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佛系养儿 第59章

作者:长生千叶 标签: 古典名著 BL同人

  “是,大王!”

  齐军士兵推搡着杨兼关进营中牢房,牢房阴暗潮湿,因着是夏日,还有些闷热,“嘭!”齐军士兵狠狠关上牢房大门,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开。

  杨兼被推进牢房,定眼一看,这昏暗逼仄的牢房之中,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囚徒,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在潼关城门之上,见到过的俘虏宇文胄!

  宇文胄乃是宇文会的堂兄,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侄儿,早年便被齐军俘虏,一直没有放回,这会子被高阿那肱带到了潼关,作为要挟。

  杨兼之前在城门上遥遥的看过一次宇文胄,城门太高,因此看的不怎么真切,只能看到宇文胄浑身染血,裹着黄沙和泥土,被拖拽在无边的荒凉之中。

  这会子近距离一看,宇文胄的面颊和眼眶凹陷,身躯虽然生得高大,却严重的营养不了,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身上的伤口根本没有清理包扎,有的地方已经溃烂化脓,手臂呈现扭曲的姿态,骨折之后没有处理过。

  宇文胄慢慢抬起眼皮,眼神麻木的盯着杨兼,杨兼也看了一眼宇文胄,抻着脖子对外面的看守喊着:“兼的手还绑在身后呢,你们齐人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么?”

  齐军士兵不理会杨兼,兰陵王特意吩咐过了,绝对不要和杨兼搭话,杨兼狡诈多端,不得不防,那士兵听到杨兼隔着牢房喊,因着不想和杨兼搭话,便走远了一些。

  杨兼挑了挑眉,下一刻面色凝重起来,立刻来到宇文胄身边,蹲下来低声说:“不必担心,兼是来救你出去的。”

  宇文胄麻木的眼目突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声音干裂而沙哑,仿佛是最粗糙的老树皮。他一开口杨兼便听出来了,宇文胄的嗓音绝非他原本的声音,也不是因为干渴而至,必然是用过吞碳之类的酷刑,才会如此沙哑粗粝。

  宇文胄低声说:“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说过之后,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极其粗重,大踏步往牢房而来。

  “哐!!”来人粗暴的拽开牢门,月光下,那人脸面阴狠,挂着狼狈的擦伤血丝,一头鬓发凌乱不堪,介胄也斑斑驳驳,竟然是做了逃兵的武卫将军高阿那肱!

  高阿那肱被宇文会和宇文宪偷袭,兵马大乱,自己首先做了逃兵,滚下马背之后惊慌不堪,拔腿便跑,一溜烟儿没影了。

  高阿那肱躲了大半夜,一直不敢出来,眼看着齐军营地的火焰熄灭了,杀声也不见了,这才偷偷的往回逃命。

  高阿那肱可谓是九死一生,跑回齐军大营之后,便听说兰陵王仅仅凭借五十人,便捉拿了周军的主将镇军将军杨兼,一时间又是气愤,又是羞愤,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头发也没梳理,介胄也没整理,怒气冲冲便赶了过来。

  “竖子小儿!!!”高阿那肱恶狠狠的拽开牢门,一把将杨兼从里面拽出来,怒骂:“今儿个我便要给你一些颜色看看,该死小儿,还是个汉儿,你懂个屁!”

  杨兼的双手还绑在身后,被高阿那肱一把拽出来,根本没有反抗,高阿那肱一路拖拽着杨兼,说:“你不是阴险吗!你不是耍诈吗!好啊,我就看看你现在还怎么使诈!”

  高阿那肱把杨兼拖到营地的空场上,将杨兼绑在牙旗之上,抽出一根马鞭,瞪着眼目狞笑,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汉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啪!!!”

  马鞭应声抽下去,杨兼的脸面瞬间偏向一旁,鞭子的尖端染血,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杨兼的下颌滚落下来,“滴答——滴答——”落在满是焦土的营地上。

  “如何?!”高阿那肱哈哈大笑,说:“看你还如何嚣张!”

  “啪——”

  第二鞭子也快速落下,这次马鞭卷在杨兼的脖颈上,也是立刻见血,脖颈的皮肤比一般的地方都柔软许多,被鞭笞的皮肤瞬间爆裂,肉屑卷向两侧,可谓是皮开肉绽。

  “快……快去禀报大王。”在一边的士兵立刻悄声传话,似乎是怕高阿那肱这么打下去,杨兼必死无疑。

  杨兼被打了两记,疼痛的感觉席卷而来,带着尖锐的撕裂感,脸颊和脖颈上火辣辣的,高阿那肱专门往没有介胄遮挡的地方打去,一面猛挥马鞭,一面嘶声大吼:“该死汉儿!!今日我便叫你见识见识我武卫将军的手段!”

  高阿那肱第三鞭子抽下来,杨兼的头冠被鞭笞的碎裂,鬓发直接披散下来,黑色的长发沾黏着血水,遮住脸面,杨兼微微垂头,一句话没说,突然没了动静,好像被打得昏厥了一般。

  “住手!”

  高阿那肱狠狠抬起手来,准备第四次鞭笞,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步从幕府营帐中走了出来,正是兰陵王高长恭。

  高长恭已经除去了鬼面具,面容肃杀阴沉,大步走向高阿那肱,说:“武卫将军,你这是做甚么?!”

  高阿那肱掂着手中染血的鞭子,说:“做甚么?!难道大王看不出来?本将军在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周贼!”

  兰陵王沉声说:“高将军,此子乃是周师主将,长恭好不容易才抓为俘虏,我军能否有最后的转机,都压在这俘虏身上,高将军为何如此鲁莽,说动刑便动刑?”

  “鲁莽?!”高阿那肱因着兵败,不但损兵折将,还丢了颜面儿,这会子不知道反思自己,反而觉得兰陵王是在讽刺自己,他恼羞成怒的说:“大王你可搞清楚,我才是这个营地的主将!就算我输的一兵一卒不剩,我也是这个营地的主将!周贼俘虏,我说了算!”

  “呵、呵呵……”

  就在高长恭与高阿那肱争论之时,突听沙哑轻微的笑声,卷着沉闷的夏风而来,二人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是杨兼!

  杨兼被绑在牙旗的残骸上,足足挨了三鞭子,不过并没有昏厥过去,他垂着头,黑色的鬓发披肩而下遮住了颜面,血水滴滴答答顺着下巴往下流,他一动不动,高阿那肱只当他是晕了过去。

  原杨兼并没有昏厥过去,只是一时没有出声,听到兰陵王和高阿那肱的争论,不知为何突然发笑,他们的话似乎触动了杨兼最深的笑点,杨兼双肩发颤,黑色的长发也跟着颤抖起来,随即一点点,缓缓的抬起头来。

  血水顺着杨兼皮开肉绽的伤口慢慢流淌,划过杨兼的面颊,一直流淌到唇角,杨兼的眼眸呈现血红色,他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了一下唇边的血水。

  预料之中的味道,腥甜中夹杂着苦涩,原来不只是甜食,鲜血也能让杨兼感觉到那种发狂的兴奋……

  杨兼的笑声从沙哑的低笑,渐渐演变成癫狂的大笑,高阿那肱冷喝说:“死到临头,你竟还能笑得出来?!”

  杨兼血红的眼眸凝视着高阿那肱,说:“兼为何笑不出来?兼诚不知,自己竟是如此抢手之人。”

  “你这猘儿!”高阿那肱嘶声力竭大喊:“好!!今日我便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便阉了你这猘儿,堂堂镇军将军变成了阉人,看你还如何发笑!?”

  高阿那肱说着,回身“嗤——”一声抽出身边士兵的兵刃,大跨一步便要冲上去。

  兰陵王眼睛一眯,“啪!”一声握住高阿那肱的兵刃,手腕一转,登时紧紧合上刀鞘,低喝说:“高将军,闹够了没有!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宣泄怒气的地方!”

  高阿那肱的兵刃被兰陵王死死的合着,他的武艺不比兰陵王,不甘示弱的怒吼:“高肃!你身为我大周臣子,竟然处处维护这个周贼!你敢说自己没有叛变!?”

  高长恭脸色肃杀冷漠到了极点,冷冷的说:“这俘虏乃是我军与周军对峙的人质,本王是不是叛变,高将军心中清晰的很,倘或不是高将军一意孤行,断送我军两万之众,本王也不必如此维护一个俘虏!”

  杨兼看到二人对峙,挑唇笑说:“你们二人怎么打上了?不是要鞭笞于兼么?到底打是不打?不打我都要睡着了。”

  高阿那肱被杨兼气的头发恨不能竖起来,偏生兰陵王拦在跟前,不让高阿那肱对杨兼用刑,高阿那肱的怒气无处宣泄,“嘭!”使劲将马鞭扔在地上,将地上的焦土激起老高,说:“好好好!高肃,我这就修书一封,上禀朝廷,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叛变的罪名坐不坐得实!”

  高阿那肱说罢,转身便走,愤愤然钻进营帐之中,不见了踪影,兰陵王眼看高阿那肱离开,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挂着血迹的杨兼。

  杨兼脸面上虽然挂着血迹,但浑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兰陵王幽幽的盯着他,随即开口说:“你是故意激怒高阿那肱的罢?”

  杨兼奇怪的说:“此话何讲?”

  兰陵王笃定的说:“你言辞挑衅,高阿那肱刚刚兵败,颜面尽失,你稍微一勾手他必然立刻上钩,恨不能扒你的皮食你的肉,但是你又算准了,本王会用你做人质与周师对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高阿那肱杀了你,所以……你是故意激怒高阿那肱,好让我们反目成仇的?”

  兰陵王虽然是问话,但是他的语气完全没有疑问,反而十足肯定,似乎已经看穿了杨兼的“诡计”。

  杨兼笑了笑,说:“真不愧是兼拜把子的兄弟,说实在的,大兄越来越欣赏你了。”

  兰陵王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眼满身血迹的杨兼,虽然只是三鞭子,但高阿那肱气力惊人,形如一座高山,一身都是肌肉,杨兼的身量对比起来是万不够看的,不说大话,高阿那肱十鞭子便能要了一条人命,这三鞭子下去,杨兼也算是丢了三分之一的性命了。

  兰陵王蹙眉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为了挑拨我军的干系,你连命都不要了么?”

  杨兼幽幽一笑,抬起眼眸凝视着兰陵王,说:“因为……我是一条疯狗啊。”

  ……

  “大将军!齐国公!齐贼遣来了使者!”

  潼关大营之中,尉迟佑耆快速冲入幕府营帐,顾不得甚么礼数,说:“齐贼的使者就在外面,说是……说是带来了镇军将军的消息。”

  众人还在商讨策略,骠骑大将军宇文会立刻说:“果然是他们抓走了镇军将军?!齐贼的使者在何处?立刻带进来!”

  “是,大将军。”尉迟佑耆快速离开营帐,没一会子北齐的使者便走了进来,那使者手中托着一个红色的锦合,恭恭敬敬的说:“大齐使者见过各位将军。”

  宇文会是个暴脾性,立刻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说:“你们齐人当真是够胆识,现在还敢踏入潼关?”

  北齐使者笑了笑,恭敬的说:“将军有所不知,此次外臣前来,是为了奉上贽敬,我忘说了,前些日子镇军将军送来了一份贽敬之礼,我王十足喜爱,因此这会子便奉上回礼,还请各位将军笑纳,不要嫌弃。”

  北齐使者所说的贽敬,可不就是那件中官的衣裳么?因为这件衣裳,兰陵王与周贼“有染”的事情算是传开了,北齐立刻派遣了武卫将军高阿那肱调换兰陵王。

  众人狐疑的看向北齐使者手中的红漆锦合,宇文会说:“合中何物?”

  北齐使者只是说:“外臣也不知贽敬为何物,我王说了,各位将军一看便知。”

  宇文会当下上前,一把抢过盒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锦合中竟然有股子血腥味儿,宇文会当即打开锦合,伴随着“咔嚓”一声,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锦合里装的是一件衣裳,但并非中官的衣裳,也并非甚么不正经的衣裳,而是一件染血的介胄……

  尉迟佑耆立时认出了介胄:“这是镇军将军的介胄!”

  宇文会脑袋里轰隆一声,一把揪住北齐使者的脖颈,直接将人拽起来,说:“竖子!!”

  北齐使者也有些慌了,赶紧挣扎了两下,差点被宇文会一把掐死,连声大喊着:“将军们别误会,镇军将军尚在我军营中,只是……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并不严重,并不严重!”

  宇文宪连忙拦住宇文会,生怕他真的把北齐使者一把掐死,说:“大将军,稍安勿躁,听他把话说完。”

  “哼!”宇文会劈手将北齐使者扔在地上,那北齐使者失去了桎梏,整个人一晃,“咚!”坐了一个大屁墩儿,却也不敢执拗,从地上爬起来,说:“贵军的镇军将军,的确在我军营中……做客。我王说了,镇军将军金贵无比,我王想要用镇军将军交换贵军俘虏的一万士兵。”

  “一万?!”宇文会差点子给气笑了,说:“交换一万士兵?!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罢!”

  北齐使者说:“大将军不忙着拒绝,可以考量考量。”

  宇文会眯着眼睛思虑,宇文宪淡淡的说:“使者远道而来,请先下榻歇息,待我们考虑清楚,再请使者回话不迟。”

  北齐使者很快退出幕府营帐,他前脚刚走,后脚万忸于智便冲进了幕府营帐,说:“齐贼想用镇军将军交换一万俘虏!?分明便是狮子大开口!不行,绝对不行!”

  有人应和说:“是啊!咱们好不容易俘虏了齐军一万,这可不是小数目,只要咱们拿捏住这些俘虏,齐军的粮草也烧了个精光,必然会退兵!没必要受他们胁迫!”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倘或咱们不交换俘虏,镇军将军岂不是……”

  宇文会一听,万忸于智摆明了不想用俘虏交换人质,想让杨兼干脆死在齐军,气得他指着万忸于智大骂说:“你安得甚么心思?!这一万俘虏也是镇军将军的计策,倘或没有镇军将军出谋划策,哪里来的一万俘虏,现在倒好,你们反倒过河拆桥!”

  万忸于智说:“骠骑大将军,这话不能这样说啊,镇军将军被俘,又不是卑将的错?错就错在镇军将军思虑不周,和卑将有甚么干系呢?再者说了,这一万俘虏数目天大,卑将有所考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啊。”

  “你这龟孙子!就是讨打!”宇文会立刻上前,举起拳头就要去揍万忸于智,想他在京兆里,就是一个土霸王,而万忸于智乃是地头蛇,谁也不服气谁,自然闹得不可开交。

  尉迟佑耆冷声说:“如果万忸于将军不打算交换人质,我尉迟佑耆便是单枪匹马,也要去把镇军将军救出来!”

  眼看着幕府营帐变成了菜市场,众人吵闹不堪,齐国公宇文宪蹙眉说:“不要吵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诸位都冷静一些。”

  宇文会一听,因着心中怒气积攒,矛头突然转向宇文宪,不分敌我的一通扫射,说:“别以为我不知,你巴不得隋国公世子死在外面儿呢罢?你素来与他便有嫌隙,是也不是?!”

  万忸于智立刻开始和稀泥,说:“大将军,这一码归一码,虽齐国公与隋国公世子多有不和,但那都是传闻,在这种用兵大事儿上,想必齐国公必不会公报私仇的!骠骑大将军您这么说,好似是齐国公联合齐贼一般。”

  万忸于智明显是挑拨离间,从中捣鬼,宇文会又是个暴脾性,即使宇文宪再冷静,也只是单方面的冷静,这会子更是吵得不可开交,整个幕府大营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哗啦……”

  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打起幕府的帐帘子,从外面矮身钻了进来。他个头矮小,还不足旁人一半的身量,年纪也很小,圆圆润润的小脸盘子,奶白色的皮肤好像最细腻的米糕,两颊粉嫩,又像是杨兼亲手做成的奶香小寿桃。

  是小包子杨广!

  杨广从外面走进来,他负着手,微微蹙眉,年纪虽小,但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派头,扫视了一眼吵闹不堪的众人,“嘭!”一声拍了一下案几,声音虽然奶声奶气,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说:“都不要吵了。”

  众人听到声音,下意识的住了口,目光全都凝视着小包子杨广,小包子杨广似乎觉得自己的身量不够高,站在一群人之中太过低矮,于是垫着小脚丫,手脚并用,小腿蹬了好几下,爬上案几,站在案几之上,抖了抖小肉手,他的手中捏着一张类似书信的东西。

  杨广说:“这是镇军将军临行之前,留下的书信。”

  众人面面相觑,宇文会诧异的说:“书信?”

  宇文宪眯眼说:“镇军将军临行之前……留下过安排?”

  杨广煞有见识的点点头,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蛋儿随着点头的动作还颤了颤。

  万忸于智似乎并不相信,说:“镇军将军将书信交给你这个奶娃娃?”

  杨广唇角一挑,随着冷笑的动作,肉嘟嘟的脸上还荡漾起一个“冷酷”的小酒窝,淡淡的说:“信与不信,你们读过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