

  “或许吧。”长明冷漠道,“至少他自信到这秘境足够结实,进来的人也给他面子,不会来个一扫而空。”

  谢真:“……”

  谢天谢地,深泉林庭时至今日,还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

  

  这间屋子与隔壁相同,处处陈设都保留着原本的模样。谢真他们本来是想看此处是否有陵空留下的要紧东西,可东西太多,反倒不知道从哪里找起了。

  长明先去找了书箱,一样是空的,随手拉开两个柜子看了看,也什么都没放。谢真道:“要是照你说的,他是事后才在这处洞府设置封印,那么大概该带的都带走了。”

  长明:“我去其他屋子看看。”

  他推门出去,谢真则走到了桌案前。这里的摆设十分不同,没有笔墨纸砚,左手边摆着一只长长的琉璃盒,透过盒盖能看到里面装着几支形似画笔的东西,笔头不是毫毛,而是打磨尖锐的宝石。

  琉璃盒旁边则有一只宽口窄颈的漆黑石瓶,瓶口中闪烁着澄净的金光。谢真拿起来稍微摇了摇,里面似乎是装了一整瓶的纯金,和瓶子浇铸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哪来做什么的。

  正中靠后的地方竖着一面插屏,谢真一看这颜色,就知道正是他之前在无忧院子里劈了半天的煌木。这种木料打造出来确实赏心悦目,只不过这插屏大得有点过头了,中间也没有放什么画作,整齐地分为一个个方格,每个格子只有小指大小,镶嵌着颜色各异的碎片。

  谢真有些莫名其妙,房间里其余的东西至少都美轮美奂,但这么巨大一块插屏,要说是为了好看摆在这里的,实在也没有多么好看。

  那些碎片五颜六色,全都是不同的材质,排列起来也并没什么规律。他能辨认出其中一部分,有些颇为常见,从金到锡都有,有些像寒铁与榴石,则更罕见些,还有一些他也认不出来。

  看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行舟的药房。药房里有一面墙上钉了用水晶作盖的柜子,辅以术法,将各种药草范例封存在其中。

  行舟当时还洋洋得意地给他好好展示了一番,说他凑这面墙收集了多久多久,下面还留了许多空格给还没弄到手的珍稀灵药云云,并问阿花你的原身掉不掉花瓣能不能给我揪一片……

  要是他有花瓣,谢真说不定还真的能揪一片给他。

  而眼前这个插屏,仿佛就是把那面墙缩小,再把里面的药草换成金石一样。

  

  长明这时也推门进来,道:“除了这两间,别的屋子都是空的。”

  谢真奇道:“只留下这两间?”

  “对。”

  长明走到桌边,谢真把那幅插屏给他看:“这是不是挺有意思。”

  他把自己的推测说了,长明也赞了一声奇巧,并道:“有些格子里的东西,要做成刚好放进格子的碎片大小,还不知道是怎么暴殄天物地切下来的。”

  谢真:“……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进这房间短短片刻,他觉得他对陵空的印象已经不再是史书中面目模糊的轮廓,而是一个……华丽的,富甲天下的,闪闪发亮的……轮廓。

  “所以,”谢真看着插屏说,“这两间屋子的陈设他都没有动过,是觉得自己不久就会回来么?”

  长明沉吟片刻,道:“或许是知道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才把一切保持原状。”

  听了这话,谢真也说不好心里是伤怀又或是什么,总之有种难明的感触。他小心地将插屏推回原处,想把刚才动过的东西复位,却看到右手边扣着一只菱形的铜镜。

  由于进来时这里令人过于眼花缭乱,他也没有把所有摆设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这面镜子下面带着底座,可见平时该是立在原地,而不是镜面朝下扣在这里。

  但谢真确信自己没动过这面镜子,他有些好奇,顺手把镜子翻了过来。

  看到镜面的瞬间,他不由得一怔。

  原本应当带着模糊光晕的镜像居然异常地清晰,并且,它映出的也不是真实的景象。

  他看到一只手朝着镜子探过来,接着眼前一晃,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另一处地方。

  

  ……

  

  眼前骤然光芒大亮,谢真不禁眯起眼睛,随即发觉,现在他根本没有眼睛这种东西。

  他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很低,紧贴着桌面,背朝那面插屏的方向,正面对着桌案前方。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他如今正是以镜子的角度,在观看一段记忆。

  不对,镜子为什么会有记忆……这个先不想了。

  即使镜子不会被那亮得惊人的光源闪瞎,他还是稍微适应了片刻。那道光是从左侧照过来的,非常明亮,并且超乎寻常的稳定。

  也就是说,它不像灯火那样闪烁摇晃,而是极为平稳地放出光明。

  谢真挺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灯才能做到这个地步,不过受限于视野,他看不到光的来源。镜子前面也挡着一个庞然大物的阴影……按照镜子的尺寸来看,他估计那也就是两个巴掌大的东西吧。

  下一刻,那个遮挡他视线的障碍被挪开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只手,五指修长,手掌的下半截却贴了一块不知道是膏药还是什么的东西,贴得歪歪斜斜。

  谢真这回看清楚了,挡在镜子前面的是个木盒,那只手把盒子推到一边去,啪地一下扣上了盖子。

  桌案前坐着的人也随之清晰地映照在了镜中。谢真率先注意到的却不是他令人目眩的容貌,而是那双眼睛——如同红玉的光泽,带着一丝微微的金色,与长明的原身一模一样。

  其实世间红色千千万万种,谢真压根分不清什么海棠石榴胭脂樱桃。但这个颜色,他就是认得出来。

  对方手中拿着一只像是剪子的器具,尖头探进盒子里,夹了一块只有半个小指甲大的银色碎块出来。他钳着这枚颗粒,对着异常明亮的灯光,伸到镜子前面,仔细察看。

  随着这个动作,有一缕没有束紧的黑发从他耳边滑了下来。他用另一只手随便地往后一捋,视线片刻都没有离开手上的东西。

  在灯光下,他的眼睛看上去也像是某种稀世的宝石,宛如凝固的火焰,晶莹、坚硬、熠熠生辉。

第75章 为君故(二)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不需更多佐证,谢真已经确信,他一定就是这座洞府的主人,陵空。

  他……或者说镜子,就这么看着长明的先祖用剪子夹着一颗碎片,翻来覆去地看。灯光极为明亮,照得那块碎片也纤毫毕现,谢真甚至能看到那银色的表层上有一些比针尖更细的纹理,中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青光。

  他也不想看得这么清楚,要是镜子有眼睛,他怀疑那眼睛也离被闪瞎不远了。

  此刻确实有眼睛的那一位,对此泰然自若。他看了一会,把那块碎片丢回盒子,夹了另一片出来。

  他对着镜子研究这些小东西的样子如此认真,简直到了物我两忘的程度。这副神情,谢真倒是经常在不问俗物的匠人们那里见到。

  这种人谢真见过不少,在他看来,精擅一门手艺,就与他练剑一样,许多道理是互通的。时刻专注于一物,在他人眼中或许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却是趋近纯粹的必经之路。

  

  早在沉鱼塔中查阅王庭藏书时,他便时常见到陵空的名号。他那时隐隐觉得,这位鼎鼎大名的祈氏先王,似乎与眼前的许多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