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必死 第118章

　　那柄穿过他身体的剑，不知何时又被拔了出去，汹涌的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流出，带走了他体内本就仅存无几的那点温热。

　　身后好像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

　　司空摘星想要回头去看，但双腿已经无力再支撑他的身体，在回头的这一瞬间，他终于倒了下去。

　　但在倒下的这个瞬间，他看见了一道划破黑暗的光。

　　这道光耀眼又绚烂，起初只是孤零零的一道，后来又变成了很多道，像是在他身边铺开了一片用光织成的网。

　　紧接着，寒冷被一股温和的热意驱散，不断流逝的生命力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司空……司空摘星……”

　　顾慎言一边往司空摘星的身体里输入内力，一边不停的唤着他的姓名，直到他阖起的双目重新睁开，无神的瞳孔又有了焦距。

　　“来，张嘴，把药吃了。”

　　顾慎言稍微松了口气，单手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来，然后弹开瓶盖，直接怼到了司空摘星嘴边。

　　“这药是西门庄主亲手所致，据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把命吊住……你运气也很好，没有被伤到心脏，只要及时把血止住就死不了。”

　　“咳、咳咳……”

　　司空摘星费力的将药丸吞咽下肚，咳嗽了两声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声音微弱，但又充满喜悦，“说实话，我还没活够呢。”

　　陆小凤还欠他七百七十三条蚯蚓没挖，哪儿能甘心咽气儿。

　　顾慎言笑了笑，让他安心，等伤养好了，至少还能活蹦乱跳好几十年呢。

　　司空摘星于是便安心的合上了双眼，放任自己又重新坠入到黑暗当中。

　　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顾慎言继续往他体内输入内力，等感觉差不多了才暂时收手，把人背了起来，准备送到陆小凤那边去。

　　身后，是十几具尚还温热着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上，都只有一道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和司空摘星身上的伤同在一个位置，没有丝毫偏差。

　　但他们都没有司空摘星这样的好运气，能够及时等到救援和治疗，最后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怀着满腔的不甘和恐惧，咽下了最后那口气。

　　而造成这一切的顾慎言，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残忍。

　　这些人在蝙蝠公子的驱使下，不知做过多少恶事，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死在顾慎言剑下，已经算是很便宜他们了。

　　至于蝙蝠公子这个万恶之首——

　　顾慎言早已下定决心，要用更残酷的方式，送对方去赴黄泉。

　　*

　　与此同时。

　　在半路上与顾慎言分头行动的楚留香，也从一位名叫东三娘的苦命女子口中，意外得知了某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东三娘被困在蝙蝠岛上已有四五年之久，在此期间，曾与蝙蝠公子的心腹下属丁枫有过不少‘往来’。

　　因她性格温顺又知情识趣，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所以丁枫在她面前偶尔也会说起一些和蝙蝠公子有关的事情。

　　“……他有次喝醉了酒，跟我抱怨过蝙蝠公子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那人仗着自己在江湖中有些身份地位，就经常对他呼来喝去，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丁枫虽然没有透露过那人的具体身份，但也多多少少说了些别的东西，比如那人是名年纪很大的女子，而且出身名门正派，擅长使剑，经常帮着蝙蝠公子搜罗一些珍贵的武功秘籍……为了讨蝙蝠公子欢心，甚至连本门派的武功绝学都亲手奉上。结果又没能好好善后，被门中弟子发现了端倪，闹得天下皆知，害得蝙蝠公子不得不想办法为她解决此事。”

　　楚留香越听越觉得耳熟，好像在江湖上听到说过类似的传闻？

　　这大半年来，他的大部分精力虽然都放在了苏蓉蓉三女身上，但对江湖上发生的一些大事多少也有些耳闻。

　　只是一时之间很难记起。

　　但仔细想，终归还是能回想起来的。

　　这几个月，和秘籍失窃相关的传闻，而且闹得全江湖都有所耳闻的——有且只有一条！

　　那就是华山派的武功绝学[清风十三式]失窃一事。

　　难不成，蝙蝠公子的另一位心腹竟是华山派的掌门枯梅师太？！

　　楚留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他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此反而更为合理。

　　正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是枯梅师太监守自盗，华山派秘籍失窃一案才会始终查不出原委，进而导致消息外泄，闹得人尽皆知……

　　不行，他得赶紧去找顾慎言汇合，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以免在之后遇到枯梅师太的时候，被对方表面的身份所蒙蔽，没有防备反遭对方暗算。

第101章

　　楚留香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但和枯梅师太产生交集的并不是顾慎言，而是在不久前才和顾慎言见过一面的陆小凤三人。

　　他们依照顾慎言的安排，在客人居住的区域随便找了间空房暂作安顿，可好巧不巧，这房间的主人就是华山派掌门枯梅师太。

　　枯梅师太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不住在这里，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会偶尔回来装装样子。

　　陆小凤三人就很倒霉，才刚躲进去没多久呢，就被赶回来的枯梅师太逮了个正着。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枯梅师太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为了做足戏份，她还召集了两名华山派的弟子。

　　这俩弟子一个叫高亚男，一个叫华真真。

　　都是跟枯梅师太一同前来蝙蝠岛，调查秘籍失窃一事的。

　　高亚男在江湖上名气不小，有清风剑客之称，是个敢爱敢恨、性情直爽的侠女。

　　她时常在江湖上行走，跟陆小凤打过几次照面，两人虽然交情不深，但也勉强算的上是老相识了。

　　所以在枯梅师太打算动手，逼得陆小凤不得不自报身份的时候，高亚男及时出面劝阻了几句，为他们争取到了回旋的余地。

　　“师太误会了，我们三人绝无恶意……”

　　陆小凤很是机警，他从枯梅师太二话不说就要拔剑伤人的举动中，察觉到了异样，所以在介绍冷血和一点红的时候，刻意模糊了两人的身份，只说他们是自己的朋友。

　　然后七扯八扯，试图拖延时间，打消对方的警惕。

　　“陆某两个月前在岭南一带游玩时，意外发现了被人囚禁起来惨遭迫害的一群可怜女子，本来是想伸张正义、救她们脱离苦海，结果却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栽了进去……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竟是落到了蝙蝠公子手上，差点儿被当成货物卖出去。”

　　“还好陆某有几位朋友正好参加了蝙蝠岛这次的拍卖会，见陆某落难便仗义出手，救我脱离了险境……为躲避追杀，这才误打误撞，闯进了师太的房间。”

　　“还请师太谅解则个。”

　　铺垫到这儿，直觉此地不宜久留的陆小凤又顺势接道：“诸位还请放心，陆某绝不会将诸位也给牵连进来，这就离开此处，再找别的地方藏身。”

　　听完陆小凤这番话，高亚男有些于心不忍，甚至想要劝说枯梅师太，让他们三个可以继续留在此处藏身。

　　这里是蝙蝠岛，岛上到处都是蝙蝠公子的眼线，哪里有什么安全的藏身之地？

　　但躲在这里，有枯梅师太帮忙打掩护的话，他们或许就能顺利的躲过一劫。

　　可高亚男也知道，以自家师父的性情，恐怕不会同意此事……所以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这个口。

　　趁着这个空挡，陆小凤已经拉上冷血和一点红，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差两三步的距离，他们就能走出房间。

　　“站住！”

　　这时，枯梅师太忽然开口道：“我何时说过赶你们走？让你们继续留在这儿，或许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但我堂堂华山派掌门，岂是胆小怕事之辈，又怎会见死不救？”

　　这番话说得很是义正言辞，若换作以往，陆小凤肯定会非常感动，也会非常敬佩对方。

　　但现在，他却只觉得背后发冷。

　　他闯荡江湖多年，遇到过的危险不知凡几，之所以每次都能顺利脱身，靠的不仅仅是脑袋和身手，还有直觉！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而现在，直觉告诉陆小凤，旁边这位义正言辞、好似和他们站在同一阵营的枯梅师太，就是个危险角色。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所以——

　　“快走！”

　　陆小凤双手施力，一把将冷血和一点红率先推到了门外，然后飞快的迈开脚步，也朝着门外冲去。

　　冷血和一点红虽然不明所以，但却十分默契的配合着陆小凤的举动，在他冲出房间的下一秒，便用力关上了石门。

　　等枯梅师太黑着脸追出来时，三人早就跑没影了。

　　“他们跑什么呀？”高亚男就很疑惑，“咱们又不会害他们……”

　　华真真若有所思的瞥了枯梅师太一眼，心说这可未必。

　　不过话说回来，看陆小凤的态度，没准是知道些什么，回头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她一定得找对方好好问一问。

　　*

　　和东三娘道过别后，楚留香便顺着对方的指引，找到了客人们居住的区域。

　　他事先并没有和顾慎言约定好要在哪里汇合，但想也知道，顾慎言肯定会在这里寻人，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俩没准儿就能在这儿碰上。

　　当然了，就算运气不好也没关系。

　　楚留香算算时间，估摸着追命他们这会儿也该下来了……大不了他就真按照顾慎言的建议，放声大喊几句，把所有人都给召过来。

　　丢脸就丢脸吧。

　　反正这里这么黑，就算脸红也没人能看得见。

　　顾慎言背着司空摘星，路上不仅要时刻关注对方的身体情况，还得小心避开巡逻的守卫，赶路的速度自然不会很快。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离开了两三刻钟而已，竟然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