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年代了啊 第72章

作者:七小皇叔 标签: GL百合

  “嗯。”

  彭姠之放心了,靠着纪鸣橙,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她到了江城国际医院,说了情况之后,医生跟她说做一个听力测试。

  测试很快,当场就出了结果,医生对比她带来的之前看耳鸣时检测的曲线图,说听力确实有所下降,不过目前的听力状况算在正常范围内,不影响生活,由于她说最近心理压力大,建议她自己再监测观察一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三个月或者半年复查一次听力。

  至于她的耳鸣症状,还是跟之前的医生说的一样,应该是神经性耳鸣,目前医学界关于该病的成因还没有一致定论,鉴于彭姠之的作息,可能是由于常年失眠导致的神经衰弱引发的,他给彭姠之开一点营养神经的药,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最重要的是要放松心情,生活规律。

  “那,我有可能能好吗?”彭姠之问。

  “不确定你是不是暂时的听力损伤,没有医生能给你做百分之百的承诺,有的突发性耳聋也能够恢复,所以你还是保持好的心态。”

  “如果实在不能恢复,就适应它,毕竟也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是啊,不会影响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但会影响一个声音工作者的职业生涯。

  彭姠之揣着药走在八月的阳光里,连阳光也凉浸浸的,照到身上,跟个幌子似的。

  她最烦的就是看不到头的事情,哪怕今天给她宣判一个死刑,也好过医生告诉她,这个事情没准,可能有希望,但你要这样多久,不好说。

  头脑发胀,路过小卖部,她又想进去买一根冰棍醒神。

  她看着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包装,像她幼年时用糖衣替代的关爱,但这些当年缺失的,后来被她用病态的方法用力补偿自己,天长日久,成为了另一种亏损。

  这些亏损没有问她收费,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她想止损的时候,给她寄来了账单。

  可能她想错了,她不是来得及,能抽身,还有救。

  她蹉跎太久,来不及了。

第81章

  彭姠之又买了瓶矿泉水,常温的,一边喝一边打车去三声。工作还得继续,她只能苟着,让录音师帮她听着点,还是不放心,于是每天录制结束后,让录音师帮忙导出来拷贝到U盘里,再请苏唱帮忙听一遍。

  这个项目足足录了十三天,期间彭姠之也没有放弃做声音训练,每天像远眺一样,在浇花时听听远处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吃药瞒不过纪鸣橙,于是主动说她最近睡眠又不好,耳鸣严重了,所以去找之前的医生开了点神经衰弱的药。

  纪鸣橙给她倒温水,然后把她圈在怀里,轻轻地揉耳朵。

  彭姠之跟她开玩笑:“你知道吗?我听说捡回来的流浪猫,如果耳朵有毛病,比如耳螨之类的,就会上药水,然后揉耳朵,揉着揉着,耳螨就甩出来了。”

  “那你也试试,”纪鸣橙说,“甩一甩,把耳朵里的知了甩出去。”

  “知了?”

  “嗯,我看看,是不是在耳朵里养小知了?”纪鸣橙偏头看,“怎么总是吵你睡觉?”

  彭姠之因为这个说法乐了,摸摸自己的耳垂:“看到了吗?”

  纪鸣橙凑近:“看到了,我跟它讲讲道理。”

  请它不要再吵彭姠之了。

  她说完,轻轻地吻了一下彭姠之的耳垂。

  彭姠之飞快地捂住:“你好会啊。”

  高智商的人就是这样,谈恋爱这门课都能当学霸。

  “是吗?”

  “是,你绝对是天才,各种意义上的。”彭姠之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感叹。

  纪鸣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所以,傻子才会不要天才,对吧,彭姠之?”

  “什么?”彭姠之抬了抬头。

  “没什么。”

  彭姠之敏锐地发觉,纪鸣橙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回避和隐瞒,她可能也在担心,自己又对她下头了,或者,她对自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尤其是,自己整夜整夜睡不着,纪鸣橙又有几次是真的毫不知情呢?

  自己的伴侣在不安,可彭姠之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件事太难说出口了,连她自己都在得过且过。

  苏唱不可能帮她听一辈子,这个项目一结束,她就看不到下一次在哪里。

  八月底,项目全部杀青,彭姠之松了一口气,正要从工作室回家,却收到吴风的微信,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她踏着高跟鞋干练又风情地走进去,脸上的妆容很精致,挽起袖口的宽松款衬衫扎进职业的包臀裙里,红唇凤眼,气场十足。

  工作场上的彭姠之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自信张扬,无坚不摧。

  吴风坐在沙发上,小老头似的,没跟她寒暄,抬头就问:“小朱说你每天都把音拷回家,干嘛呢?”

  彭姠之施施然坐到一边,吴风示意她自己剥橘子吃,她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不是说这个项目很重要吗,我回去再听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是你自己听吗?”吴风皱眉,靠在沙发上问她。

  “啊?”彭姠之埋头剥橘子,“没懂。”

  “我问过你组里的人了,录制当天完全不说问题,第二天再补音,天天都在补,有你这么录的吗?”

  “我说你咋不让点点跟着我呢,非得换小朱,风哥你这是在我身边安眼线啊?”彭姠之撒了个娇,“干嘛啊,一举一动还跟您汇报,您直接问我得了呗。”

  “什么眼线,你上次那俩项目黄了你心里有数吧,我不得让个好点儿的帮着你啊?别废话,你拷回去到底是干嘛。”

  彭姠之剥两瓣橘子,塞嘴里嚼着,没作声。

  “你要还说是你自己听的,那咱们去棚里,我现场给你放一段儿。”吴风斜眼看着她,站起身就要走。

  他起身时裤管摩擦的声音那样明显,彭姠之觉得有点讽刺,这时候怎么又能听清了呢?

  “走啊。”吴风站眼前等着她。

  彭姠之把最后一瓣橘子吃了,含含糊糊地说:“我给苏唱听了。”

  她呼出一口气,抽纸擦手,一下一下地揩着指缝。

  “彭姠之!”吴风转过来,外套被带得脆响,他伸出食指在空气中虚空晃两下,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如果不是手边没东西,他可能要摔本子。

  “你在这行干了多少年了!十年,十五年有没有?!”

  “你出去问问,你出去问问,什么导演敢把干音随便发给剧组外的人,这还用我教你!是不是!”

  彭姠之低着头,把纸巾揉在手心里,盯着看了一会儿,喉头滚动,没有说话。

  “还不是一段两段,是全部!”吴风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双手叉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苏唱她自己有工作室,你知道吧?你跟她关系再好,她是别的工作室的老板,你清楚吧?!”

  “苏唱不会泄露的。”彭姠之只说了这一句。

  “她要敢泄露我让你赔到去要饭!”吴风脸涨得通红,“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行规俩字儿在你看来是摆设?这事什么性质你知道吗,换个老板早把你告了!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有多重要!”

  “你要没时间,你说啊,你告诉我啊,我知道你最近跟那个纪鸣橙打得火热是吧?哈,刚官宣了,小年轻腻歪,但你的事业还要不要了,你还想不想干了你跟我直说!你要想退圈儿了你趁早告诉我,你知道我顶着多大压力让你上这个项目的吗?我们工作室新导演那么多怎么就是你彭姠之呢?”

  乍然听他提起纪鸣橙,彭姠之的心被狠狠锤了一下。

  怎么又是纪鸣橙呢?怎么每次自己不好,所有人都要推到纪鸣橙身上呢?她妈妈怪纪鸣橙带坏她,她的黑粉因为报复她去骚扰纪鸣橙,现在连风哥都觉得是因为和纪鸣橙谈恋爱了,无心工作。

  全世界都在把她的错归罪到纪鸣橙身上。

  彭姠之把头垂得更低了,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不是的,风哥,我生病了。”

  “我听不到那些杂音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很恍惚,落地窗的阳光进来,把绿植的影子拖得很长。

  光柱里的微尘纤毫毕现,像一段段被裁剪的时光。

  她大学还没毕业就跟着风哥跑棚了,那时候三声还不叫三声,三声是怎么来的呢?有次她跟着跑棚完回去,说风哥,你以后是不是也能开个工作室啊?你要开了,我就是元老。

  吴风说他是在筹备,还在积累经验,如果开工作室,叫什么好呢?

  彭姠之说,叫三声。

  为什么?吴风问。

  彭姠之一边啃鸡腿一边说,我夹带私货。你看你叫吴风,我叫彭姠之,咱俩的名字有一声,二声,四声,就是没有三声,要有了三声,咱们就啥声调都齐全了,以后配音这行饭,咱能包圆儿了。

  她在这个工作室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姑娘长成风情大盛的大御姐,从蹦蹦跳跳的跑步鞋换上摇曳生姿的细高跟。所以后来即便苏唱开工作室,晁新开工作室,风头越过三声,她都没想过跳槽,从来没有。

  而现在,她是以什么心情说出她生病了这句话的呢,一个配音导演要用什么心情,来说出自己听力有问题这句话呢。

  无异于一场宣判。

  她抬起头,笑了笑,说:“风哥,对不起。”

  吴风的眼圈儿瞬间就红了:“你说什么?你听不到?为什么?”

  “妈呀我今儿这罪过,”彭姠之皱着眉头笑,“让你又气又哭的。”

  她叹气,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太作死了,以前你总劝我,我不听,现在想学好吧,嘶,它有点晚了。”

  她笑了:“我也没想过报应在我耳朵上啊。”

  “风哥,这个项目我弄好了,真挺好的,你听了音就知道了,苏唱她肯定不会泄露的,我拿命保。但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了,没有下次了,后边儿的项目,你给我推了吧,我,想休息了。”

  彭姠之诚恳地轻声说完,走出办公室,走过她跟苏唱打闹说到底A7好还是A8好的录音棚,走过她经常请剧组人喝下午茶聊八卦的休息室,快走到门口,她回头望了一眼,洁白的桌椅还是跟几年前一样。

  她每次自掏腰包请剧组人吃饭,大手大脚,圈儿里都在传彭姠之可有钱了,后辈们也心安理得地跟她蹭吃蹭喝。

  她想起前段时间于舟跟她打电话,说她们初见的样子。

  穿得也跟现在差不多,白衬衫,包臀中裙,乌黑的长卷发,卷翘的睫毛和阿玛尼400号唇釉,红得很正,红得意气风发。

  她准备好了剧本,递给于舟的时候,感觉到了于舟的紧张和无所适从。

  那时自己还在心里笑了笑。

  在工作场所面对陌生人,她很习惯先做出高冷的样子,用专业为自己塑造第一印象,喜欢别人觉得她很帅,喜欢别人觉得她不好接近,喜欢别人觉得她闪闪发光。

  她这辈子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唯有这份工作是她的坚持与骄傲。

  她跟于舟说过:“让我闪闪发光的,不是专业,是热爱。”

  声音工作,是她走到今天,唯一的,最大的底气。

  但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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