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级咒物观南镜 第29章

作者:NINA耶 标签: 少年漫 BL同人

  我应该做救生衣的,但是我不会。如果前辈知道我是因为不会做救生衣才被淹死了,他会不会被气坏了?

  在剧烈的窒息感中,他想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七海和灰原怎麽样了,他们上去了嘛?

  然而就在他开始走马灯前,他感觉自己忽然撞到了什麽东西,像一根被木棍拦住的海带一样飘在了水里。观南镜本能地伸手抓,感觉摸到了一点衣服的褶皱,但还是差点没抓住,因为水的力量是这麽足,他的力气却那麽小。但万幸是的这麽挂了一下的角度,他在水流冲击中转了个半圈,正好腿弯,勉强勾住了这个在狂乱水流中依然不动如山的东西。

  再然后,他就被带着往左边猛游,仅仅十来秒,头忽然就离开了水,重新回到了空气中。

  重见天日时,他才意识到了这个东西不是东西,是七海建人。

  对方带着他和灰原一起上来了,正在努力抓住还在这一块打转的救生圈,把灰原雄套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甚至没意识到他们刚刚游动的方向不是左而是上,也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麽情况,只顾着趴在同级的臂弯中,生物意义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吐出大口的水。尽管耳膜轰鸣,大概也是进水被淹了听觉功能失常,但他还是听到了七海建人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声,身边人的体内像是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他咳不动了,骤然咳了半天,仿佛又陷入新的窒息状态,他甚至眼前一阵发黑,忽然什麽都看不见。而且太冷了,春天的夜晚,河里还是太冷了,及时他们现在是在离岸边比较近的方位,七海建人个子也很高,水依然能没到他的腰腹以上……大概是肾上腺素褪去,这种冰冷的感觉忽然异常清晰起来,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制服衬衫,被水打湿后全黏在身上,长长的黑发也是,只有少数挂在了七海建人的肩膀上,剩下的都挂在后背,甚至有一些从领口滑进,贴在了胸口上——头发和衣服全都吸满了水,极其冰冷地贴着皮肤,在淩晨的大风刮时,无情地吸走他所有热量。

  他浑身发抖,连牙冠都在打战,本能地往七海建人的怀里瑟缩着。在这种时候,对方的体温忽然变得非常……非常好。

  他是好了,七海建人蛮崩溃的。

  灰原也正趴在那儿沉沉地吐水,但看起来比观南镜还正常点,他都不懂对方怎麽做到这麽一小会儿功夫就脆弱得像是已经要被冻死一样缩在他怀里的了,呛点水应该还不至于这麽,这麽……在大口吸入一点氧气后,七海建人的呼吸就已经克制了起来,好让缺氧的身体慢慢过渡正常。天地苍苍,河水滚滚而过,明明危机已经过去了,他却陷入了另一种窒息——

  他几乎是一动都不敢动,朝下看一眼都不敢。

  观南镜还是女孩子的状态,没变回男生。

  白衬衫湿透后和没穿有什麽区别?他们俩上身都只穿了制服衬衫,现在都是半透明的。

  而且没穿制服裤。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上身的衬衫里应该也没有里衣,但是七海建人不敢想,也不敢去感觉,他现在恨不得自己从脖子到小腿中间的知觉都切断。

  而且,而且,雪白光滑柔软的一双腿正挂在他腰上,紧紧绞着,求生欲显然是一大半都用在这上头了。黑发也是差不多的姿态,有好多绕在他的肩膀上和胳膊上,散发着又冷又幽的香气,仿佛是一些固体香料,在水中泡开了味道似的。

  七海建人根本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他现在张开十指用力按在观南镜的后背上半部,用力抵住肩胛骨,这个唯一一个没那麽冒犯的部位,才勉强维持住了他的姿势。可因为对方太滑了,而且他又很害怕这个姿势会粗暴地扯到他的头发,所以随着观南镜环着他胳膊的手腕逐渐脱力时,他越发感觉对方要掉下去,硬是在这麽冷的情况下急得额头冒了汗。

  “醒醒,观南同学!”他浑身紧绷,托着美貌同期的手臂肌肉全绷,胸肌和腹肌也是,试图躲避对方紧紧贴在他胸口的感觉,还要去分神看顾灰原雄,整个人不是一般的狼狈:“醒醒……喂!”

  事与愿违,对方像是陷入了短暂的休克或昏迷,完全脱了力,整个往下坠去。河水奔腾不停息,现在正是高位,让他掉下去还得了,七海建人一个着急,本能地去捞,然后就按在了对方的柔软的大腿根部,把他整个人从屁股下面端了起来:……

  哪怕观南镜不是女孩子的样子,他现在也有点恨不得去死了。

  明明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肉,怎麽……

  他脸上火烧火燎,但好歹这个姿势确实能把人搂稳,甚至一只胳膊托着就够了——观南镜本来就轻,现在体型又更小了点,抱在胳膊里像是抱了个大型娃娃。刚刚还在祈祷灰原快点醒过来的他现在完全变了个态度,开始祈祷灰原不要醒太快,不然他真的会没法解释这个场面。而且感觉灰原雄会把“哈哈哈镜变成了女孩子救了我们,然后娜娜米把他从河里抱回来的”这种事当成什麽任务趣闻讲给全世界听。

  虽然并不是什麽大事,但七海建人不想要这种丢脸的事被别人知道。他莫名觉得学长们会生气,学姐们会笑话他,因为他们都是性格多少有点恶劣的人……可他根本不想要事情变成这样的,他就只是,只是想把同伴们都好好带回去而已啊!!!

  “糟透了……什麽狗屎工作……”

  他金发湿漉漉地全部撩到了耳后,露出锋利精致的眉眼,左手托着观南镜,右手扯住灰原雄,在河流中跋涉。结实的大腿被裹在湿透的制服裤中,显露出紧绷的肌肉曲线,微微颤抖着。他发抖倒不是寒冷,而是呼吸怎麽平复也平复不了,心脏怎麽劝慰也慢不下去,肌肉怎麽放松也只是加倍紧绷,还有观南镜赤裸的脚没支点地乱晃,动不动踩到他的大腿面上,或是贴着腹肌乱打。

  他不得已把对方往上抬点。

  又抬了点。

  快到岸边时,几乎都快变成把人抗在肩上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来观南镜没穿裤子,上衣也长不到哪里去,这麽翻在他肩膀上是绝对不行的,于是他不得不暂时松开带着灰原的救生圈,腾出手来给观南镜调整位置。这一回他不得不看着对方了,不然乱摸岂不是更可怕,刚刚的教训让他不敢再托大。

  这一看反而把各种火气都看没了。

  观南镜脸色惨白地缩着,把脸埋在他肩膀里,一点点风过来就发抖,露在外面的所有皮肤都冻成了无血色凝脂一样的质感,在月光和河水的点点波光中像是能被穿透。黑发,半透明的皮肤,黑发,无力的脖颈,黑发,半透明的上衣,黑发,小小的胸脯,黑发,无力的手,蜷缩在一起的双腿,无力的脚,沾上了一点河沙的脸。

  整个人仿佛一张被打湿了的水墨画,最有颜色的地方竟然是锁骨上挂着的细细的一截项链,在月下流光溢彩,泪一样晶莹的光。

  ……我怎麽能在那儿乱想的。

  真是糟透了。

  我是白痴吗?

  他抿住了嘴唇,想了一下,甚至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脱掉上衣,把观南镜裹进来一点,毕竟他的衬衫已经在风里干了许多,能多加一点衣服总是好的。因为是人流量极少的时间,今夜他们行动并没有放帐,是有警员和辅助监督在协助的,他预计很快就能等到人了,于是裹好观南镜后又去把灰原雄拽了回来,终于拽着两人一起上了岸。

  他卸力地往岸边一坐,手里还抱着观南镜,把他团得更紧了点,感觉身上该死的裤子鞋子简直有千斤沉。他先检查了一会儿观南镜的呼吸,确认他应该没有被堵塞窒息的问题,又去看还是麻麻木木的灰原雄,帮对方拍一会儿胸背——灰原雄哇地又吐了出来,稍微清醒了一点。

  感情他刚冒头那会儿没吐完。

  其实他才是三个人里状况最糟糕的,但这都醒得比观南镜快,后者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糟糕了,在普通人里也得算是先天不足的。七海建人真不懂发生了什麽,临行前家入硝子也没和他说什麽,只是让他们注意别让观南镜过度使用咒力,仅此而已。他原本还觉得两位学长的担忧是在大惊小怪,现在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才是真的明白发生了什麽。

  “结束了吗?yue——”灰原雄艰难地问,声音像是被砂纸刮过一样。

  “结束了。”七海建人轻声说。

  “对不起,娜娜米。”灰原雄无力地趴在地上,泥土弄脏了他的脸,他身后是漫长游荡的河流,重新恢复了安宁,撒着碎钻一样的光,这些光也在他清澈的瞳仁中起起伏伏。

  眼泪是人类的潮汐吗。

  “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又完蛋一次。”

  “……是观南同学杀了这个咒灵。”七海建人低声说:“那你又欠我一次,也欠他一次,你要还回来。但是,别忘了——我也欠过你很多次,被你拯救的人,都欠你很多次,所以别说这种话了。人活着,本来就是会互相亏欠的。”

  在被观南镜挂掉了电话后,五条悟和夏油杰每隔五分钟就给他们三人都打一通电话,第一次没人接时,他们就着“要不要现在去看看”大打出手again。

  第二次还是没人接时,他们偃旗息鼓,暂时和解,紧急出门了。坐在出租车里听第三通电话的忙音时,他们直接黑着脸下了车,然后趁着四下无人,在黑夜中唤出了“鹰”,直接飞进了漆黑的天幕里。

  “都十几分钟了,他要是淹死了怎麽办?那地方有河,我就说他不能去,你说能!”五条悟生气地大喊:“他根本不会游泳,等我们到了,人都泡发了!”

  “镜不是那麽没用的孩子!”夏油杰也喊:“你以为我就不担心?但是你不能这样,悟,你不能——”

  “我为什麽不能?”

  五条悟愤怒的声音几乎要把风割裂:“他本来就是我的!如果不是我要管他,他早就死掉了——”

  “……所以你救他就是为了这个吗?你想要他完全没有自己的世界,什麽都不懂,什麽事情都绕着你打转,你说什麽就是什麽吗?悟,人又不是宠物!”

  夏油杰急促呼吸着和他议论,这是话说得最重的一回,两人都被狠狠地炸到说不上话来。他远远从天上看到桥梁四周警车和救护车的灯闪成了一片,顿时感觉心脏发凉,差点没不管不顾地就就麽飞过去,但他好歹理智还在线,借着夜色掩盖,落到了周围一栋废气楼房的屋顶,这种地方一般没有监控。

  两人一同默契而迅速地翻下楼,往那边跑。他们今晚第一次一直沉默无言,快跑到的时候,五条悟忽然问他:“可是,如果他就是只有待在我身边才能活下去呢?如果他就是这麽脆弱,真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掉,该怎麽办呢?”

  如果世界广大但无比凶险,只有五条悟不靠谱的羽翼下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观南镜该怎麽办呢?

  夏油杰不知道观南镜咒力和心脏的问题,只觉得五条悟是在出于强者的傲慢,尽管是一种怀着爱的傲慢在强行犟嘴。他叹口气,选择了先退让一步:

  “我们回头再说,好吗?先看一下镜的情况——”

  但是现场和他们的想象中,都有点……不太一样。

  “前辈!——”

  观南镜惊讶地跳了起来,忘记自己还是光脚,踩在了柏油路面上:“你们怎麽来了!”

  情况就是观南镜挺好的,但又有点不好。这个不好主要指的是他又变不回去了。

  警方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到底在河里三下五除二干了什麽就忽然解决麻烦了,将信将疑的,担心他们不会是什麽骗子组织,勾结警察厅在全国上下跳大神吃空饷的吧。但他们并不敢表露出来——高专这边派来结案交接的辅助监督不是一般的气派,享受着警长给点的烟,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听得对方大半夜在这儿满脸赔笑,点头哈腰,感恩他们帮忙解决了疑难杂症,并小心翼翼地搭关系,询问有没有门路帮他的什麽二大爷家的小侄女看看……

  但观南镜忽然变女孩这事真是解释不清,让普通人去产生“咒术师们可男可女是妖怪”这种想象就糟糕了,幸好他作为男孩时第二性征并不明显,变成女孩时第二性征也不明显,只是头发长点,骨架小了一圈。头发好解释,个头的话直接坐下就不明显了。

  本来就多裹了一层七海建人的衣服,又第一时间被盖了毯子,没人发现太大的异常。

  他在被医生清理鼻腔口腔的过程中就醒了过来,虽然还很疼,但人好歹不昏迷了,也终于暂时脱离了对水的恐惧,只是还不愿意喝水。正裹着警察给的毯子,发呆等灰原和七海检查完,就发现人群中冒出了两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非常嚣张狂乱地无视警察拉的带子翻了过来。

  正享受着呢,刚美美吐了一口烟的辅助监督一撇到这两颗在人群中明显冒出来一截的头,还以为自己他爹的大半夜做噩梦了:……

  擦了擦眼,发现竟然真的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大哥,两位,不,大爷,我给你们叫大爷了还不行吗?

  他有点崩溃了:这两大爷白天不是好不容易事把他们送走了吗,怎麽还在这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幸,两祖宗不是来找他的,也不是来闹事的,直奔着那头同学就去了,看来就是单纯探后辈来了。辅助监督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于是也不管,只挥手示意周围人给他们放行。

  “那不是白天,西头那边,处理那个化工厂的——?”警长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不敢赶人,而是第一时间小心着问。辅助监督狠狠地又吸了一口烟:“是,就是他们俩。别看长得小,是业内专家。可你这事儿不可能请到他们的,没必要。而且太贵了,人家不是做私活的级别。”

  警长心里打着鼓,到底馋,还是没忍住好奇:“我就问个数,叫我心里头知道,以后有个底也是好的。”

  辅助监督笑了笑,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千万?”警长吸了口气。

  “两千万?”辅助监督抬抬眼皮,响亮地冷哼了一声,手里又圈了个零,意思是叫他加上。

  警长这下是真说不出话了。

  请这二位出动一下就是两个亿?这,这砍的劳什子鬼怪啊,杀的是财神爷他亲爹娘吧!

  两杀神正站在观南镜面前呢,心虚地看他有点低落地晃着苍白光裸的脚问:“前辈,是不是觉得我不行……”

  “没有。”五条悟张口否认。

  “绝对没有。”夏油杰也否认。

  “哈哈,怎麽可能呢?我们俩对你的能力完全信任。”五条悟猛摇脑袋,仿佛听到了多麽可笑的事。

  “是的,我们只是出来买夜宵吃,顺便看看你们完事没。悟这家夥,一晚上想吃五顿饭,干脆叫五饭悟算了,哈哈——嗷,你再踩我一下试试?”

  观南镜看了他们一会儿,彻底泄气了:“别骗我了。”

  五条悟确实是演不下去了,蹲下来恶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脸,但意识到这是女孩镜后,又下意识地松了力气:“你还好意思生气上了?我没担心错吗?”

  观南镜还不了嘴,又莫名不高兴——换成任何一个人说他弱,他都不会不高兴,唯独五条悟讲出来,他感觉异常难过——于是暗搓搓把脸鼓了起来,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的手指滑下去。

  今天真的是自打认识以来,他在五条悟旁边最叛逆的一次。

  五条悟都快被他气笑了:“你是青蛙啊?”

  观南镜作势要去咬他的手指,大不了再被按着磨牙,牙磨秃算了,但五条悟已经被夏油杰给扯了开来:“悟,回去再说。”

  “……怎麽又变不回去了?”他脱掉自己的外套,给观南镜盖到了腿上:“裤子鞋子呢?手机也打不通。”

  “变不回去……不知道为什麽,前辈再教我一次(五:你怎麽又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没有照着硝子变吗?)。衣服都扔桥上了,辅助监督说会直接帮我送宾馆里去……”

  观南镜说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他是个作息很固定的早睡早起的小孩,需要夜里赶路的任务五条悟和夏油杰也不带他,所以这还是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麽熬大夜,一提到宾馆,就困了起来:

  “前辈不困吗?该回去休息了。”

  “确实该休息了,”夏油杰蹲在他面前,也笑着碰了碰他的脸,但比起好友要温柔太多:“所以我们来接你啊。”

  五条悟又开始牙酸了。

  七海建人多照看了一会儿灰原雄,确认他没事后又帮他回复一点家人和朋友的短信——他才知道灰原雄的家其实就在目黑区,他今天本来说可能有机会回家的,可家里人等他到这深更半夜也没消息,早打了好多电话来,七海建人僵硬着解释了,却没想到那头只是一叠喜极而泣的哭声,灰原雄的母亲在那头哽咽着,感恩戴德地同他连声道谢。

  她才能确认孩子没回来只是公务耽误了,不是出事了。

  咒术师的家人总是这样,一开始求着回家,求团圆,到最后只是求平安。

  挂掉电话后七海建人站在医疗车外靠了一会儿,终于能平复呼吸后才走回光线里去看观南镜,谁知道刚刚还坐着人的地方,现在只剩了一块还残存着一点香气的毯子。

  “人呢?”他骤然紧张起来,眉头紧蹙,捏着拳头到处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