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佛系养儿 第178章

作者:长生千叶 标签: 古典名著 BL同人

  而且朝廷有规矩,进入正武殿朝见的羣臣,必须解剑脱履,也就是说,不可夹带任何武器入内,杨兼和宇文护这一进去,不知道会发生甚么样的事情。

  相对比宇文会,杨兼和宇文护倒是沉得住气,宇文护幽幽的说:“老三。”

  宇文会这才闭上了嘴巴,但还是用眼睛瞪着那些禁卫军。

  杨广皱着眉,仰着小脸盘子去看杨兼,随即摆出一个天真无邪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说:“父父只是去廷议,千万别误了时辰,快去罢!”

  杨兼也笑着说:“正是,兼与大冢宰只不过是去廷议,诸位不必担心,在此等候便是了。”

  禁卫军朗声说:“大冢宰,镇军将军,请!”

  杨兼和宇文护并没有犹豫,往前走去,很快便到了正武殿门口。

  正武殿内。

  羣臣来了七七八八,若说是廷议,这规模未免也有些太大了,但若说不是廷议,像隋国公杨忠、骠骑大将军宇文会、车骑大将军杨整这样的官衔都没有上殿,也的确古怪得紧了。

  正武殿空旷威严,禁卫执戟,列队在正武殿大门口,森然守护,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正武殿的正中央,被羣臣包围着,大有众星捧月之势头。

  此子年纪轻轻,身材高挑,冗长鹅蛋脸,乍一看上去风流又俊美,透露着一股子与世无争的谪仙风范,但仔细一看,此人双眉上挑,眼角下垂,微微有些三角眼的感觉,并不难看,微笑之时反而显得十足温柔关切,不笑之时却透露着一股子精打细算的精明劲儿。

  此人必然便是周主宇文邕的弟弟,排行老七的赵国公——宇文招!

  如今周主宇文邕驾崩,朝廷登时分崩离析,分裂出许多的党派来,宇文招素来风雅有文采,他的党派人数虽然不是最众多的那个,但也不乏追随者和吹捧者。

  宇文招站在正武殿的大殿之内,一个官员趋步上前,小声在宇文招耳边说:“国公,那汉儿已经入宫,马上……便入正武殿。”

  宇文招收敛了寒暄的笑容,细细的上挑眉,还有精明的三角眼,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于算计,善于伪善。

  宇文招低声说:“禁卫已经替换完毕了么?”

  官员说:“是,按照赵公的意思,全都替换成了咱们的自己人,只等那汉儿一入正武殿,便……”

  官员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微微抬起手来,五指并拢他,在掌心里轻轻一敲。

  宇文招眯起眼目,说:“那汉儿不是省油的灯,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小心谨慎为妙。”

  官员点头说:“是,赵公请放心,只要赵公一声令下,下臣们已经找齐了那汉儿的二十三条罪状,当殿宣读,请太后发令,自从宇文直那厮被冷落之后,只属赵公您一个人最得太后恩宠,太后自然是相信自家人,不信汉儿那个外人,还愁这个朝廷不是赵公您的么?”

  宇文招听到这里,抬起手来,示意官员不要再说,说:“不要声张。”

  “是是。”

  宇文招正在和官员谋算,便听到外面有通传的声音,杨兼和宇文护到了,随即是“轰——轰隆隆——”的声音,正武殿巍峨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两条人影被夕阳拉得老长,投射在正武殿的地上,慢慢走了进来。

  是杨兼和宇文护!

  杨兼离开长安的时候,不过一个“小小”的镇军将军。

  而杨兼回到长安的时候,仍然不过一个“小小”的镇军将军,他的官衔没有提升,但手中兵马却急速膨胀,人数众多势不可挡。

  众人眼看着杨兼走进来,全都屏气凝神,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宇文招站在众人中间,大殿正中,负手而立,在看到杨兼的一刹那,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也紧了紧,似乎有些紧张。

  宇文招轻咳一声,用一种主人家的姿态与口吻,说:“既然诸位都到齐了,请太后。”

  “请太后!”

  羣臣垂下头来,便听到仪仗的声响,叱奴太后缓缓走了出来,坐在正武殿上手的位置,垂下玉帘,与羣臣隔绝,众人立刻拜下,口称拜见太后。

  这一趟御驾亲征,太后的两个儿子,宇文邕和宇文直全都没了,太后看到了宇文护,立刻说:“大冢宰,你快告诉老身,这是怎么回事……人主……”

  她说到这里,仿佛是启动了甚么机括,一瞬间朝廷爆发出大哭的声音。

  “天子啊……”

  “人主,人主您怎么就这样去了……”

  “人主您是去陪先主了吗!人主您怎么不带着老臣一起走啊,老臣也想陪您啊!”

  杨兼微微挑眉,环视了一眼犹如大型交响乐现场一般的正武殿,他的目光一转,正好落在宇文招身上,赵国公宇文招显然是在偷偷打量杨兼,没想到被杨兼抓了一个正着,这时才想要不着痕迹的移开眼目,不过杨兼不给他这个机会,已经对着宇文招笑了一下,微微颔首。

  宇文招又咳嗽了一声,用强忍悲痛的嗓音说:“诸位,人主驾崩,我等虽然心痛悲愤,但人主必然也不希望看到朝廷分崩,我等还是要忍痛将分内之事完成,才能报答人主的知遇之恩,不是么?”

  “正是正是……”

  “赵公说得对啊……”

  赵国公宇文招话音一落,转头看向杨兼,似乎便要发难,本就上挑的细细双眉更加上挑,一瞬间甚么温柔关切,风流倜傥全都消失了,面相有些子刻薄,冷冷的说:“我反而有一事想要请问镇军将军,人主……到底是如何驾崩的。”

  杨兼挑了挑眉,来了,这不就来了?终于发难了。

  杨兼的态度恭恭敬敬,不卑不亢,说:“人主驾崩的丧报应该已经抵达长安,就如同丧报上所书,人主亲自领兵,亲征晋阳,晋阳东侧小路狭窄,遭遇埋伏,不幸崩与乱兵之中,其实……人主驾崩之时,卑将正在汾水关,因此详情知之不多,如果太后、赵公与诸位有甚么想问的,卑将以为,还是询问当时在晋阳的大冢宰,更为稳妥一些。”

  好家伙,真真儿是好家伙,众人一听,踢球!这分明便是踢球啊,将这么大的铁球踢到了大冢宰宇文护的跟前。

  谁不知道大冢宰在朝廷中举足轻重,一直都是铁血手腕,谁敢质问大冢宰呢?

  赵国公宇文招脸色稍微有些僵硬,他已经准备好了二十三条罪状,就等着一个开场白的契机,当场宣读,然后利用太后的权利,将杨兼押解起来,夺下他的兵权,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谁知道杨兼竟然跟他顽踢球,把这颗球踢到了大冢宰宇文护的面前。

  宇文护乃是人主宇文邕的堂兄,说白了,其实宇文护也是皇家血脉,虽然比赵国公宇文招的血脉稍微曲折一些,但是宇文护本人在朝廷中也有拥护党派,党派的数量还不少。

  很多人一听说宇文邕驾崩,便想要推举最有实力的大冢宰上位,说白了,宇文招和他也是竞争关系。

  如今宇文招想要卸掉杨兼的兵权,他没有道理一下得罪两个,把宇文护也给得罪了,因此杨兼把球踢到宇文护的面前,宇文招是一点子法子也没有的。

  宇文招还想再次发难,他准备了好几套方案,然而杨兼突然开口,抢先说:“其实……卑将也有一事不解,想要问一问赵公。”

  杨兼不给宇文招任何打岔的机会,继续又说:“卑将在回朝的路上,遭遇了刺客死士的袭击,死士在篝火中点燃毒气,险些坑害了我周军数万之人,做法歹毒天常,令人愤毒至极!请问赵公,您可知道这些死士,是何人派遣而来的么?”

  宇文招死死皱眉,矢口否认,说:“我一直在长安之内,如何得知?”

  “哦?是么?”杨兼幽幽一笑,说:“但是据卑将所知,这些刺客……招供是受了赵公您的指使。”

  “甚……甚么?”宇文招脸色登时僵硬起来,说话也结巴了一下。

  刺客的确是宇文招派出去的,其实宇文招在听说杨兼入长安之时,已经知道刺客刺杀的事情失败了,但是他万没想到,千挑万选的刺客,竟然把他出卖了?

  宇文招还以为那些刺客兵败,一定会自尽将秘密烂在肚子里,哪知道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

  宇文招理直气壮的说:“镇军将军,您这是甚么意思?难道是怀疑于我?那些刺客必然是受人挑拨,故意陷害于我。”

  杨兼说:“是么?其实……卑将也是这么想的,为了还赵公您一个清清白白,所以卑将特意将这些刺客抓了起来,五花大绑的押解,此时已经在宫门口,还请太后明鉴,押解刺客当堂对质,以免有心之人,构陷皇家,扰乱视听,干扰朝廷!”

  宇文招心头狂跳,脸色却装作镇定自若,说:“刺客危险,我看便不必……”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兼笑眯眯的说:“刺客已经被抓住,更何况,赵公您不是在殿外安置了几百禁卫亲信么?如何拿不住几个小小的刺客?”

  宇文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本想要先发制人的,奈何现在的局面瞬间颠倒,竟然被杨兼牵着鼻子走,被动至极。

  太后可不知道刺客的事情是赵国公宇文招安排的,杨兼想要传唤刺客的要求又合情合理,太后自然也没有阻止,说:“竟有人如此大胆?提审刺客罢。”

  宇文招咬了咬下嘴唇,眼睁睁看着正武殿的大门打开,禁卫押解着刺客进入殿内,果然是那些刺客,宇文招全都认识,化成灰都认识。

  刺客跪在地上,千挑万选的刺客,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卖了主子,打死宇文招也不相信,他不着痕迹的瞪了那几个刺客一眼,似乎在威胁那些刺客,让他们小心说话。

  杨兼其实都不需要他们说话,从宽袖中拿出几张蜜香纸,“哗啦”一声抖开,展平呈现给众人观看,说:“请太后与羣臣过目,此乃刺客招供的血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指使之人。”

  宇文招看不清楚,但是羣臣已经爆发出轰然的喧哗……

  “是赵国公!”

  “赵公!真的是赵公?”

  “赵公竟然派出死士刺客,这……这做法未免太……”

  众人偷偷的对赵国公宇文招投去猜测的目光,宇文招瞬间慌了,太后看到血书,冷声说:“赵国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的两个亲生儿子都没了,剩下来的这些儿子,和她都没有血缘关系,说白了,这些皇子各有各的妈,如果他们上位,太后便不再是太后,所以太后如今也是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自然不会偏袒宇文招。

  宇文招嗓子发紧,他本想治罪杨兼的,哪料杨兼先行发难,自己准备的二十三条罪状还没用上,反而被告了一状,连忙说:“太后明鉴!只是凭借这……这血书,不足为证,这是诬陷孩儿啊……这决计是、是构陷……”

  “卑将也是如此以为。”

  宇文招刚说完,第一个应和他的人,竟然是拿出血书的杨兼!

  宇文招登时懵了,奇怪又纳罕的盯着杨兼,何止是他,羣臣也是奇怪,难道此时杨兼不应该和宇文招撕开脸皮,恨不能在正武殿拽着头发骂街,两败俱伤么?

  为何……

  为何杨兼突然这么好说话,明明能按死宇文招,却给他留了一个活口,主动下台矶呢?

  杨兼笑着说:“死士刺客绝非善类,而赵国公为大周天下兢兢业业,恪守规矩,如今人主驾崩,羣臣悲愤,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我们愿意相信刺客,也不相信自己人么?”

  好一朵白莲花,杨兼伪装成白莲花,那也是游刃有余的。

  杨兼继续正义凛然的说:“没有人主的领导,或许大周正是最艰难的时刻,但是卑将以为,只要羣臣一心,加之太后坐纛儿,一定可以渡过难关,重振大周。”

  不只是把大家伙儿都说了进去,还给太后戴了一顶高帽子。

  宇文招的脸皮颤抖着,好人都让杨兼当了,但是这台阶自己不下又不行。

  “嘶啦——嘶啦——”

  杨兼双手一分,突然将血书一张张撕碎,撕得粉碎,抖手一掷,扔的满天都是,纷纷纸屑飘落在正武殿之中,仿佛是翩然的蝴蝶,又似纷纷的白雪,更像是……祭奠亡者的纸钱。

  杨兼说:“卑将是绝不信赵国公会做出祸害同僚这等子下作之事的,一定是有甚么误会,对么,赵国公?”

  宇文招的额角抽搐了两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随即缓缓地开口说:“正是,镇军将军……说的正是。”

  杨兼点点头,转过身来,面对羣臣,说:“人主驾崩,身为臣子无不悲痛,卑将以为,当务之急,乃是为人主会葬,会葬大事,决不可草草了之,也能尽一尽我们做人臣的忠孝之心,难道不是么?”

  众人一听,好像都无法反驳,的确如此,宇文邕驾崩了,还没有下葬,也没有准备会葬的礼仪,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杨兼提出会葬,如果宇文招在这种情况下,再弹劾杨兼,便显得有些刻薄,主次不分,急功近利了。

  加之杨兼刚才撕毁了指控宇文招的血书,一些还没站队的羣臣,也偏向了杨兼,宇文招变得更加被动,已经错失了大好时机,这口气只能自己认栽咽下去。

  太后点点头说:“会葬大事,决不可草草了之,这件事情,交给旁人,老身都不放心,还是交给大冢宰罢。”

  宇文护站出来,拱手说:“是,臣领诏。”

  杨兼和宇文护进入正武殿已经很久,日头慢慢西沉,天边一片昏黄暗淡,冬日特有的黑暗与阴冷慢慢爬上大周皇宫的围墙,将整个宫殿笼罩。

  众人站在隆冬的寒风之中,心中渐渐不安起来,宇文会低声说:“太久了,去了这么久,正武殿也没个动静,不行……”

  他说着,便要向前走去,禁卫军立刻执戟拦住,说:“骠骑大将军,请不要难为我等!”

  宇文会冷声说:“难为?你说对了,我这个人,最是喜欢难为旁人!”

  他说着,“啪!”一声抓住禁卫军的长戟。

  眼看着宇文会便要和禁卫军冲突,杨广皱起眉头来,负着小肉手,突然开口说:“来了。”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