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第49章

作者:Z鹿 标签: GL百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世州放开同性婚姻,想和卢上尉结婚的姑娘估计能排大队吧(羞涩捂脸)

第35章

那句话是一张巨大的钢丝渔网。

恐惧从深海掀起,扼住卢箫的喉咙。马上就要被拖入海底,四肢开始僵硬,并僵硬地挣扎。

她惊恐地看向伊温:“谁说的?”

“不知道啊,可能是哪个总局来的小崽子造的谣吧。这次参训的人确实有不少警卫司的。造你这种人的谣,真是脸都不要了,便宜了那些嘴碎的混球。”伊温愤愤不平地捶捶桌子。

卢箫没有说话,低头沉思。

伊温眨眨眼:“怎么了?别难过啊。”

“没事。”

伊温安慰式地摸摸她的头:“过几天可能会有别人向你调查求证,你实话实说就行。哼哼,我们啊,这叫身正不怕影子歪。”

身正不怕影子歪。可身子不正呢?

她早就在几年前的小黑屋里残缺破碎,被迫成了那个恶魔的狗腿了。即便后来醒悟了,不顾一切得拒绝了,过于也永远存在。

那双手本该驱散寒冷。而它们此刻却将雪握住,撒在她的额头上。

卢箫至今仍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八连同学们嫌弃得有理,自己活该接受议论的拷打。

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敢记得。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刹,她看到世界露出了惨白的牙,在冰冷的光下无比刺眼。

**

风纪委员会的调查并没有想象中严峻。

任谁看到卢上尉的模样,任谁了解卢上尉的作风,都会认定这是个谣言;尤其是在听说她处于被孤立状态后,一切都更加明了。

也可能是缺乏实质性证据。

调查结束。

毫不拖泥带水,就像走个形式。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风波暂时平息。

卢箫木讷地抬起手,向上级们敬礼。

**

卢箫感到很好笑。

从绯闻事件开始后,竟没有一个人向自己求证或询问。语言能力都要因长期沉默而退化了。

没有人关心谣言的真假。

只有人关心谣言还足不足以支撑一日三餐的闲谈。

从八连传到七连,再从七连传遍所有。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名叫“卢箫”的人是何方神圣,但这不妨碍他们津津乐道。认得她的,当事人在场时还会收敛些许,只是收不住好奇的眼光打量;不认得她的,即使当事人就在旁边排队,仍会叽叽喳喳讲些侮辱性的话。

但不论怎样,卢箫总在人群中直挺挺地站着,就像烈火中燃烧的锡兵。伸出手,就会被滚烫的金属灼伤。

席子佑曾面对面挑衅过一次。

“女人三十如狼似虎,那四十的女人如何?”

“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那可是我们敬爱的教官。”

卢箫灰蓝的眼睛倏然结冰。她盯着席子佑的表情,发现了奇特的蛛丝马迹,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她并没有让别人难堪的习惯,便尽力语言将隐晦化。

“是‘我们的’,还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

“你想说我还是她?”灰眼睛中的冰变硬了。

席子佑脸白了。

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人不仅不傻,还比常人敏锐得多。可即便如此,这人也不会利用这种敏锐伤害什么。屈辱变成双倍,输得更加彻底。

那一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这个假到不能再假的锡兵愈发面目可憎。

卢箫扭开头,然后彻底变成一座孤岛。

气氛诡异,周围人立刻簇拥席子佑离开。她们没搞明白状况,但也自觉没趣。

从那之后,没人再靠近卢箫,无论心怀善意还是恶意。

毕竟,添油加醋要比拷问当事人快乐不少。

只有一个人除外。

某晚收拾背包时,卢箫意外翻到一张卡片。静静躺在物理课本的书页间,尚残留着写字人的余温。

【对不起。

我知道她们都误解了你。我恨自己的懦弱,却无法改变什么。进修役结束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眼神刚落下,她就立刻辨认出了这行小字的主人。这是军警遗留的职业病。

它们出自申荷娜之手。

“对不起”三个字的笔画,好像有些颤抖。

眼前倏然浮现出晚餐会的场景,申荷娜红着眼眶被迫加入大多数,席子佑也因此洋洋得意到不可一世。有人在哄笑,有人在抑制同情,有人在扭曲敬佩。

很显然,申荷娜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也是那个片段。

握着卡片的手停在空中。

趁千在熙洗澡仍未回来,卢箫掏出打火机,将卡纸点燃。火焰吞噬,雪白的纸片很快化作一抹不起眼的灰烬。然后,她将灰悄悄抖入垃圾桶。

这一举动不是负面情绪的结果,她只是担心别人发现这张卡片,从而为难申荷娜。

其实,卢箫一直没有责怪过她。

大家都知道,与一群人作对远难于与一个人作对。如果交换一下身份,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搭理那个格格不入的小孩子。申荷娜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刻薄,并偷偷写卡片道歉,已经算不错了。

人是理性的,而理性恰恰是人类最引以为豪的优点。

谁敢责怪人类的光芒呢?尽管它是冰冷的。

**

因为独来独往,每天都是一样的;而因为每天都是一样的,日子更如白驹过隙般飞快。

士兵们脱去了军大衣。

士兵们换上了短袖。

操场上晨跑的肢体不再僵硬,谁也不用强忍寒风中的颤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凉爽可人。夏天的存在让西伯利亚变成避暑胜地。

无数个望不到星辰的夜晚,卢箫仍会梦见长得像那条蛇的维纳斯,梦见恶魔的狞笑,梦见铁笼中狗一般的狼。压抑的情绪在噩梦中爆炸,让她能在白天更好地忍受枯燥的孤独。

唯一的朋友或许是数学吧。

随着理论课接近尾声,射击训练课开始逐步深入。

卢箫第一次摸到SZ-89型狙击枪。迷彩的涂漆,流畅的枪体,稳定的支架。头一次,她的心里泛起了武器崇拜。这是世州军事武器研发所去年改良好的最新型狙击枪,微光瞄准镜精度极高,最大射程直逼1600米。

“直接用最前沿的武器训练,你们可是头一届!在最真实的情况下模拟,和真实战场接轨也会更方便。还不快谢谢世州!”佐藤教官自豪地喊。

“谢谢无上的世州军政一体国!”

呐喊声久久回荡在空旷射击训练场上空。卢箫也在喊,但喊声开始麻木。和真实的战场接轨——不早就开始了么?

卧在地上,枪成了肢体的延伸。

卢箫屏气凝神,透过准镜看向远处的靶子。她一动不动,大片汗水顺太阳穴滑落。瞄准,再瞄准。那不是靶子,是敌人的头颅。

扣动扳机,子弹发射,后坐力贯穿掌心。远处内燃机的轰鸣震耳欲聋但那一刻,她什么也听不见。

天地仿佛死了一般寂静。

靶子中心多了一个洞。

回过神来,她听到佐藤教官的欢呼。

“天赋异禀!半个神射手!”

卢箫愣住,手指在枪管上暗暗摩挲。

她已经很久没在一片安静祥和中摸过枪了。上一次摸枪时,身上无数伤口淌着血,炮火的轰鸣让人既容易又很难集中注意力。

她确信,她曾经是喜欢枪的。曾经的射击场上,因平庸的警用配枪而磨灭的热情重新涌动,冲破一切阻碍,融进耀眼的阳光中。

然而真正上了战场,对枪的喜爱荡然无存。

当枪声频繁响起之时,便是战争爆发之时;战争会让它变成刽子手,即便在枪口插上一支玫瑰。

如果……

望着训练场另一头的靶子,她突然怀念起曾在全球举行的雅典运动会。那是唯一能把枪变成英雄的场合,如今却已不复存在。

世界只剩单调的四种颜色,天平平衡与否一目了然,因此当然不再需要体育赛事这种隐形战争。

雅典运动会成为五彩废料。

气流枪填上实弹,开始面目狰狞。

瓦妮莎撅嘴走来,卢箫让到一边。席子佑冷眼看她,尝试从那面无表情的脸中挖掘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军用战斗机在天空盘旋,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竟有了战争的意味。

卢箫的脊背条件反射般渗出冷汗。

这是最好的时代……最好的时代。

她木木地低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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