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 拔旗英雄传 第75章

作者:哨子_whistle 标签: BL同人

生死符。

傅剑寒瞧得暗暗心惊。东方未明那点斤两他是最清楚的,以往与人交手时,必要的准备之一就是到处找水,什么小溪小河,树上的露珠,身上的酒葫芦,甚至伤口里的血水也用过。但如今近乎轻描淡写地便能凝气成冰——虽然知道练过北冥神功后内功必定大有长进,但也没料到能达到如此深湛的地步。简直就像传说中的那什么吸星大法……

听说吸星大法本就和北冥神功有些渊源,又都是吸取他人内功化为己用——也就是说,未明兄多半也是受用了若干对手的内力,修为才会有此一日千里的变化。这种手段到底有些阴损,也不知会不会对未明兄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傅剑寒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劝解他两句,眼下只好暂且压下不提。

两人警觉万分地穿堂入室,一路上竟连一名庄丁、仆役都没遇上,更别提借住在庄上的武林人士。更奇异的是,走进这些日庄主用来大排筵席的宴会厅,只见屋内虽空无一人,桌上却摆了满满的杯盘酒盏,依稀还能望见酒菜冒出的热气;仿佛不久前还有许多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此处吃喝谈笑,又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东方未明随意捡起一只茶盏,放到鼻端嗅了嗅;转头瞧见傅剑寒高高抛起一只酒坛,银线似的酒液从半空不偏不倚地灌进口中,接着坛子被他一手接住,稳稳放回桌面。

“嗯,这酒好像没什么问题。”

“……你这试毒的诚心未免也太大了吧!”东方未明赶紧掏出一颗药丸,被傅剑寒笑着推开了。“真不用,我感觉没事儿。”

东方未明发觉从外面回来以后,剑寒兄的心情似乎好得出奇。难道几根杂草编成的物什让他这么欢喜吗?真是要为自己的那些宝剑美酒一大哭——对东西的贵贱毫无概念,难怪这家伙老是一副穷酸样。

“问题在饭菜里。”他捻起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细针,在盘里随意搅动几下。“应当是有人直接在井水里下了强力的迷药,这样从井里打水再用于煮饭烧菜,便能药倒所有人。酒窖中封好的酒坛直接摆上桌,反而是最安全的。”

“但即便他们都中了迷药,那现在人呢?”傅剑寒不解道,“总不能被那个下药的人尽数掳走了吧……”

“恐怕,也只剩下这种可能。”

“我们在外并未耽搁多久,幕后黑手即便有动作,怎会动作那么快?何况一般人中招也就罢了,堂堂毒龙教的教主,还有沈姑娘,怎么可能为区区迷药所趁?”

“你说得没错。但如果是那个人,或许……”东方未明陷入沉思,傅剑寒赶紧捏他肩膀道:“未明兄,你果然知道真凶是何许人了?”

东方未明一时没有回答,反而东走走,西摸摸,再用力地踏踏地板。傅剑寒看出他仿佛在寻找什么机关,立即道:“说起来,昨日我曾在附近感到一股异常的震动,可能是什么密道、密室被打开时的动静——”

东方未明双目一亮,“那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我记得——对,当时我和老杨正四下查看,无意中瞧见今日去世的三名武当弟子被谢庄主请去了书房;没多久以后,地面就晃了一下……但之后便再没动静了。”

“书房,原来是书房!” 东方未明面露喜色,拉起他就跑。“剑寒兄要小心了,那边的机关陷阱,想来一定相当麻烦。”

两人在庄内绕了会路,终于寻到书房所在。这间“芳歇阁”雕梁画栋,门窗紧闭,门外却横躺着两名昏迷不醒的庄丁。东方未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翻了翻他们的眼皮,又将细针刺入人中,昏过去的人依旧毫无知觉。

傅剑寒揉了揉鼻子,察觉空中飘来一丝淡淡的异香,像晾晒的草药,又混合着一股水边的凉意。

“这么强的效力,还有这气味……莫非是,玉蛛蟾涎香?” 东方未明道:“剑寒兄,你觉得头晕么?”

傅剑寒摇了摇头,掏出了怀里的五毒珠,“最近方知未明兄交与我此物的用意。傅某真是,感激不尽。” 东方未明干笑两声,傅剑寒又道:“况且你说的名字……傅某似乎知道是哪一位高人让这两人睡着的。”

“嘿,有她出手,我便更有底了。” 东方未明这次不再小心翼翼,反而一脚踢开木门,在房内大喇喇地四处搜索,最后发现几副挂轴后藏有可以移动的隔板。解开机关后,果然地上的青石板自行晃动,隆隆作响,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黝黑洞口来。

两人正要仔细检查入口,却听下面传来乱糟糟的人声;似乎有不少人正在争吵叫骂,可惜嗓音都不太有底气,有种后劲不足的绵软之感。东方未明对傅剑寒挑了挑眉毛,接着便一马当先地钻了下去。傅剑寒随后也跃入洞中,转过两个狭窄的折道,面前豁然开朗——这书房底下竟藏有一个极为宽敞的地窖,足有洛阳的地下赌场大小:墙上悬着火把和铁叉、铁鞭等等看上去十分可怖的刑具。地窖的一半东倒西歪地躺满了人,正是庄中失踪的武林人士,身上都被结实的麻绳捆住,包括八卦门师徒、通臂拳门人等等,连杨云、沈澜也在其中,只是不见了蓝教主;另一半则是谢庄主和他的庄丁、弟子,虽没被绳子捆住,但绝大多数已经倒地不起;极少醒着的几个瞧上去也有气无力的,都瘫坐在地下。

地窖里的药物气息,比上面的书房更加芳烈。那些昏迷不醒的人自然是中了招,而主、客两边内力较为深厚的人则强行压下药性,正在互相指责对面的人就是下药暗算的幕后黑手。

见傅、东方二人下来,谢庄主仿佛得了救似的,怒喝一声道:“东方未明!!原来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咦?庄主竟然认得在下?晚辈真是受宠若惊。” 东方未明笑嘻嘻地站着,“此地虽然闷了点,风光不够秀美,却能请来这么多在下心慕已久的武林名家——在下可万万不敢居功。”

庄主尚未答话,一个粗粝老迈的声音便从客人之中传来,正是八卦门的商门主,“小子,少装模作样;你竟不受这不知名的毒物影响,可见下毒的人必定是你!!”

东方未明仍笑道:“商老前辈莫非睡糊涂了?即便是我下的毒,我总不可能号令庄上数百名下人,将各位全都搬运到这个刑房一样的鬼地方来吧?前辈仔细想想,给诸位绑上绳索的,究竟是谁?”

“你、你——”商鹤鸣怨恨的目光在地窖内转来转去,“莫非你们皆是一伙——”

谢庄主立即出声驳斥,“若是在下暗算各位,为何在下如今也内力尽失,无法行动了呢?各位,切不可听信那小鬼的挑拨——”

“那是因为你算差了一步。”东方未明马上接话道,“谢庄主只知道毒龙教的蓝教主擅用毒,因此另设陷阱困住了她;却不知这庄上还有一位医毒双绝的高人,比你这种在饭菜中下药的手段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沈澜微微一笑,抖落了手臂上的绳索。杨云也支起身子,盘坐调息,显然是事先得了解药。

“东方兄,傅贤弟,我等先你们几步回到庄上,正逢庄主设宴款待客人;这位沈神医当时便尝出饭菜有问题,但暗中叮嘱在下不动声色,装作与他人一样昏睡不起,以便引出下毒之人。没想到之后正是谢庄主命人将我等禁锢于此,还打算搜身;于是沈神医便施用了一种奇香,打算请庄主及其手下也暂时睡一觉。” 杨云对众人解释了来龙去脉。“难道先前东方兄便有所怀疑?谢庄主便是这桩连环命案的真凶?”

“趁着各位前辈暂时还无法起身砍死在下,我就说一说我知道的事吧。”东方未明随地一坐,语气轻快地道,“其实这庄子上接连发生的这两起命案,之所以扑朔迷离,是因为它们本来是两件事;可是偏偏有人希望别人都把它们当做一件事。两件事的背后自然应有两名凶手,一件事却只有一个元凶,这便是他的目的。”

傅剑寒收剑回鞘,仍立在他身后。“东方兄的意思就是说……杀害武当派庄道长的是一个人,杀害三名武当弟子的是另一个人。然而其中一名凶手,希望大家都误以为所有案子都是同一个凶手所作下的。这样他自己便摆脱了嫌疑。”

东方未明点头微笑,“剑寒兄聪慧至极,令人佩服。此人大费周章地做出了种种伪装,包括尸体摆放的位置,被发现时的死状,还有树上的血字,都是为了模仿前一桩案子。至于这后一个凶手是谁,诸位此时想必也都猜着了: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庄上连杀三人,再运至庄外,却不发出一丝声响、没被一个人瞧见?有谁能够在一夜之间将山庄外环着的树林内布满机关陷阱,以致于任何想要离开庄子的人都会被暗器偷袭??另外,还有谁能轻轻松松以饭菜药倒所有客人,再将诸位‘请’到这个书房下面的密室里来?当然,只有熟知庄上所有暗室、密道,还能命令门下弟子一齐动手的谢庄主了!”

他话一落音,地窖里主人一边的人便纷纷怒骂起来。“臭小子,你少血口喷人!!” “什么逍遥谷,竟然污蔑武林同道——”“我瞧你才是杀害武当门人的凶手!!” “贼喊捉贼,好不要脸!!” “……还有那黄绢!庄道长临死时手中抓着的黄绢——东方未明,你敢说那不是你的东西?!!”

然而客人那一边却是一片颇为赞同的低声私语,不时还传出两句对谢罗山庄的热讽冷嘲。

“嗯,再来说说武当派庄道长。” 东方未明以丹田运气,声音洪亮,硬是将两边的骂声都压下去。“说到武当派,在座的各位应当有不少都是来参加卓掌门的传位之典的。卓掌门本有两位得意弟子,一位便是这位古兄。” 说着往人群中一指,正朝着四肢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古实。“还有一位呢,则是玉面侠剑方云华。然而听说前些日子方兄犯了武当派的门规,险些被卓掌门一剑处死。但为何卓掌门最后还是饶了他呢?在下在襄阳府时听到茶馆里有人闲聊,说方兄在回到武当之前便已身中剧毒,他在卓掌门面前痛哭流涕,自称是被魔教妖人玄冥子以毒药控制,才不得已做下种种令人不齿的行径。加上师母和师弟们反复求情,因此卓掌门只是废了其武功,令其好好反省,重新做人。”

“……这和庄道长的死有什么关系?”

“本来,方兄和古兄都是极可能继承武当掌门的人选。如今方兄自是没了资格,古兄亦被逐出门派,那么卓掌门的师弟庄道长便是仅剩的一位接任者。既然如此,距离传位大典已没几日,庄道长为何还要特地下山外出呢?”东方未明卖了个关子,目光环视屋内,最后停在古实身上,“虽然只是在下的推测,但从常理来想,卓掌门察觉先前冤枉了古兄,自己也卧病在床,传位之际,自然要将他召回门派。所以,庄道长或许是奉掌门之命,特地下山来寻找古兄的。”

古实顿时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滂沱而下。“师父……师父他老人家……”

“不过话虽如此,庄道长是真心想要找到古兄么?”东方未明话锋一转,敛起笑意,“倘若这世上已经没有古兄,那么他毫无疑问便是下一任武当掌门了。”

“什么?!” “难道说!!”

“至于在下么……先前被魔教之人追杀,幸为蓝教主所救;为了摆脱杀手的耳目,赶路时便不得已扮作毒龙教弟子。前天夜里,在下跟随教主途经此地投宿。庄上已经住了不少客人,因此庄主只能腾出一间客房给我二人。教主为人豪爽,并不介意,小子我却不能不顾及教主的名节。因此在下取了些行李,一个人溜到柴房里睡。”东方未明讲到此处,突然感到肩上传来些热意——傅剑寒不知为何把手掌搭了上来,五指微微收紧。他有些尴尬,却只好当做什么都没有,继续往下说。

“在下刚躺下不久便听到人声,不想被人瞧破了装扮,便藏了起来。很快瞧见有位客人被下人领进柴房,也打算睡在里面——脱了衣帽一看,竟是武当派的古兄。在下还没想好要不要惊动旧识,又听到了敲门声。古兄出去开了门,小声唤了一句‘师叔!’……在下当时藏在屋内暗处,听得清清楚楚。”

古实吸了吸鼻子,垂头道:“……我不知师叔也在庄上,吃了一惊,很怕师叔怪罪。但师叔只是让我同他出去一趟……”

傅剑寒也道:“那日我对古兄喊话之后,仿佛听到关窗之声……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庄道长从楼上瞧见了古兄,一下子认出他来?”

东方未明对他点点头,笑道:“我虽没看见,但从情理上推想——恐怕便是当时你那一声邀约,惊动了住在楼阁上的庄道长,让他起身开窗、往楼下瞧——他们同门多年,自然熟识无比,庄道长光凭身形、姿态便能认出古兄来。之后他马上披衣出门,亲自来柴房寻古兄。我见二人一同走出屋子,心里头十分好奇:深更半夜、还下着雨,他们要去何处呢?所以片刻后便偷偷跟了上去。结果一路跟到后院树林,瞧见庄道长似乎在训斥古兄,古兄对他下跪叩首,但庄道长的态度依然十分严厉。然后古兄站了起来,往树林的方向走——似乎是要离开山庄了。但就在这时,庄道长忽然出手,猛地一剑刺向古兄后心——”

东方未明回忆起事情来总是绘声绘色,说到关键处,地窖内数个地方都传来“啊”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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