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年代了啊 第19章
作者:七小皇叔
“我想来想去,你也没有过,不大可能是嘲笑我。毕竟你要是笑我没经验,那不就是‘乌鸦笑猪黑’吗,对吧?”
纪鸣橙开始刷锅。
“难道,你是替我开心啊?”彭姠之挤着眉尖儿,表情很离谱,但试图和纪鸣橙建立连接,“像你这种传统女人,是不是因为我和你一样冰清玉洁,感觉还挺欣慰的?”
轻咳一声,纪鸣橙有点忍不住。
她难以理解地望着彭姠之,缓声重复:“传统女人,冰清玉洁?”
彭姠之第一次看到老古董纪鸣橙用“都什么年代了啊”的眼神看自己。被鄙视链末端所鄙视,彭姠之有点无地自容了。
“我声明,我没有这种封建的想法啊,我就是,努力理解你。”
纪鸣橙淡淡说:“你对我的误解有点大。”
没等彭姠之再开口,纪鸣橙这次主动道:“成年人两情相悦,发生关系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我也不会认为一个人所谓的‘清白’需要和是否有过性行为挂钩。我笑,是因为,你当时的动作。”
“挺可爱的。”
本来想说“挺好笑的”,但看一眼彭姠之认真听讲的眼神,斟酌着换了个词。
彭姠之张口就来地夸过纪鸣橙很多次,但是这是第一回 ,纪鸣橙这么直白地夸她,还是她惯常的一本正经的口吻。
莫名,就让人有些脸热。
纪鸣橙垂着眼帘,继续清洗:“另外,‘冰清玉洁’这个词,出自《新论》:‘伯夷叔齐,冰清玉洁,以义不为孤竹之嗣’。是品行高洁的意思。”
“哦。”彭姠之受教了。
“所以,还觉得你冰清玉洁吗?”
“我,还行。是个好人,嘿嘿。”彭姠之没来由地觉得纪鸣橙像在逗她,但她没有证据。
接过纪鸣橙递来的锅,她离开洗手池,插了句话:“你要会切姜的话,切点儿吧,等下和蟹一起蒸。”
话题又绕回海鲜上,彭姠之一面摆螃蟹,一面说:“话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和那个海鲜男怎么分手的?”
“你说。”
“他前女友回来了,我被炮灰了。他大爷的。”
彭姠之提起来还是气:“敢情姐就是个替身。”
一旁的纪鸣橙不紧不慢地剁姜:“你谈过很多个男朋友,我记得。”
“对。”
“那为什么……”
纪鸣橙住了嘴。
彭姠之了然地一笑:“为什么,从来没有‘两情相悦’过?”
“嗯。”
“不告诉你。”彭姠之吊儿郎当地顶了顶口腔,虚空嚼两下泡泡糖。
“跟你八卦这些,是想告诉你,姐的恋爱经验可丰富了,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渣男,你以后相亲,我帮你参谋,保证给你挑个靠谱的。”彭姠之大义凛然地挑挑眉。
纪鸣橙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手里的刀挨着菜板。
“看我干嘛?”还拎着刀。
“我突然觉得不像。”
“什么?”
“你对我,好像太坦荡了,我们真的发生过关系吗?”纪鸣橙微蹙眉头,问她。
“其,其实,”彭姠之飞快地眨眼,抬手摸一把脸颊,声音也弱下去了,“其实,我跟你说话,还脸红来着。”
“是吗?”纪鸣橙没戴眼镜,凑近了一些看。
“是,是啊……”彭姠之这下心脏是真的有点跳脱了,也不知道是撒谎心慌,还是别的什么,“只不过,我脸皮比较厚,一般不太明显。”
纪鸣橙静静看两秒:“好像是。”
撤开身子,继续剁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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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论》:“伯夷叔齐,冰清玉洁,以义不为孤竹之嗣。不食周粟,饿死首阳。”
第22章
吃过饭洗好碗,纪鸣橙继续回书房写东西。
彭姠之特别会招呼自己,把箱子拖到次卧放好,再换上家居服,然后瘫到沙发上,开始看综艺。看着看着又把桌子上的石榴剥了,自我投喂。
彭姠之笑点很低,哪怕是搞笑艺人硬挠人咯吱窝,她都能乐得直不起腰。
看了十来分钟,收到一条微信。
她眼盯着电视屏幕打开手机,竟然是纪鸣橙。
三个字,“小点声”。
彭姠之直呼见了鬼,站起来往书房去:“喂!”
“你嫌我吵,说一声不就完了吗?发微信干什么啊?”她敲敲门,然后拧动把手,探出头去:“吃水果吗?我给你削个苹果。”
纪鸣橙侧脸看她:“不吃。”
彭姠之趁势进去:“看书呢?”
趴到桌面,本来想搭两句话,定睛一眼满眼英文,她说一声:“僭越了。”立马退下。
“咔嚓”一声掩门,纪鸣橙望着书本,没有翻下一页,而是拿起手机。
于是彭姠之刚走到客厅,又收到一条。
“你手上的石榴,是我买的吗?”
“?”彭姠之折返回去,隔着门问她,“是啊我从你水果盘里拿的,咋了?”
“那是最后一个。”纪鸣橙说。
“啊,我不知道,不好意思啊,我明天给你买。”
“甜吗?”
“挺甜的,怎么了?”
“明天记得买这么甜的。”
彭姠之乐了,曲起食指敲了她的门一下,小样儿。然后笑着说:“我洗澡去了啊,我来你这调生物钟的,我得早点睡,也省得吵你看书。”
“嗯。”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纪鸣橙从书房出来,没有听见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但有灯光,她走近门前,听了一下,听见里面有人轻轻浇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像用手心从盆里捞出来。
纪鸣橙反应过来,耳朵又慢慢红了,脸色也不大自在。不动声色地走到客厅,倒上一杯温水。
坐下玩会手机,彭姠之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带着周身浓郁的暖香。
“你去洗吧,吹风机在哪呢,借我用一下,我没带。”
纪鸣橙从浴室的柜子里拿出来,在沙发旁边插好电源,递给她。
“你要去洗吗?”彭姠之抬头,自她手里接过吹风机,素面朝天地望着她。
纪鸣橙印象中的彭姠之永远都是妆容精致、斗志昂扬的,性子烈,而且吃软不吃硬,听说一个组里给女CV的价钱比男CV低一档,她上去就跟人拍桌子,说别跟你姐姐我说什么行规,要么你找别的导演,在我这,钱只按台词结,搁这男女两队各走一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厕所呢。
“姐姐我在圈儿里十几年了,为的是这录音棚,不是陪你修厕所的。”
这句话在刚入行的小姑娘们嘴里口口相传,都觉得彭导很帅,但可能只有纪鸣橙她们几个一路走来的老人知道,当年二十出头的彭姠之是怎么录了整整六个小时,拿到一顿外卖钱都不够的工资,蹲在楼梯转角的背面偷偷哭。
已经退圈的前辈吴可去安慰她,问她是不是嫌钱少了。
她说:“不是,吴姐,我嗓子哑了,刚刚怎么清,声儿都不脆了,我担心是不是废了呀。”
很怕发声方式不对,毁了声带。那时候她挂着眼泪,鼻子红红的,像被雨打湿了一样。
和现在有点像,长卷发湿漉漉的,睫毛也是,脸上的精华液没有被拍到完全吸收,像附着在毛孔外边的水汽,令她看起来很年轻,很嫩,有一张饱含期待的脸。
而且她的嗓音很柔,问纪鸣橙要去洗澡吗,因为有前情,暧昧显得似是而非,太容易让人心跳漏一拍。
“怎么?”于是纪鸣橙的眼神也耷拉下来。
“你现在要去的话,我就先把洗了的内衣拿出来晾上,你帮我找个衣架。”彭姠之要站起来。
“我帮你晾吧,你吹头。”纪鸣橙往洗手间去。
“那是内衣哎纪鸣橙!”彭姠之拉住她的手腕。
噢,纪鸣橙心里笑叹一声,可能是刚才的回忆太让人心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你去,衣架在门背后就有。”坐到沙发上,继续玩手机。
彭姠之趿拉着拖鞋,小跑步去把衣服晾了,然后规规矩矩回来吹头发。
等纪鸣橙洗完澡,客厅的灯已经灭了,看一眼,次卧的灯也没开,纪鸣橙没什么睡意,还是坐回书房看书。
才十点,还能听到小区里住户在花园里遛狗的声音,零零碎碎的,纪鸣橙很爱听夜晚书页划过的响动,仿佛可以把所有立体的东西都变得扁平化,也把所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变得具象化。
比如时间,比如岁月。
门外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迟疑又错落,到书房门口停下,想来是看到了门缝里的灯。
影子从门缝里拓进来,当主人试探的马前卒。
彭姠之的声音比光影还要薄,甚至带了一点无措:“纪鸣橙,你还不睡啊?”
“怎么了?”
折腾一天,她不累吗?
门轻轻被推动的声响,好像彭姠之靠在了门的另一边,她没打算开门,只把后脑勺微微抵在木板上,仰头看着过道上方的射灯。
“我又睡不着了。”
“是太早了?”纪鸣橙转动转椅,面向门口,但没有起身。
彭姠之连叹息都沾了一毫米失落:“花园里有狗叫,另一面靠着路边,偶尔有大车碾地的声音,还有,本来我没有注意的,但医生说了有炎症,我就总去想,越想越痒,痒得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