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佛系养儿 第92章

作者:长生千叶 标签: 古典名著 BL同人

  宇文宪说:“齐军的兰陵王和领军将军已经被咱们擒获,对方甚么人挂帅?”

  李檦说:“是斛律光!”

  落雕都督斛律光亲自挂帅,来势汹汹,而且已经到跟前,他们现在准备船只根本来不及,如果派擅长水战的郝阿保和狼皮出去,又觉得不妥,倒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忠心,也不是怕他们倒戈,而是因着有些法子用一次奏效,用两次便不奏效了。

  斛律光精于兵法,上次他在郝阿保手上吃了亏,这次怎么可能还栽在郝阿保手上?再者说了,上次是他们偷袭齐军,这次是齐军偷袭而来,没有了先发制人,郝阿保的小渔船,怎么能以卵击石去和齐军的战船硬碰硬?

  郝阿保不耐烦的说:“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难道就看着齐军打到家门口?我看你们就是一盘散沙,没了主将甚么也做不成,窝囊废!”

  郝阿保心直口快,说话不是很好听,宇文会一听,立刻爆炸,说:“我们是窝囊废?窝囊废也比你这个降臣好!你执意要领军,是不是按了甚么贼心眼儿?怕是眼看情况不对,想要带着兵马倒戈齐贼罢!”

  狼皮听他辱骂主公,立刻不干了,瞪着眼睛上前,低吼说:“你说甚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宇文会哈哈一笑,说:“怎么了?我再说一遍怎么了!?我宇文会行得端坐得正不像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蛮夷!”

  “好得很好得很!”郝阿保冷笑说:“现在说我们是蛮夷了?不错,我们就是夷人!不是你们上赶着非要招揽你阿爷我的时候了?你们周军就是一把子旱鸭子,没了我,我看你们怎么打水战,喝水去罢你!”

  宇文胄赶紧拉住宇文会,说:“弟亲,现在不是内讧之时,少说两句。”

  他话到这里,却听郝阿保冷笑说:“我看你也不像是甚么好东西!天天儿摆一副清高的模样。”

  “你说甚么!?”宇文会听他辱骂兄长,立刻又怒了,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郝阿保的衣领子,差点子直接将郝阿保拽起来,说:“你敢辱骂我兄长?!”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李檦和宇文宪赶紧拉架,众人却越吵越凶,杨广兀立在杂乱之中,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突然开口说:“都闭嘴,不要吵了!”

  小包子的声音奶奶的,声音也不大,一开口却掷地有声,众人全都吓了一个激灵,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小包子。

  杨广如今不过四五岁大的模样,却一脸临危不惧的镇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镇定,淡淡的说:“如今父亲病危卧床,齐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你们不是朝中的扛鼎之臣,便是赫赫有名的一代豪杰,却在这里骂街争吵,比我这个顽童还不如,难道便不觉得羞愧么?”

  宇文会还揪着郝阿保的衣领子,二人脸色不由全都一红,宇文会狠狠的松开手,不去看郝阿保,转头对李檦说:“李将军,咱们能用的人马一共多少?最快何时能整顿整齐?”

  李檦思量了一番,刚要回话,却听小包子杨广说:“各位不必惊慌,其实父亲赴宴之前,留下了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众人全都吃了一惊。

  之前杨兼对抗高阿那肱就留下了锦囊妙计,故意被俘虏,一步步连环计引高阿那肱上钩儿,的确留下了一个锦囊,锦囊便交给了小包子杨广,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来。

  如今杨广又说有锦囊妙计,众人下意识狠狠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毕竟杨兼上次的锦囊妙计有惊无险,而这次……

  其实压根儿没有甚么锦囊妙计,杨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着他有法子退敌,但是这法子从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奶娃口中说出来,旁人必然不信,所以杨广便假借是杨兼的锦囊妙计名义,如此一来,便能堵住“悠悠众口”了。

  “到底是甚么妙计?!”宇文会不疑有他,说:“小侄儿,你阿爷有甚么妙计,快拿出来。”

  杨广说:“等一等。”

  他说着,转身立刻跑进屋舍,“吱呀”一声,垫着小脚丫把门关闭,入了内间。

  杨广并没有着急,先是走到床边上,看着躺在床上闭目昏睡的杨兼,虽医官说杨兼没有性命之忧,但怎么看杨兼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整个人气息奄奄,脸色惨白的有同一张蜜香纸,不只是白,而且枯槁……

  杨广凝视着那张枯槁的脸面,轻声说:“你可不能死啊,朕还没有成为世子,你倘或死了,谁来给朕铺路……”

  他说着,不再多看杨兼一眼,转身来到案几边上,动作熟练的用小肉手铺开蜜香纸,拿起旁边的毛笔,蘸饱了墨迹,用手挽着自己的小袖袍以免蹭到,便开始书写起来。

  杨广动作迅速的书写完毕,将蜜香纸吹干,折叠起来,装在小锦囊里面,随即不急不缓的推开舍门走出来。

  “小侄儿,如何!?”宇文会第一个迎上来。

  尉迟佑耆也说:“小世子,锦囊妙计在何处?”

  李檦着急的说:“不能再等了,再等齐军就渡过河来了!”

  杨广还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模样,游刃有余,肉嘟嘟的小脸扬起微笑,说:“劳烦李伯伯准备两艘船只,不要太多船只,只要两艘。”

  他说着,还举起小肉手,比划了一下二,两根短短粗粗的小指头还有藕节,肉呼呼的特别可爱。

  李檦惊讶的说:“齐军十几艘战船,我们只准备两艘?”

  杨广信誓旦旦的点头,派头十足的“嗯”了一声,不过他的声音带着软绵的奶气,听起来威严大打折扣。

  李檦一咬牙,说:“好!两艘还不容易,十艘是准备不出来了,两艘便是说话的事儿!”

  齐军来势汹汹,十几艘战船肯定准备不出来,不是没有战船,而是没有时间,准备战船需要时间,等准备好了,恐怕齐军已经登陆了,但是两艘战船根本不是事儿,分分钟准备好。

  李檦立刻行动,宇文会说:“小侄儿,快把锦囊给叔叔们看看!”

  杨广却摇头说:“不妥不妥,父父说了,这锦囊窝拿着便好,叔叔们只要听窝的话便是了。”

  “听你的?!”郝阿保震惊的说:“你一个小奶娃娃?”

  小包子甜甜一笑,说:“这件事情,只有小奶娃娃可以做成,换了旁人,都不可以。”

  齐军都打到跟前来了,也没时间去想多余的事情,与其在府署里吵架,还不如和他们鱼死网破,众人一听杨广的话,又都以为这是杨兼的主意,往日里杨兼可谓是神机妙算,从未失手,干脆便一口答应,全都跟着杨广出了府署。

  李檦已经准备好了两艘战船,众人登上战船,缓缓开向河中,没有离开河岸多远,果然看到了齐军的战船,十几艘战船一字排开,那架势势不可挡,船帆遮天蔽日,相对比起来,他们这两艘战船便小小不言了,实在不够看。

  宇文会手握佩刀,掌心里都是热汗,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对方的战船,似乎是怕他们有所动静,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心里没有底儿,不知锦囊妙计到底是甚么。

  齐军的大船上,果然是斛律光亲自坐镇,身披黑甲,手持长戟,威风凛凛的立在甲板之上,身边则是站着秘书郎祖珽。

  别看祖珽只是秘书郎,但是他手中有北齐天子的密令,地位便像是一个钦差,斛律光也无法奈何他。

  斛律光脸色阴霾,整个人气压很低,祖珽笑着说:“怎么大将军,马上便要攻克周贼,大将军难道不欢心么?”

  斛律光沉声说:“大王与领军将军都已经被周贼擒获,我军痛失两名虎将,何人披甲,又如何能攻破敌军?”

  祖珽一笑,说:“大将军何出此言呢?就算我军中没有兰陵王与领军将军,却也不过是失去了两名小卒子而已,真正的虎将,不正是常胜将军您么?”

  斛律光侧头看了一眼祖珽,祖珽笑容阴鸷到了极点,清晨的光芒已经升起来了,却无法照到祖珽的眼底,祖珽幽幽的说:“打仗嘛,总是要有牺牲的,今日兰陵王与领军将军牺牲阵前,却换来我军大获全胜,令周贼闻风丧当,逡巡不敢前进,也是他们的光荣,不是么?当然了,这最后的光荣,自然要归功于把周贼击败的落花流水的大将军您了!”

  斛律光耳听着祖珽给自己戴高帽,眼看着连绵成一片的齐军战船,心中却有些悲凉,兰陵王是他的忘年好友,斛律光心底里清楚得很,兰陵王不可能叛变,兰陵王根本无错,但因着天子怀疑过兰陵王,觉得兰陵王很有可能会记恨自己,便先下手为强,干脆斩草除根,杀死兰陵王。

  斛律光心中如何能不悲凉呢?说到底,兰陵王还是公族,而斛律光这样的卿族又会落得甚么样的下场呢?

  还有韩凤,韩凤此人虽不算甚么良臣,但并没有过失,反而每每杀敌奋勇当先,祖珽为了清除异己,连同韩凤一同除去,这手段不可谓不狠,简直令人发指。

  “大将军,还不下令出兵吗?还在等甚么?!”祖珽拔高声音,微微抬起面目,迎着清晨的日光,祖珽的脸面闪烁着狰狞的光芒,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斛律光狠了狠心,扬起手来,刚要开口,便在此时,周军突然开始朗声传话……

  杨广一个小包子,却坐镇在周军的主将位置,背着手,手里握着那只小锦囊,眼看着齐军已经要打来了,才不紧不慢的拆开小锦囊,众人低头一看,那上面竟然只有两句诗……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宇文会瞠目结舌,说:“这……这甚么狗屁词文,一窍不通啊!”

  郝阿保也说:“这就是锦囊妙计?!锦囊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他说着,抢过锦囊使劲甩了甩,把锦囊翻过来掏了一个遍,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宇文宪则是沉声重复说:“百升?明月?”

  狼皮挠了挠后脑勺,说:“这……这几个意思啊!看不懂啊!”

  宇文宪却恍然大悟,说:“是了,是了……我明白了。”

  宇文会奇怪的说:“你明白甚么了,你倒是说啊!”

  杨广自始至终十足稳重,踏着箱子爬上去,因着他身材矮小,特意找了几个箱子垫着,站的高高儿的,让齐军足以看到。

  杨广踩着箱子,趴在船只的栏杆上,奶声奶气的说:“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他那模样,好像在和对方打甚么暗语一样。

  斛律光刚要下令发兵,便听到了小娃娃的歌谣声,声音幽幽的从对方的船只上传来,紧跟着是周军士兵洪亮的喊声,也同样是这一句歌谣。

  斛律光微微蹙眉,对船的小包子挥着小肉手,朝他们招手,说:“斛律伯伯,父父说了,只要对这句暗语,你便会杀了祖珽,投靠父父,斛律伯伯,你神马时候动手鸭!”

  小包子用最奶萌,最纯真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齐军听了瞠目结舌,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斛律光一听,立刻呵斥:“胡说!我斛律光对大齐忠心耿耿,怎么会与你们周贼对甚么暗语!?”

  杨广唇角一挑,是了,斛律光忠心耿耿,上辈子他和兰陵王一样,全都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自然不会和他们对暗语。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其实这句歌谣,并不是杨广“原创”的,还要从上辈子说起,这句歌谣的“始作俑者”不是旁人,正是——祖珽!

  祖珽得势之后,因为记恨斛律光辱骂自己是盲人,又嫉妒斛律光一门富贵,想要扳倒斛律光稳固自己的势力,便写了这句童谣,让市井的孩子们流传。

  “百升”为一斛,斛律光复姓斛律,这百升自然说的就是斛律光了,飞上天的意思就更简单了,证明斛律光已经一步登天。

  “明月”乃是斛律光的字,长安是北周的都城,明月都照到北周的都城去了,可见斛律光大有反心。

  上辈子祖珽为了扳倒斛律光,广传谣言,北齐天子听说了谣言,心中十分不安,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杀死了斛律光,一代大将斛律光就此陨落。

  这歌谣乃是祖珽原创的,这时候祖珽还是个秘书郎,没有高升丞相,自然还没有做出这歌谣,但是并不妨碍甚么,杨广把这歌谣奶声奶气的念出来,祖珽乃是不可多得的鬼才,聪慧绝顶,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暗示。

  杨广趴在栏杆上,悠闲的晃着小脚丫,又摆出一副童真模样,说:“斛律伯伯,你不是说只让窝萌出兵两艘船便可以了么?窝萌的船都来啦,斛律伯伯甚么时候把祖珽抓过来?”

  斛律光大喝说:“一派胡言!!”

  祖珽沉默了一会子,分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口中却说:“大将军,下官怎么可能不信任大将军呢,这只是周贼的诡计而已。”

  祖珽聪明得很,他知道这显然只是对方的诡计而已,但是知道是一方面,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外一个方面。歌谣倒是提醒了祖珽,斛律光可是兰陵王的忘年好友,祖珽派兵射杀兰陵王,斛律光多有异议,如果留着斛律光,反而是一块绊脚石,不知道甚么时候便会被报复。

  祖珽虽是个文人,但是也有领兵的才能,他一向看不起武夫,就算军中没有斛律光、高长恭和韩凤这样的将军,祖珽觉得,自己也照样可以领兵打仗,而且赢得比他们更加漂亮。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百升飞上天……”

  “明月照长安……”

  周军齐声大喊着,一声高过一声,杨广要了两只船,不过一百士兵,全都用来唱歌谣了,声如洪钟,传遍水面。

  祖珽听着歌谣,心中突然有些动摇,如此大好时机,如果真的让斛律光指挥着兵马,打败了周军,赢得了战役,那么功劳自然要归功大将军,而不是自己这个秘书郎,谁还能记得是自己伏击了周军主将呢?

  祖珽眯了眯眼睛,是了,绝对不能让斛律光赢了这场战役,就算是赢,也是自己赢才对。

  祖珽开始反悔,便对斛律光说:“大将军,这周贼狡诈的很,用这等子捕风捉影的歌谣来扰乱我军军心,而且他们只安排了两艘战船,唯恐有诈,指不定又埋伏了甚么伏兵,以下官之见,今日还是作罢为好。”

  “作罢!?”斛律光震惊的说:“我军已经压境,周贼主将生死未卜,一盘散沙,怎么能因着孩童的几句歌谣便作罢?!如此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祖珽当然知道,他日前只想着除掉兰陵王和韩凤,忘了斛律光,这会子被歌谣点醒梦中人,又觉得不能让斛律光领了军功,便巧言诡辩的说:“大将军三思啊,周贼多狡诈之人,况且他们还有稽胡小人倒戈,又只派出了两艘兵马,前方绝对有诈,我军船只若是开过去,损兵折将这种事儿,到时候上禀朝廷,大将军您……担待得起吗?”

  宇文会紧紧握着佩刀,他感觉刀柄上都是汗水,几乎滑到握不住,眼睛一刻也不敢错开,低声说:“只是这么一句歌谣,算甚么锦囊妙计?斛律光和祖珽都是聪明人,能相信挑拨离间么?”

  宇文宪沉吟说:“正因着他们都是聪明人。”

  宇文会没听懂这是甚么意思,郝阿保和狼皮更是听不懂了,就在此时,却听到尉迟佑耆说:“快看!齐军的战船撤退了。”

  “甚么?!”宇文会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不敢置信,反复揉了好几次眼睛,说:“真的……真的撤退了!?”

  因为一句歌谣,真的就这么走了?

  杨广还保持着趴在栏杆上的动作,肉嘟嘟的小嘴唇一勾,不由冷笑一声,若这大军只有斛律光一个人,他还不能保证退兵,想必就是一场硬仗,但是大军里有祖珽这个贪心不足的鬼才,杨广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只要略施小计,他们绝对打不过来,内讧还不够呢。

  杨广奶声奶气的说:“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