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外 第15章

　　韩裴芸差点脱口而出：“你当我愿意管你？”可抬眼对上顾景晗的眼眸，里面带着灼灼光亮，终于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行吧，老顾，你开心就好。”她拿出筷子夹了菜喂给顾景晗吃，顾景晗吃到菜的同时，舒坦地眯了眯眼。

　　韩裴芸带给了她从前三十几年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她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也是发烧难受得浑身无力，那会儿她妈跟着她爸去外地谈生意，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拖着她去医院挂盐水。医院里的实习护士在她的手上扎了五针才扎进去，从此以后顾景晗特别抗拒进医院看病，直到她长大成人也是如此。

　　那时候保姆阿姨也会喂饭给生病的自己吃，她的动作是机械的，脸上是漠然的，而韩裴芸喂自己吃饭的时候，顾景晗能从她的动作和表情里察觉到某种令人怦然的情绪。

　　她对那种情绪很陌生，但又觉得它并不糟糕，甚至有了几许欣喜。

　　“你做的菜真好吃。”顾景晗吃饱了，满足地感叹。

　　“安歌说我的手艺是江南一绝。”韩裴芸对顾景晗的夸赞欣然接受。

　　顾景晗怅然若失地说：“真是羡慕安歌。”

　　“你羡慕她？”韩裴芸诧异地看她。

　　“能每天吃你做的菜啊。”顾景晗试着坐起来，她还想再吃一口蒜香四季豆，可刚撑起了身子，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哦。”韩裴芸收拾起饭盒，说得冷淡。

　　顾景晗的心当下空落落的，她本来隐隐觉得，韩裴芸会顺理成章地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她的味蕾是很挑剔的，在外面吃过的山珍海味不少，家里保姆阿姨的厨艺称不上江南一绝，但好歹也有两把刷子，却仍比不上韩裴芸的家常小菜符合她的口味。

　　韩裴芸重新倒了一杯水给她，喂她吃了退烧药，贴上了新的退烧贴，物理作用下顾景晗的头痛立马缓解了不少。

　　“行了，你乖乖躺着，明天早上还发烧就必须去医院了。”韩裴芸翻过手机看了眼，凌晨四点，回家洗完澡天都要亮了。

　　被人要求乖乖的顾景晗，很乖地应了声好。

　　“安歌半夜醒过来找不到我会哭的。”但愿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安歌睡得很熟。

　　“今晚真是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韩裴芸不在意地笑笑：“不用了，栎栎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电影院，安歌说要带她一起去，你带她们去看电影吧。”

　　“好。”顾景晗很快答应，话音一转，“那你呢？”

　　韩裴芸不加思索道：“一起呗。”

　　顾景晗微笑着说好。

　　韩裴芸临走前环视了一圈房间，确认药袋和水杯都放在了顾景晗可以够到的位置才走。

　　归心似箭，把安歌一个人留在家里真是太不放心了。

　　韩裴芸还没走出办公室，远远听见休息室里传出沉闷的一声“咚”，与此同时，自己脚下的地板跟着微微震了震。她当即停住脚步，转身撒开腿冲回了休息室，用力推开门，眼前的情形让她大惊失色。

　　得知顾景晗摔了，她没给自己反应的时间，如果反应哪怕半秒，她都能想起顾景晗身上只剩了条内裤，是万万不能进去的。

　　顾景晗只是想去洗手间上厕所，她以为自己目前的状况撑到几米远的洗手间不成问题，谁料到才起身走了一步就狠狠栽了个跟头。

　　脑袋又痛又晕，她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膝盖，忽然打开的门把她吓了一跳。

　　她知道这么快就能冲进来的人只有韩裴芸，没戴眼镜只能看清门口她的人影，至于对方的表情，她只能看个朦胧。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暴露身体，顾景晗想着韩裴芸也是女的，被她看了也就看了，手却不受控制地扯过被子，拉到自己身上裹好。

　　韩裴芸对她那么好，看到自己摔跤一定不会不管的，顾景晗等着她走过来扶起自己。

　　然后，她在朦胧中看见韩裴芸的身影往前进了一步，接着重重关上门，跑了。

　　跑了？

　　顾景晗打开被子，狐疑地打量自己的身体，她身材均称，皮肤白皙，胸围不说伟岸也起码是平均水平，挺具有观赏性的啊。

　　可韩裴芸这反应……怎么像是看到了要吃人的怪兽？

　　韩裴芸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一路狂奔，她后悔刚刚那个夺门而出的举动做得太明显，顾景晗对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是那样的人……一定会被她讨厌吧。

　　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从小最宠爱她的父母指着她的鼻子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她，那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却在得知她身份的那刻，变成了与她有不共戴天深仇大恨的仇人。

　　从那以后，韩裴芸失去了被爱的权利，网上的读者说着爱她，但那种爱和她要的不同，她不再奢求爱情，因此想到了去创造亲情。她藏起了自己的身份，把安歌带到了这个世上，她可以给安歌最好的母爱，也坚信安歌会回馈给她最纯粹的爱。

　　告诉顾景晗自己是因为安歌和家里断绝了关系，那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韩裴芸不敢说。

　　时隔多年韩裴芸偶尔做恶梦，还能梦见五年前她大着肚子跪在父母面前，她可以不再需要被爱，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更多人去爱她。然而她的母亲威胁她除非做掉肚里的孩子，不然直到自己死，都不会认她这个女儿。

　　韩裴芸当年有过犹豫，那时的安歌已经会在她的肚子里蹬腿了，一个小生命生怕妈妈会不要自己，在韩裴芸犹豫的瞬间出于本能用力地动作来表达强烈的求生欲。

　　怎么舍得，又怎么忍心放弃她呢？

　　于是韩裴芸再也没有家了，安歌出生以后，她为她重新建立了一个家，一个只有她们母女俩的家。

　　直到顾景晗找上自己……

　　真的是一家人吗？怕是得知她的身份后也会跟她的父母一样，对她避之不及吧。

　　隔代亲属间骨髓的匹配率很低，但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性，韩裴芸害怕再去面对父母，小时候的回忆越美好，如今听见他们的咒骂越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句句准确无误地扎入她的心脏。

　　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她的父母可以不要自己，但是她不能不要顾芷栎。

　　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多给她一份生的希望。

　　*

　　作者有话要说：

　　替命中注定的媳妇顾总心疼韩作者一秒钟

　　文里的医疗常识我尽可能参照的仔细点，但是呢，大家不要深究，我怕会崩啊

　　照例感恩上章留言和投喂的各位小仙女么么哒

　　上章很多留言，这章也请给力一点，我们明天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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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周一清早，韩裴芸送安歌去幼儿园上学，还是因为熬夜更新的缘故，她又一次起晚了来不及给安歌准备早餐。在路过的面包店买了吐司和牛奶，之后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的马路边，花了五分钟和安歌一起把早餐迅速解决掉。

　　“妈妈，牛奶喝不下了。”安歌吃了片吐司，把剩下的牛奶递给妈妈。

　　韩裴芸喝完了自己手上的牛奶，拿着安歌喝剩下的，催促她赶紧下车。

　　“是叶晓雨哎。”韩安歌一下车，欢快地和走在前面的小姑娘打招呼，“晓雨，早上好呀。”

　　前面那个小姑娘回过头，牵着她的男人跟着转身，朝她们看过来。

　　“安歌，早上好。”叶晓雨松开爸爸的手，小跑着来到安歌身边。

　　韩裴芸低头看着两个小孩子手拉手友好地往前走，余光察觉到身边始终有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并且毫无收敛，她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安歌妈妈。”叶晓雨的爸爸很和气地叫她。

　　韩裴芸刻意保持低头的姿势，听到他叫自己，为难地扯了扯嘴角，在抬头的同时努力扬起客套的微笑。

　　完了，她的社交恐惧症又犯了。

　　“看你脸色不太好，黑眼圈也很重的样子，一个人带孩子很不容易吧？”男人关切地询问，朝她又走近了一些。

　　以前晚上码字，白天带孩子，韩裴芸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这两天又多了个顾景晗，她这脸色能好到哪去？刚过三十的大好年华，可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没几年更年期就要提前了。

　　“习惯了。”韩裴芸内心愁云密布，脸上仍然风平浪静。

　　男人不好意思地垂眸笑了笑：“晓雨妈妈走了那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韩裴芸很少关注幼儿园家长群里的八卦，任凭她无心吃瓜，但在老师艾特全体成员发通知的时候，还是会被硬塞进去几口。

　　谁家特别有钱啦，谁家给孩子买了小狗啦，谁家爸爸或妈妈是单身啦。

　　叶晓雨和安歌是同班同学，她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去世了，由她的爸爸单独抚养她长大。

　　她和安歌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虽然群里有人背后议论韩裴芸是有钱人包养的小三，但明面上偶尔在群里调侃叶晓雨的爸爸没老婆，韩裴芸正好没老公，两个人可以相处试试看。

　　韩裴芸每次都装没看到，暗戳戳在心里为那几个起哄的家长一人送上一句脏话。

　　叶晓雨的爸爸叫叶腾，人还算老实，没有大富大贵但怎么说也是个体面的公务人员，以前见面互相点头笑笑就完事了。只是现在听到叶腾和她搭讪，莫名其妙提到过世的妻子，韩裴芸心里大概明白了，这男人可能对自己确实有点想法。

　　韩安歌和叶晓雨手拉手走进幼儿园大门，对站在门口的老师问好，又一齐转身朝自己的妈妈和爸爸说再见。

　　“再见。”韩裴芸弯着腰和她们挥手，叶晓雨挥挥手，走了几步回过头又看了看韩裴芸，腼腆地笑了。

　　“晓雨她……很想有个妈妈。”叶腾目送两个孩子进了教室，侧过脸望着韩裴芸，话里透着淡淡的感伤。

　　韩裴芸笑得没心没肺：“安歌倒是觉得只有妈妈也没什么不好。”

　　天知道她站在这男人身边不仅是社交恐惧症，连尴尬癌都要发作了。

　　叶腾还想再和她说几句，韩裴芸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匆匆忙忙地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了。”

　　“好的，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饭。”叶腾还没说完，韩裴芸已经小跑着上了车。

　　他看着韩裴芸一刻不停地开车走了，心想大概是真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吧。

　　韩裴芸逃难似的回到家，瘫在沙发上准备做两小时的尸体再说，看了眼微信，顾景晗超出24小时没发消息给她，韩裴芸庆幸终于没人再来烦自己，丢下手机，胸口却隐约觉得缺了一小块。

　　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看了她的身子生气了？

　　左瘫，右瘫，仰瘫，俯瘫，怎么瘫都不踏实，她索性坐起身，找到顾景晗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很快被人接起，声音沉稳，听上去有明显的距离感：“我在开会，等下回给你。”

　　韩裴芸一个字都没说，电话立即被挂断了。

　　薄情的女人，枉费自己对她一片苦心，像顾景晗这样的女人放她文里，注定是要被拖去浸猪笼的。

　　需要自己的时候连妈都叫得出口，一下小芸一下老韩，这下病好了，什么称呼都没了。

　　韩裴芸斜着身子望着天花板翻白眼，难怪顾景晗这么大岁数都没谈过恋爱，就她这样薄情寡义还缺心眼的女人，白送给自己都不要。

　　被顾景晗挂了电话反而踏实多了，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韩裴芸做了个梦，梦里的顾芷栎治好了病，顾景晗这时候跑来问她，她俩是不是该把孩子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