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外 第125章

　　裴雅淑不等她的回复, 顾自说下去：“我不信你的父母不干涉你，没有父母会同意自家孩子走上这条路，而且你们想过没有, 栎栎还有安歌长大了会怎么看你们？有两个妈妈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顾景晗缕清思路，拿过钢笔在白纸上标好一排数字一二三。

　　“首先, 您说的没错, 我父母会干涉，甚至会去找小芸麻烦。”

　　她说着在数字二上画了个星号, 重点标记。

　　“可是，我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顾景晗的话里透着一股自信，裴雅淑无法理解。

　　“至于栎栎和安歌，拿我自己的例子来说，我更认为父母的貌合神离, 对孩子的漠不关心，才会导致孩子对自己的家庭产生反感。”从个体扩展到整体，顾景晗说得振振有词, “那些对孩子非打即骂的父母，那些对孩子不管不顾的父母，那些一心要求孩子活成自己样子的父母, 您觉得会是孩子的骄傲吗？”

　　裴雅淑一时没话讲, 她觉得自己有被顾景晗内涵到。

　　“我不告诉父母我和小芸的事, 是怕他们背着我去打扰她的生活，不仅影响到她, 也影响孩子，栎栎需要安心养病。”顾景晗停顿了下, 声音低下去, “小芸她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很辛苦, 我不想她再受委屈。”

　　一个外人都比她一个当妈的疼女儿，裴雅淑听这话很是变扭。

　　不准备跟她纠缠这事了，这姓顾的能言善辩，她说不过。

　　顾景晗说完才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过分咄咄逼人，小辈的姿态必须摆好，万一哭包有朝一日能和父母和好，她妈也不至于看自己太难看。

　　她调整了下语气，自己觉着还算温和：“我爸妈知道孩子的身世一定会把安歌抢回来，两个孩子还小，换来换去心里会留下创伤。但是我和小芸在一起，那就是一家人，换不换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对安歌和栎栎来说也是好事，您说是不是？”

　　裴雅淑不悦地抬高了声音，反问道：“你威胁我？”

　　“哪敢呢？小芸的妈就是我……”顾景晗差点嘴瓢，咽下妈字，拐了个弯，“长辈不是？”

　　裴雅淑哼了一声，不吃她这一套。

　　“我和小芸她爸想看栎栎。”她现在就这点要求了。

　　“没问题。”见裴雅淑的态度有所缓和，顾景晗放下手里一直攥着的钢笔，指尖在桌面上轻快地敲了两下。

　　抛开韩裴芸和孩子的事，裴雅淑和顾景晗没什么好说的，约好另外定时间，挂了电话。

　　顾景晗深思片刻，这通电话有历史性的意义，四舍五入，等于答应她和哭包的这桩婚事了。

　　推了推眼镜，点进和几个关系甚好的酒肉朋友微信群：“过两天给叔叔阿姨们搞个聚会，大家安排一下。”

　　顾景晗走了以后，韩裴芸闲来无事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告诉安歌这叫除旧迎新，小家伙立马来了精神，拿起抹布干活，专挑角落擦。

　　随后和编辑打电话聊了聊，年前有家影视公司通过编辑找到她，想合作出个电影的原创剧本，韩裴芸深思熟虑后准备接，她对这个题材很感兴趣，况且想更有底气地站在顾景晗身边，就需要更多的收入。

　　目前还不好说，但要是哪天顾景晗的父母找上自己，认定她是图顾家的家产，自己也好多一分底气。

　　安歌擦累了要睡午觉，韩裴芸给她讲了个睡前故事，等她睡着了，关上房门出来，本想去书房码字，又觉得自己大年初一还要更新有点可怜，于是在客厅铺上了瑜伽垫，找出荒废许久的哑铃。

　　顾景晗给她电话的时候，她正躺在垫子上做卧推。

　　健身时讲究呼吸频率，推出哑铃发力时呼气，慢慢收回时吸气。

　　韩裴芸接起电话，打开扬声器，发力呼气：“喂？”

　　突如其来的风骚：“想我吗？”

　　“才走多久，想什么……”韩裴芸再次发力，说话时气息不稳，不由轻轻啊了声。

　　顾景晗隔着电话听见那个短促的气音，心脏漏跳半拍，这样的声音，让人甚是想念。

　　“在干嘛？”

　　“健身……啊，呼……”努力控制着呼吸，韩裴芸在说话时有了喘息声。

　　“练什么呢？”顾景晗捂着胸口，这熟悉的感觉，哪怕哭包不在面前都如此清晰。

　　韩裴芸专注动作的标准，她觉得自己好一阵子没练，才做了十二个卧推就吃不消了：“哈……啊……胸。”

　　“胸吗？”顾景晗的尾音上扬，“练胸做什么？”

　　“形态好啊，呼……”韩裴芸不行了，躺在垫子上呼哧呼哧喘气，稍作休息再来一组。

　　“形态啊……”顾景晗不合时宜又情不自禁地咂了下嘴。

　　“不跟你说了，影响我锻炼。”韩裴芸没多想，又拿起了哑铃。

　　“别挂电话，我不说话，听着就行。”

　　韩裴芸很是莫名其妙：“听什么？”

　　“听你的喘息声，还有……”顾景晗轻轻咬字，“嗯嗯啊啊……”

　　她以为哭包害羞，会反过来骂自己不知羞耻。

　　韩裴芸确实脸上一热，但她很快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想玩语爱？”

　　顾景晗愣住，回到那个被因为“小猪佩奇事件”被无情拒绝的夜晚，然后用当时如出一辙地低沉魅惑语气：“语爱吗？宝贝儿。”

　　韩裴芸好笑地坐起来，拿着电话：“所以你打给我有什么事？”

　　顾景晗反问：“所以我们还语爱吗？”

　　“所以你没什么正事咯？”

　　“不，我有。”顾景晗把裴雅淑刚才给自己打来电话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电话那边一时没了声音。

　　也没有喘息声。

　　顾景晗有些失落，她怕哭包出尔反尔，不跟她玩了。

　　韩裴芸思索片刻后出声：“我爸妈要看栎栎？”

　　“我安排好了，到时候我让爸妈去参加个聚会，我把栎栎送过去，赶在我爸妈回家前再送回来就行。”顾景晗让她不用担心。

　　韩裴芸找出隐藏要点，提问道：“你也要来？”

　　“我怕你爸妈为难你。”上次过来把她的哭包欺负成什么样了？顾景晗心疼得不得了，有自己在谁都不让欺负，她亲爸妈都不行。

　　韩裴芸没说话，她在想顾景晗不出面或许她的父母能冷静更好沟通一些？

　　“哭包……”正事说完了，顾景晗亲亲热热地唤她一声，“要我主动吗？”

　　“顾蹄子。”韩裴芸叹了口气，“我没那心情。”

　　顾景晗委屈，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连打个嘴炮，听嗯嗯啊啊的权利都丧失了。

　　“那……下次？”

　　韩裴芸兴致不高：“嗯。”

　　不放心地嘱咐：“不要不高兴。”

　　已经不高兴的韩裴芸：“知道。”

　　顾景晗还是不放心：“要不……晚上我还去你家？”

　　“别，你爸妈会怀疑的。”她是想要顾景晗陪，可一想到她得找借口出来，期待成了一阵风，她感受得到却留不住。

　　“我其实……”顾景晗这段时间考虑了很多，昨晚睡不着躺在床上也在想，“我想和栎栎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但是我爸妈每天都看着栎栎，我也不可能放着栎栎一个人出来住。”

　　韩裴芸表示理解：“你就安心地待在家里啊。”

　　“我还想出柜。”这个词她还比较陌生，网上说喜欢上同性就等于把自己关进了柜子里，自我封闭见不得阳光，她不认同，她迫不及待要去爱得正大光明。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明明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为什么她见个面要偷偷摸摸搞得这么麻烦？

　　“顾景晗。”韩裴芸念她大名，一字一顿道，“冷静。”

　　顾景晗轻轻叹道：“我什么都不怕，我甚至觉得我有能力让他们被迫接受我们的关系，可是……”

　　她每次想到这里就乱了，顿了顿才说：“他们要是来找你麻烦，我可以保护你，大不了撕破脸。可是以我对我父母的了解，她们看到安歌，得知俩孩子的身世后，先不说我们俩在一起，还要不要抢安歌，能确定的是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疼栎栎，那孩子敏感又生着病，感受到了外公外婆态度的变化，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顾景晗心里郁结：“就他们那种性子，直接告诉栎栎她不是我的女儿都有可能。”

　　韩裴芸正要开口，顾景晗想到什么，急切地说下去：“还有改姓，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就算拆不散咱们，安歌和栎栎都是我们的孩子，她们照样会执着于安歌的姓氏，然后告诉安歌她才是顾家的孩子，区别对待，偏心得令人发指。”

　　韩裴芸很欣慰顾景晗愿意绕过心理医生，主动把她的心情告诉自己，这证明顾景晗潜意识里越来越信任自己，尽管自己接受到这些信息确实跟着困扰起来。

　　她打断顾景晗焦虑的话语：“所以……”

　　看来顾景晗说自己很爱吐苦水的事是真的，韩裴芸发现自己叫不住她，只能任她在带电话那头喋喋不休。

　　“栎栎已经病了，还要被冷落，安歌那么天真单纯，你把她教得很好很乖，我不要他们认识安歌，不要他们去干涉安歌的成长。”

　　“我说……”

　　然而韩裴芸什么都没说出口。

　　顾景晗只喘了一口气：“他们现在是对栎栎很好，天天嘘寒问暖，出个门都不让，可是对我呢？我小时候病了都见不着个人影，逼着我学这学那当做和别人炫耀的资本，高中就送我出国念书，除了打钱什么都没了，然后呢？等我回国了，他们也不年轻了，告诉我该结婚了，他们想抱外孙了。”

　　“什么都没关心过，你理解那种感觉吗？只关心你结不结婚，只关心你有没有生孩子。”顾景晗从没跟人说过这些话，她第一次说出来，眼镜一阵酸胀，竟漫起了雾。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原来自己这么委屈的吗？

　　“凭什么啊？我算什么啊？”

　　韩裴芸憋了一肚子要安慰她的话，深深地吸气，准备讲出来。

　　“就算知道了安歌是你的亲生女儿，有你在，他们也干涉不了啊？你换过来想想，他们眼里栎栎还是亲外孙女，有你在不一样干涉不了吗？”她的声音格外温柔，相信顾蹄子听了会很受用。

　　谁能料到，顾景晗听完，吸了吸鼻子，哭了。

　　在自己面前就哭了那么两次的顾蹄子，还因为自己泪点低，特地取了绰号嘲笑自己的顾蹄子，居然因为自己缺爱的童年……哭了？

　　“顾蹄子啊……”她温温柔柔地叫。

　　顾景晗闷着声音哭。

　　“宝宝？”

　　“亲爱的？”

　　“小宝贝儿？”

　　她变着法子哄顾景晗开心，什么腻歪的称呼都叫上。

　　杀手锏都使上了：“不哭嗷，小妈妈爱你啊。”

　　顾景晗一听，哭得更难过了。

　　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安歌，亲妈就是哭包。

　　“唉……”韩裴芸发起了愁，一开始电话里聊得多好，还要语爱来着？

　　韩裴芸就没指望顾景晗会理自己，想到这里，随口一说：“不哭了，我们语爱好吧？”

　　“好。”顾景晗应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