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同风 第14章

作者:江一水 标签: 年下 婚恋 青梅竹马 GL百合

  啪的一声,殿上一片寂静。钟离然板着脸,冷清清道“你们还当朕年幼可欺对吗这凉河郡太守此番作为,不就是觉得朕是个年幼可欺的孩子,随便哄哄就会给他加官进爵嘛”

  “当真以为朕不清楚,朕坐拥天下,需要人讨好吗他一个猪头,枉顾天下民生,欺人太甚,如今你们还要为那猪头说话,真是气霎朕也”

  “一个苞谷棒就将你们收买了,你们脑袋里塞得都是什么猪头玩意”

  钟离然几乎不在朝廷上骂人,但是这一日,她从早骂到中午,从凉河郡太守开始,揪着大臣们的小尾巴精准骂了一遍,直到口干舌燥之后,宣布了自己的旨意。

  将凉河郡太守革职,扁回老家种苞谷去了。其余众人也没再追究什么,这才散了朝。

  大臣们被骂的狗血淋头,却又觉得钟离然句句在理,憋着一股气回到了家中。至此,朝中官员也算是摸清了这皇帝的脾气了。

  虽然是个仁慈的皇帝,但也有绝对不能践踏的底线,也算是彻底立了一个威。

  钟离然将朝廷上的官员骂了个遍,心情极好的回到了宸宫,午膳时还多添了一碗饭。顾思源见她心情这般好,就晓得凉河郡太守之事算是解决了。

  于是与钟离然说道“陛下,那苞谷还剩下九车半,我将它送往各大臣家中如何”

  钟离然点点头,又说道“往杜丞相家中多送一些。”那凉河郡太守出自她门下,当真是闹心得狠。

  顾思源晓得她的小心思,点点头,应下了她的话。

  午膳过后,两人照旧批改了奏章。临近傍晚时分,钟离然领着侍人前往西宫校场操练武艺,到了日暮时分才回来。

  她穿着轻薄的绯纱,浑身带汗。一踏入宫中,就迫不及待入了内殿找到了冰鉴,坐在了冰鉴旁。

  “皇后呢”训练完武艺的钟离然在侍女的伺候下将手洗净,坐在了冰鉴旁的书案前,看到了昨日顾思源翻看的斜雨微风录。

  看这名字,钟离然还以为是什么逸闻趣事,当下翻了起来。侍人见她问起皇后,连忙答道“回陛下,皇后在浴房,说是先沐浴了,等陛下回来再用膳。”

  钟离然翻着书,头也没抬地说道“朕晓得了,备膳吧。”

  侍女称诺,连忙下去备膳。钟离然正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地翻起了手中的书。原以为是什么逸闻趣事,没成想翻开后却是本词集。

  这本词集约莫是百年前所作,收录的是楚国开国以来的词作。文康帝以前,楚国盛行诗作,文康帝后,流行词作。而词的盛行,则在百年前大放异彩。

  钟离然喜欢读诗,倒是很少接触词作,一个贪新鲜,就看了下去。看着看着,钟离然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当即拧起了眉头。

  什么“衣褪半含羞,似芙蓉,怯素秋。”什么“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看书,相偎相抱取欢愉。”还有什么“透轻纱,双乳似白牙”

  钟离然连翻了几篇,一张白皙的小脸涨的通红。她看不下去,重重合上了书本,心道顾思源这个不正经的女人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彼时顾思源正从浴房走出来,闻说钟离然回宫了,就穿过屏风来见她。

  “陛下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钟离然闻言抬眸,看向了屏风。但见一身穿雪白中衣的女子拨弄着微湿的黑发,从屏风外走进来。她身姿纤细,体态婀娜,一举一动都带着万种风情。

  钟离然看着女人的身影,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语言,咬牙切齿道“顾思源,你都在看些什么不正经的书”

  “唉”顾思源拨弄着长发,歪着脑袋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第23章 五.1

  五

  顾思源喜欢看书, 从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痴,因此涉猎极广。她这半年都在研究楚国前三百年至今的词作,整理流派预备编书, 所以在阅读现代的词集以用参考。

  斜雨微风录于百年前编成, 其中收录的皆是靡靡之词。顾思源想给擅长这类词作的词人划分一下流派, 取精去粗,看得很是仔细。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参考资料,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书。听到钟离然如此指责,她也有些一头雾水。

  她轻轻拨弄着自己的长发, 看着面前那个衣冠整齐的少年皇帝,疑惑道“这算什么不正经的书不就是本词集吗”

  钟离然红着耳朵, 强撑着冷淡道“难道晚来轻步出闺房,鬓慢钗横无力就不算是不正经了吗”

  顾思源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无奈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句难道不风雅吗啊, 不过这本词集有些的确不太风流,略显粗俗。好了,陛下你别管了, 快去用膳吧, 都不饿的吗”

  她说着, 走到钟离然身旁, 抽走了她手里的那本词集。刚沐浴过后的美人, 带着清新的香气, 一靠过来香味就灌满了口鼻。

  钟离然下意识嗅了嗅,略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衣冠,应了声嗯。

  晚膳过后,钟离然暂时抛下了那些淫词艳语,预备沐浴。顾思源散着一肩黑发,身上只拢了一件轻纱,陪着钟离然解下衣物。

  有时候顾思源觉得钟离然就是诚心在折腾她,分明有侍女,却偏偏只要她伺候脱衣。浴房的屏风外,顾思源垂眸专心地给钟离然解着腰带。

  钟离然张开了手臂,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香气,略有些不自在问“好了吗”

  今日腰带的扣子似乎特别难解,顾思源忙活了好一会才将皇帝的腰带解下来。腰间一松,钟离然还没感受到那份舒适,腰间就被人用双手掐了一把。她浑身一紧,垂眸看向了身前的顾思源,略有些愠怒道“顾思源,你在干嘛”

  顾思源在她腰上掐了几把,嘀咕道“陛下,你是不是有些瘦了。”说着,仰头看了皇帝一眼,恍然道“啊,还高了许多。”

  这时候钟离然才发现,年前与自己差不多高的顾思源,不知何时竟然矮了一些。她看着顾思源的脸,冷淡道:“朕还是生长的年纪,长高有什么稀奇,你快些,朕乏了。”

  她这么催着,顾思源笑笑替她脱下了绯色衣衫,很快将她剥得赤条条。少年人的身体,修长高挑,宛若纤细的柳条,充满柔韧又无一多余之处。

  顾思源扫了一眼钟离然的身体,目光下滑,看到了她平坦又有力的腹部,伸手拍了拍,皱眉道“陛下是真的瘦了。”

  钟离然拍掉了她的手,说道“朕天天去校场,自然康健苗条。你以为朕是你吗,天天不动囤肉过冬。”

  顾思源嘀咕,“我也没什么肉啊。”钟离然扫了一眼她从单薄衣衫中透出来的春色,长眉一挑,一声冷笑。接着,光着身子穿过屏风,在大夏天里泡温水去了。

  顾思源惦记着要给她将头发洗了,也就跟着进去,好生伺候了一番,被顺毛得很舒服的皇帝才眯着眼从浴房踱步出来,披着轻纱到书房看书去了。

  亥正时分,皇帝看完了今天的书籍,从书房出来,给供奉在殿中的经书上香后,才上了床。

  龙床四周摆了两个冰鉴,在这炎热的夏夜透着清爽的凉意。顾思源靠在床头,借着油灯翻看今日那本词集,看得极其认真。

  钟离然板着脸,伸手抽掉了她手里的词集,冷淡地说道“都说了不许你在床上看书了,要看也得将小桌案搬过来就着灯看,不然年纪轻轻就要假于叆叇可如何是好”

  叆ai叇dai是一种辅助看书的器具,如大钱形,质薄而透明,以此掩目,精神不散,笔画倍明。

  楚国有不少帝王,到了而立之年都要借助此物看书。似顾思源这般书痴,如今还没看坏眼睛,也亏得钟离然天天盯着她。

  钟离然说着,看向了候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不是吩咐尔等了吗,日后看见皇后再这么看书,就将她拖去书案前。”她说着,扭头看着顾思源,语带威胁“你再有下次,朕就罚你的侍女。”

  吼,可真是好大的威风。顾思源拿她没办法,伸手扯了扯钟离然的衣摆,笑弯了眼道“陛下,困了就睡吧。”

  钟离然看了她一眼,伸手戳了戳她额头,笑了一声。知道她放过此事了,顾思源笑笑,拉着皇帝上了床。

  两人牵着手并肩躺好,侍女们放下了四周的轻纱,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内殿。殿中灯火通明,钟离然闭着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许是比她年长许多,顾思源向来睡得都比她晚些。在床上躺了一刻钟,顾思源模模糊糊地闭上了眼,没一会就被一股巨力从梦中拽过来。

  好似全身被束缚着一般,她被紧紧禁锢着透不过气来。顾思源极力地喘息,迷迷糊糊地从梦中睁开了眼,果不其然又被抱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啊,又来了。

  顾思源仰头,看着钟离然那张在睡梦中仍旧板着的脸,有些无奈地伸手推了推将她抱紧的这个人。

  “陛下陛下”顾思雨轻唤,然而睡熟的少女却仍旧闭着眼纹丝不动。少女将她紧紧抱着,就好似什么绝对不能放手的珍宝一般,紧紧揽入怀中。

  夏夜炎热,拥着她的少女恰好是火气旺盛的年纪。源源不断的热力从接触的怀抱传了过来,放置在床边四周的冰鉴散出来的凉爽远远抵不过这份热力。

  顾思源又热又难受,却又没办法挣脱这份束缚着她的热情,只得无奈地闭上了眼,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卯时一刻,晨光透过窗映入了内殿,钟离然准时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感受到手臂传来的重量,垂眸看着怀里还在沉睡的女人。

  顾思源闭着眼,散落的黑发微微挡住了脸,显得柔弱又清丽。钟离然看了她一会,小心翼翼地抽掉自己的手,将她放在了床上。

  她揉了揉手臂,敏锐的鼻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旋即垂眸,看到了自己大腿上沾上的那一抹血迹。钟离然略感诧异,扭头看向了还在熟睡的顾思源,旋即拧紧了眉头。

  钟离然凝视着她的睡容,看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赤足走到了殿外。

  早起伺候她洗漱的侍女已经在外殿候在,钟离然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们噤声,且低声吩咐道“今日让皇后睡到自然醒,派人去太皇太后那处替她告假。”

  侍女眼尖地看到了皇帝身上沾到的血迹,点点头,称了诺,给皇帝换了一套干净的朝服。卯时三刻,皇帝用了早膳出门,先是捧着书走到了后院打了几套拳,然后前外朝晖殿将挑选出来的奏折看了一遍,做了鬼话规划,等到辰时正式上朝。

  晨光越发猛烈时,顾思源在梦中被阵阵腹痛疼醒。她睁开了眼,看到了天已大亮,略显慌张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辰正一刻了。”侍女镇定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拉回了顾思源缥缈的思绪,“陛下已经替您告假了,今日不用去太皇太后那处请安了。殿下如今可是要起身洗漱吗”

  顾思源捂着肚子,恍然明白是自己的月事来了。她蜷缩在床上,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败给了身下的不适,从床上爬了起来。

  侍女们伺候她洗漱,将床上的东西换了一套,用过早膳后,一点也没有缓解疼痛的顾思源又躺回了床上。

  每一次月事来临时,对顾思源来说就是一场无比漫长的折磨。倒不是她身体不好,她也有经常动动,可无论怎么调理,自第一次月事来之后,顾思源甚少有好过的时候。

  每当这时,她就什么也懒得做,只想躺在床上熬过去。

  昏昏沉沉睡了好一会,顾思源在睡梦中依稀听到有人唤她。“顾思源顾思源”听到这个声音,顾思源极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皇帝秀气的小脸。

  她疼得厉害,看了皇帝一眼,都不想唤她,接着又闭上了眼。钟离然见此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拍拍她脸颊唤道“起来,顾思源,先将止疼的药喝了再睡。”

  顾思源叹了一口气,勉力睁开眼看着皇帝皱眉道“不要。”

  她此时体虚气弱,说这话没有一点威力,听起来更像是撒娇。钟离然将她抱在怀里,耐着性子哄她,“先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疼了。”

  “苦。”

  平日里很有姐姐模样的顾思源,一旦生病就会成为全家都宠着的幼女,显得格外娇气。钟离然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倒也没什么不耐烦,用了些心思哄道“不苦的,朕给你备了糖水,可甜了。”

  顾思源才不信她,别过脑袋,说不喝就是不喝,特别有骨气。

第24章 五.2

  顾思源身体不适时可会作弄人了, 钟离然叹了口气,扶着她让侍女递了一勺子药汤过来,直接喂到她唇边, “听话, 快喝了。”

  钟离然几乎是撬开她嘴巴将汤药送了进去, 顾思源再怎么拒绝也有个限度,就这么不情不愿地喝完了一大碗汤药。喝完了之后倒是不嫌弃它苦了,又被钟离然灌了半碗糖水,才重新躺下。

  钟离然见她用了药,于是吩咐侍女抬了张小案到床上来, 抱着一摞奏折批阅。顾思源就蜷缩在她身旁,盖了张薄被休息。

  钟离然背对着她, 正坐于小案前批改奏折。顾思源听着她翻阅奏章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许是被分了神, 小腹传来的疼痛渐渐没有那么强烈了。

  索性睡不着, 顾思源坐起身, 抱膝坐在了钟离然身旁。钟离然头也没回,看着手中的奏折问道“好些了吗”

  顾思源没回话,钟离然朝后伸手, 摸到了她的腹部, 轻声问“还疼吗”顾思源顺势趴在她身上, 点点头。

  身上一热, 钟离然皱眉道“那就躺下歇着。”顾思源闻言, 软了身子, 挪着位置枕在了钟离然的大腿上。

  钟离然顺手将她的脑袋拨进来一点,就着这个姿势批改奏章。没一会,钟离然放松了坐姿,将顾思源揽入怀中。

  看了约莫有两刻钟,钟离然坐着有些累了,稍微挪了一下位置。她垂眸一看,却见顾思源枕在她腿上睡着了。

  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映入眼底,让钟离然愣了一下。她看着顾思源这副安然入睡的模样,倒是想起自己十三岁时第一次来月事时的事情了。

  皇室的教育是很全面的,早在登基之初宫中太医就教导过钟离然粗浅的医学。第一次葵水之时,钟离然倒是很镇定,保持着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心态。

  倒是顾思源比她慌张了许多,忙着替她清洗身子,教导她更换贴身衣物。让她安心休息,还不许她看许多奏折。

  那时候顾思源就想现在将她抱在怀里,揉着她肚子一遍一遍哄着说不疼不疼。钟离然原本就不疼,只每次见顾思源都疼得死去活来的,就明白她这是以己度人了。

  钟离然原本是要告诉顾思源不必如此惊慌的,可见着这般体贴的顾思源倒是不好开口了,于是十分顺从的享受了一日顾思源的体贴照顾。

  可自那之后,仍旧是钟离然如同小时候那般体贴体虚的顾思源。思及此,钟离然伸出手指,戳了戳顾思源的面颊,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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