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同风 第12章

作者:江一水 标签: 年下 婚恋 青梅竹马 GL百合

  马场四周一片喧嚣,处处都是激励声。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扭头,看向了场中,只见马上飞驰的少女拽着缰绳,一把抓住了缰绳,朝着远处奔去。

  咚咚咚,裁定官敲响了军鼓,接着向四周高呼道:“杜见月,上!”话音落下,场上一片沸腾。

  太皇太后遥遥望着那女子驾马返程的利落模样,扭头看向了下首坐着的左丞杜明微,笑道:“见月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这番飒爽的模样,倒是让哀家想起了爱卿当年在射柳宴上夺魁的利落了。这孩子如今这么能干,在哪儿当职呢?”

  杜明微是二十年前科举考场上,明帝定下的状元,可明帝去世后,她在政事上与钟离然多有不合。

  左丞杜明微虽过了不惑之年,可保养得宜,看着就是一个极其风雅成熟稳重的美人。她笑笑,拱手向太皇太后行礼,言道:“回太皇太后,她如今在西门金袍卫当职,是个不太成器的孩子。”

  “西门?”李然笑笑,说道:“哀家春日时见她,只以为是个娴静的孩子,未成想武艺如此了得。对了,这孩子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定亲了吗?”

  杜明微笑笑,说道:“回太皇太后,那孩子未曾定亲。”

  李然点点头,忽而笑道:“年轻人还是先成家再立业才好,你也该上心催一催的。”杜思微打了个哈哈,将此事给掩盖过去了。

  倒是顾思源,听到这杜见月的名字,远远瞧了一眼,贴耳与钟离然说道:“那左丞之女,是否是大臣们之前想给陛下立的皇后。”

  她如此敏锐的眼神,倒是在钟离然的意料之中。钟离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嘀咕道:“这倒不是,不过她也在名单之列。她是左丞三女,父亲是弘文馆的先生,约莫比你小两岁,在弘文馆西门做个小小的金袍卫。”

  顾思源一听,就晓得这里面有猫腻,于是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离然偷偷告诉她,道:“这是左丞家的私事。那杜见月出身名门,却喜欢上了光禄寺良珍馐署丞的女儿。”

  光禄寺署丞不过时从七品的小官,权势煊赫的左丞不喜乃常事。顾思源略微想明白了,与钟离然说道:“所以杜丞相就棒打鸳鸯了?”

  钟离然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吗?那杜见月原先要做朕的贴身侍卫来着,经此一事,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然后自己通过金袍卫考核去西门当差了。”

  “母女两闹得很僵,直到现在还没和好。”

  钟离然说起这件事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顾思源从她微扬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几许眉飞色舞来。由此可见,钟离然的确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位丞相。

  当然,她也不会因为不喜丞相,就特意做些什么膈应她的事情,比如给那两个姑娘指婚之类的,那就很是多此一举了。

  姻缘要是好,人家杜见月兴许感激她。不好的话,指不定有怨言了。更何况,钟离然还没判断出杜见月能不能用。就算能用,但也改不了她骨子里是个杜家人的事实。

  因此钟离然乐意看戏,却不见得愿意插手。

  看清了钟离然的意图,顾思源笑笑,又给她喂了几粒葡萄。又赛了几轮,尚留在源州的几位皇室子弟也一并上场了。

  五年前明帝还在世时,按照祖训下召,让已到封地的几位王爷将年满十岁的长子长女送入宫中弘文馆学习。一半是接受教导,一半相当于为质了。

  当时的宛王世子钟离越刚来源州没多久,他的母亲宛王就死于难产。于是世子钟离越有段时间,曾进入了明帝的则储考察,很是细心□□过了。

  只明帝得了天命后,立马让钟离越继承母亲的王位,成为宛州王。并且下令,这些皇子未满二十岁之前不得离开源州回到封地。

  明帝对钟离然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可于其他皇室子弟而言未免有些不公。饶是如此,钟离越还是茁壮成长了起来,成为了一个极其可靠的王侯。

  旗使一划令旗,但见他一马当先,与此前的杜见月一般遥遥领先,夺到了那支青柳。

  皇室有如此长脸的人物,让在场宗室振臂欢呼。李然也笑笑,说道:“明卓这孩子也不错,骑射可下了很大功夫呢。”明卓是钟离越的表字,与钟离然一样,都是明帝给他们取的。

  钟离然附和太皇太后,与她说道:“是,宛王兄的骑射功夫向来都是我们之中最好的。”毕竟,这个人读书不太行,就只能锻炼肌肉了嘛。

  如此过了两轮,这场射柳宴总算是圆满结束了。拿了上的几人赛了一场,结果是杜见月率先夺得青柳,成为宴会上的魁首。钟离越次之,倒是没怎么给皇室丢脸。

  皇帝按例嘉奖了他们,钟离越领了赏,太皇太后李然便夸赞道:“明卓今日如此优秀,让祖母好生欣慰,你说,想让祖母奖赏你些什么?”

  这属于太皇太后因为喜爱赐下的奖励,钟离越一喜,忙说道:“孙儿能让祖母高兴就很好了。不过既然皇祖母这么说了,孙儿倒还真有一事相求。”

  李然道:“哦,什么事,你说说?”

  钟离越便道:“孙儿十二岁那年,曾见先帝开弓,百步穿杨,着实钦佩不已。孙儿想,皇祖母能不能将先帝那张弓赐给孙儿。”

  钟离然私下差点没翻个白眼,当年明帝为了激励她学习骑射,早就将那张御用的弓赐给了她。如今那弓就挂在宸宫的书房里,想她让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听到宛王提起先帝,太皇太后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只笑眯眯道:“先帝那张弓,哀家是不能给你了,但哀家可以给你做件好事。明卓啊,你也快十六了。皇帝都成婚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定亲成婚了。”

  “哀家今日见杜爱卿的掌上明珠,姿容妍丽,英姿飒爽,不若给你指个婚如何?”

  她这话一出,跪在场上的杜见月背脊紧绷,脸色霎时苍白。就连钟离越,听到这句话也挂不住脸,略有些难堪回道:“回祖母,孙儿还小,还不是考虑此事之时。”

  李然一副好祖母的架势,苦口婆心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得先成家才能立业嘛。见月这孩子哀家觉得甚好,年长些也能教导你嘛。”

  钟离然虽是看戏,但也不忘招呼顾思源。她伸手,拍了拍顾思源,拉着她入了战场,自己则开口道:“祖母,姻缘一事还得你情我愿才好,你只问皇兄愿意不愿意,也不问问小杜爱卿想不想成婚啊。”

  顾思源被拍了一把,连忙回神,附和着钟离然道:“是啊祖母,姻缘也要心心相印才算美满。说不定宛王兄与小杜爱卿皆有心仪之人了,那岂不是好事成坏事了。”

  帝后二人这么一打岔,倒是止住了李然指婚的念头了。李然笑笑,再不提指婚的事情,打了个圆场后给两人各赐了些珍宝,这场上的诡异气氛才算是消散了些。

  如此一来,射柳宴总算是圆满落幕了。以太皇太后为首,亲率众臣前往盛源宫赴宴,一直闹到了亥末,金袍卫们才将各大臣送回各家府邸。

  钟离然身子骨未长全,虽然这一切什么都没做,但也足够她累的了。顾思源也没好上多少,两人乘撵回到宫中后,立马洗漱趴在床上不愿动弹。

  向来勤快的钟离然迈不动腿,穿着雪白的中衣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感受着四周冰鉴传来的凉气,这才舒服的放松了身子。

  顾思源靠着床头看书,见她这么趴着,提了她一把。钟离然手脚并用,整个人扑进了顾思源怀里,枕着她的大腿,将脸颊埋进了她平坦的腹部间。

  没有侍女在身旁,钟离然也不摆着那张架子,难得的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她伸手揽着顾思源的腰,嗅着她身上传来的冷香,微眯着眼道:“顾思源,你在看什么?”

  成婚之后,除非是必要场合,钟离然是很少喊顾思源为皇后的。她叫习惯了顾思源的名字,大婚之后就一直这么私下称呼她。

  顾思源捧着书,没有看她,只应道:“看些杂记。”

  钟离然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顾思源怀里抬头,说道:“顾思源,别看了,我们来清点一下今日的礼单吧!”

  她伸手,将顾思源的书取下,迎上了她懵懂的视线,双眼放光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心累,真滴累,要自闭了。

第20章 四.3

  宫中大宴众臣来往的礼单向来都是交由皇后身边的女官整理,然后再交由皇后过目,才送入库府中。听闻钟离然这般提议,向来嫌麻烦的顾思源迟疑道:“礼单不是交由蓝采整理吗?”

  钟离然看了她一眼,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使劲揉了揉,皱眉道:“你怎么就这么懒呢。”

  顾思源在她掌下哼哼唧唧吐了几个字,应得理直气壮:“我这叫各司其职。”钟离然才不理她,伸手拍拍她,下令让女官将礼单送了过来。

  东西都送到了,顾思源倒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让侍女抬了一张矮桌放在龙床上,摆上了笔墨纸砚。

  矮桌上放了一盏油灯,葳蕤灯火前两人并肩坐在了一起。钟离然年幼,恰好能窝进顾思源怀里。这时候她就不嫌热了,靠在顾思源柔软的怀抱中,美滋滋地清点礼单。

  虽说是射柳宴,可到底还有一个皇后生辰宴的名头在那里,大臣们赴宴之时都会随礼。除了珍宝之外,臣子们还会随礼赠送银两。

  钟离然看着礼单,细细地告诉顾思源这些珍宝应该归入何处,又仔仔细细地算了白银黄金的数额,这才说道:“珍宝都入你的私库,日后好打赏人。这些黄白之物,我们三七分如何?你三,朕七。”

  顾思源垂眸看着这孩子兴奋的模样,笑笑道:“都随陛下。”如此一来,射柳宴一事算是正式落幕了。

  初秋过后,太阳一日比一日猛烈,直热得人受不了。原本就极度喜阴的顾思源越发不爱出门,除了早起给太皇太后请安外,几乎是整日都赖在有冰鉴的宸宫中。

  钟离然见她如此悠哉,就给了她一些简单的奏章查看。顾思源看完奏章之后,就会看书。这时钟离然就换着花样折腾她,例如明明有伺候笔墨的侍人却偏偏让她磨墨。顾思源宠着她,都一一照做了。

  这一日,两人将桌案搬到了宸宫内殿,脱掉了外袍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批复奏章。侍女们皆候在外殿,不敢入殿打扰。两人忙到一半,忽有侍女来报,说是钟离岱的道童携礼朝见陛下。

  钟离然早些时日就得到钟离岱的来访书信,闻说她的道童前来,匆忙系了外袍从内殿中走出来。顾思源紧随其后,两人一同迎接了携礼而来的道童。

  说是道童,却也不对。那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容貌端庄,瞧着很是成熟稳重。

  钟离然从未在钟离岱那处见过她,心生警惕,将顾思源护在了身后,板着小脸道:“你就是来给姑祖母送东西入宫的道人,名叫什么?”

  她踱步到那女子身前的主位,拉着顾思源一同坐下。道人躬身行了一礼,言道:“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小道良夏,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此番前来正是替师父献礼陛下的。”

  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很有风骨。钟离然想了想,问道:“你是那个在后山嶙峋山地替姑祖母种植苞谷的弟子?”

  良夏拱手,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钟离然恍然大悟,倒是将此人与钟离岱书信中的描述对上了。于是笑笑,说道:“良道长辛苦了,不知那山上的苞谷如何了?”

  良夏应道:“回陛下,山顶那批长势稍逊地里那批,但收成也还不错。从入春到现在,山顶一共分种了三批,三批又按照撒种密集,肥力等对照种植,得出了较为可靠的数据。”

  这些钟离然听得模模糊糊地,她点点头,听良夏解释了一番对照种植后,这种苞谷能在楚国种植,且产量尚可的结论。

  钟离然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良道长觉得这些苞谷能在燕州嶙峋贫瘠之地,与澜州宁州等高寒之地种植吗?”

  良夏拱手行了一礼,言道:“回陛下,这几处,尚需证据支持。但目前来看,此类作物可在我楚国推广。”

  近十年来,楚国粮食作物产量大不如前,尤其是燕州等贫瘠之地,原本就不适合稻谷栽种的地方更是产量底下。钟离然之所以这么抠门,就是为了节省些银钱,用以保证民生。

  若是这外来作物真能种植,无论多少,于燕州等地都是福音。

  于是钟离然欣然道:“此乃我楚国福音,还请良道长给姑祖母带个话,朕还需要一些可靠的证据,才能推行此事。”

  良夏讲话带到,又得了钟离然一番奖赏后,才无悲无喜地离去。

  钟离然虽然早就得了这消息,可如今听良夏细细说来,还是免不了有些兴奋。她年纪虽小,可养气的功夫却比一般人好得多。饶是如此,回了内殿脱下外袍后,钟离然脸上却难忍喜色。

  顾思源见她这么高兴,心里也迷迷糊糊地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她取过桌面上钟离岱送来的书信,自顾自地翻开,总算是明白了这“苞谷”的食用之途。

  于是她坐下来,与钟离然说道:“姑祖母送了三车苞谷入宫,陛下要如何处理?”

  钟离然想了想,说道:“就按照姑祖母说的吧,鲜嫩的直接煮食,剩下的晒干,一半磨成面粉,一半切粒,做成面条与糊糊,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全部都依照小皇帝的意思来呗。

  顾思源见她穿着中衣在批改奏章,忽然想到了方才那良夏道长妍丽的面容,疑惑地问道:“陛下,那良夏道长是何人?我听她的言辞,在农学之中颇有见地,可不太像个太一观的修士。”

  毕竟,许多太一观修士都忙着焚香祈福,甚少有关心农事的。

  钟离然闻言倒是想起了一桩趣事来,停了笔与顾思源说道:“顾思源,你还记得朕与你说过的杜见月吗?”

  顾思源点点头,小人精皇帝就板着脸与她说道:“这良夏道长,就是朕说的那位光禄寺良署丞的女儿。”

  顾思源略吃惊:“唉?”

  钟离然解释道:“良署丞虽然官职卑微,但这个女儿却是极其优秀的。她十七岁通过弘文馆考核,成为了弘文馆讲师,后入道,成为姑祖母的关门弟子,如今退了弘文馆的任职,跟着姑祖母专心学农。”

  顾思源闻言,拧起了眉头,问道:“那杜见月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钟离然就告诉她:“良夏任职弘文馆讲师的时候,曾经教导过杜见月,这杜见月约莫是对自己的老师动了情。然后良夏从弘文馆离职入道,杜见月与杜家闹翻了。”

  这事说起来可是一件小事,可细细想来其中存在着许多猫腻。顾思源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师生相恋这种事,在杜见月还在弘文馆念书之时于杜家而言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顾思源琢磨透了,又看了看撸起袖子毫无形象在批改奏折的小皇帝,神情复杂道:“那陛下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小皇帝抬眸望着她,板着脸说道:“湘君告诉朕的。”湘君与湘夫人向来是处理情报的能手,这源州城的八卦就没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

  顾思源想,就连这种小事皇帝都知道,那么她入弘文馆一事,小皇帝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拧眉,略有些犹豫说道:“那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来源州了?”

  钟离然听到这句问话,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顾思源,提高了音量道:“顾思源,弘文馆考核的入选名单是朕亲自过目的,你是不是傻了?”

  顾思源还真是想岔了,她笑了笑,伸手扯了扯钟离然的袖子,柔声道:“那陛下,是什么时候起了心思想大婚的?”还在太一观演了场戏,让人觉得好生可怜。

  钟离然哪能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看了她一眼说道:“朕承认,朕是看到你的名字才决议大婚的。朕说过了,朕不想跟不相识的人大婚。”

  哪怕只是一场注定交易的婚姻,她也要对方心甘情愿的答应。不然这样的合作,毫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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