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同风 第5章

作者:江一水 标签: 年下 婚恋 青梅竹马 GL百合

  顾思源给她倒了一杯水,钟离然接过水仰头喝了起来。顾思源见状,将手帕取出来,仔仔细细地给钟离然擦拭掉额上的汗水,柔声道:“陛下,日光太盛,一会陛下就先回去,我替你吧。”

  钟离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板着脸说道:“不用。”顾思源其实喜阴,不太喜欢阳光猛烈之地。虽然橘子林能挡住些许阳光,但终究还是太过炎热了。

  钟离然喝完水,伸手推了她几下,冷清清道:“你回去吧,朕无事。”

  顾思源见此,抿唇不再说些什么。在钟离然前头的钟离岱听到声音,冲顾思源喊道:“思源丫头,给姑祖母送点水过来。”

  顾思源原本就打算给她送水,听到她这声呼唤,连忙动身,朝林间走去。等到了钟离岱身边,那白发青衫的道人放下了铲子,走到顾思源身边自顾自地倒起了水,大喝了一口,与顾思源说道:“那孩子一入宫就跟着我一起干活呢,自己也种了不少东西,可没那么娇气,你别管她。”

  顾思源点点头,应了声嗯。钟离岱微眯着眼,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顾思源笑笑,轻声应道:“姑祖母的田园之居,悠然怡人。”

  钟离岱便说道:“麦麦在宫里也有一个田园之居,你要是喜欢这里,必然也会喜欢那里的。好了,回去吧。”她一口将杯中水喝尽,与钟离然一般,将顾思源赶回了阁中。

  钟离然不上朝的第一日,就在此处帮着钟离岱施了一天的肥。

  到了第二日,帝都又出现了新的流言,说是陛下遇袭那一日,伤了筋骨,路遇一清贵世家的女子,被她背上了太一观。

  虽则这流言完全没有什么可信度,毕竟陛下身边的侍卫那么多,怎么都不会让一清贵女子背上山。于是就有说,那女子只是照顾里陛下,传来传去,就成了那女子原是前大司命的弟子,在前大司命那处遇到了陛下,悉心照料。

  总而言之,流言转了好几个弯,不过几个时辰,就成了陛下被一女子救了,那女子还是天定的皇后,楚国的国君将要大婚了。

  大臣们早几个月前,就上书提议立后辅政。定下皇后人选之后,待陛下年满十二岁即刻大婚。楚国帝后一体,大臣们原先各怀心思,想着分权迟迟没有定下人选,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外界的流言顾思源自然也听不见的,幸而钟离岱的住所放了不少书,到了第二日,顾思源索性看起了书。

  她沏了一壶茶,捧着一本古籍坐在了前院的廊檐下,专心致志地专研了起来。钟离然随着钟离岱,挥着锄头将前院那块地翻新。锄头声吭吭,伴着细风来到廊檐,一派和煦。

  钟离岱上了年纪后,就喜欢田园生活,因此抛下了皇宫里的优渥生活,隐居于此。而钟离然的父王,是个爱民如子的王爷,在世之时没少亲自下乡种地视察民情。

  钟离然幼时随着父亲去过几次乡间稻田,不过中州王顾念她年纪小,没舍得让她下田忙活。自父亲逝去后,钟离然就被接入宫中。那时钟离岱还在宫里种地,钟离然偶然一次,后来就常去钟离岱那里蹲着。

  一来二去的,钟离岱就抓了她当小壮丁。久而久之,钟离然就适应了干农活这件事。如今钟离然在宫中种的那些地,其实就是钟离岱留下的。

  两人兴致相投,忙活起来倒也十分开心。别人见着辛苦,她们却是不亦乐乎。顾思源瞧了一日,发觉了钟离然这个新爱好,也就不上赶着去帮忙了。

  喜欢种地的皇帝,在楚国历任帝王中并不算得上什么稀奇。毕竟楚国皇室里,奇奇怪怪的人还真不少。有喜欢养蚕的,喜欢打铁的,喜欢造房子的,喜欢砌墙的,各种各类的皇室成员多了去了。

  顾思源见她开心,就捧本书在旁看着。反正沏好茶,距离那么近,两人渴了会来拿。

  忙活了一早上,这两人总算是将前面那块地给锄好了。待午膳过后,钟离然就拿着小锄头,在地里刨坑。钟离岱拎着小荷包站在一旁,钟离然刨一个坑,她就往荷包里掏出几颗种子,随手扔进了地里。

  顾思源眼尖,在前廊看了一会,没有认出那是什么种子。于是起身,顶着太阳走到了钟离岱身旁,好奇道:“姑祖母,你们这是在种什么?”

  钟离岱往地里扔了三四颗种子,见钟离然埋好了,这才应道:“这叫‘苞谷’,海商们带回来的东西。说是粮食,不娇贵,好养活,我种种看看能不能活。”

  楚国不禁海,却也没有官方指令编整海军。不过楚人天性自由,信奉有日出之地便是东皇庇佑的地方,于是宛州中州两地临海城池,有不少的航海商人。

  钟离岱就认识不少航海商人,每次等她们回来时,都能得到不少好东西。当然,能回来的都是幸运的,不能回来的多半是葬身于海中了。

  自烈武帝四十年前大举动武后,楚国百信可谓是民不聊生。直到楚明帝登基后,大力发展民生,休养生息二十多年,才缓过了一口气。

  可楚国休养生息,北境那些蛮族也喘了口气。等到了楚明帝晚年,恢复生气的蛮族也频频来犯了。

  楚国虽是地大物博,可人口却也众多。民以食为天,当下楚国要解决的还是那一口饭的事情。

  一边是边境的蛮族之乱,一边是国中的民生大计,楚明帝在位时过得紧巴巴。

  钟离然登基后,就不断有人与她说国库有余。实际上有没有,钟离然从监天司那里打听清楚后,心里还是有些底的。

  澜州北境苦寒,放牧又要受蛮族侵扰。宁州沙土飞扬,庄稼养不活人。中宛二州时常遇洪,来一次国库就要空好多年了。更不用说燕州西境了,燕州西境山地嶙峋,土地贫瘠。虽然雨水充沛,但有些地方根本种不了稻谷。

  这一桩桩的事,都丢给了年幼的钟离然。钟离然登基后,效仿明帝,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仅如此,她还托了钟离岱向海商们打听,海外有什么好种又不那么娇贵的粮食。

  她和她父亲一样,觉得能养活人的就是好东西,可不管是不是外来的。这些“苞谷”,就是钟离岱托人打听了好久才得到东西。

  听说这东西不娇贵,有点土给点肥就能活。如果真能活,那不管能有多少收成,至少燕州西境那大片的百越人,都能有点粮食了。

  钟离然埋着土,看着扔下去的种子,由衷地希冀它能适应楚国的水土,茁壮成长。

  顾思源听了钟离岱的话,看着钟离然脚下的那片土地,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君主各个时期遇到的情况都不大一样,钟离然应当是个和平时代的君王。

  一,前代很靠谱,修整民生。二,虽然有诸多实力,但因为相互牵扯所以麦麦的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钟离朔亡国的主要原因是被人偷家了,被念望算计得明明白白。

  所以麦麦,你还是种田吧。

  (无脑甜文,无脑甜文!别喷我,我真的不想写宫斗了,脑阔疼qaq)

第8章 二.2

  这一日午后,海外来的“苞谷”就在楚国落了地。

  钟离岱与钟离然将前院的地忙活好了之后,接下来的两日都在锄草。顾思源也不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就与钟离然在此处呆了一日又一日。

  到了第五日的夜晚,顾思源所住客房的门被人敲开了。顾思源捧着一卷书在一豆灯前看,听到动静这才起身,给来客开了门。

  来访者是钟离然,她冠带整齐,小小的身躯挺直了腰杆站在顾思源面前,冷清清道:“朕要进去。”

  顾思源略有些讶异,侧身给她让路,应道:“请。”钟离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迈开腿入了门。她进了门,朝四周看了眼,看见了顾思源放在油灯前的那一卷书,不说话。

  顾思源随手关了门,有些好奇地看了钟离然一眼,问道:“陛下有事要与我说?”

  钟离然点点头,走到了顾思源的床榻旁,施施然地坐下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你坐。”

  顾思源看着她,点头称诺,在钟离然身边坐了下来。她扭头,仔细地端详着钟离然那张紧绷的小脸,柔声问道:“陛下要与我说什么?”

  钟离然似乎在想着措辞,拧眉思索了一会,才抬眸对上顾思源的眼睛,说道:“你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顾思源点点头,自己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钟离然见她这个样子,又说道:“又过几日,你可能就不能去弘文馆任职的。”

  顾思源想,这在意料之中。钟离然每说一句话,就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她,她难得话多了些,索性一字一句说完了全部要说的话,“虽然没办法教学生,但你还可以教朕。朕尚年幼,不懂的事有很多,你都可以教朕。”

  “朕日后,不会让你的日子太难过的。”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承诺。顾思源觉得人生真是奇妙,她从未想过会与那深宫有什么纠葛吗,也从未想到眼前这个尚且稚嫩的孩子,会给了她承诺。顾思源笑笑,点了点头,反问道:“我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吗?”

  钟离然想了想,与她说道:“你在就很好了。”因为顾思源作为皇后,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可钟离然虽年幼,却也极为通透,接着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顾思源,你有心仪之人吗?”

  顾思源反问她,道:“又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因缘际会,这一切还得随缘走,陛下顺心顺意顺天时而行,便可。”

  钟离然小脸崩的更紧了,她看了顾思源一眼,忽然不太继续这这场谈话,于是说道:“你要睡了吗?朕困了。”

  顾思源起身,对钟离然说道:“那我送陛下回去歇息吧。”钟离然不动,就坐在床榻上,一点也没有想起身的意思。顾思源见她这样子,迟疑地问:“那陛下是要在这里歇下了?”

  钟离然抬眸,问得理所当然:“不行吗?”

  顾思源笑了,连忙点头应道:“行,那我替陛下宽衣吧。”钟离然没答应,只看了她一眼只顾自地脱下了鞋子,边脱边说道:“朕可以自己脱。”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解个扣子都费力的孩童了。

  顾思源坐在一旁,看着她利落地除鞋除袜,忍不住伸手搭了她一把。她帮着钟离然除下外衣,接着散了发冠。这时候顾思源才真切地感觉到,钟离然长大了很多。

  接近十二岁的少女散了发冠,只穿着中衣坐在床榻上,尚显稚嫩的清丽面容半掩在半长的黑发间。四年前的钟离然还只是一个一团软糯的孩子,而今已经隐约有了少女模样。

  顾思源坐在床边凝视着钟离然看了好一会,钟离然挪到了床榻里,掀起被子盖住了膝盖,扭头和她说道:“困了,要睡了。”

  除去衣冠后的钟离然,完全没有了白日里老成的作派,就是一个还在成长的软糯少女。她的眉角其实很柔和,很像她那个温和的父亲。即使她还是用那套冷冰冰的调子说话,可听起来却没有白日里凌厉,倒像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孩子。

  顾思源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抱着这孩子睡觉的模样。那时中州王出巡周边城池,钟离然的乳母也恰好回了乡下探亲,就将钟离然留在了顾宅,安置在了顾思源祖母身边。

  那时钟离然不过六岁,很小的一个孩子,洗澡都要乳母伺候。乳母不在身边,钟离然十分不适应,到了傍晚的时候,侍女们想抱她去洗澡,可钟离然就是扒在书房的椅子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脱衣服洗澡。

  彼时顾思源十五岁,已经是个能照顾人的的姐姐了。她见钟离然如此,就耐着性子哄她,才将她哄进了浴桶里。

  钟离然不太喜欢侍女们,只想顾思源跟着。顾思源就伺候她脱衣净身,等她泡好了再从浴桶里抱出来,仔仔细细地穿上衣服。

  作为被人伺候长大的顾思源,其实不擅长伺候人这件事,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孩子,因此给钟离然穿起衣服来免不了有些笨手笨脚的。那时折腾了好一会,才重新将钟离然裹得严严实实了。

  自那之后,但凡钟离然留宿,都是顾思源在照顾她。顾思源也就是那时候才发现,这孩子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她不喜欢的人,是绝对不会用的。

  可如今那个做什么都要特定的人伺候的孩子,已经成长到这番模样了。

  顾思源略有些怅然,一时坐在床边望着钟离然有些久了。钟离。然被她看得久了,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句:“困了,要睡。”她抬头,看着衣带整齐的顾思源,强调道:“脱衣服,上来。”

  这语气可谓是霸道得不行。然而顾思源已经习惯了她这个语气,当下回神,点点头,就动手除去了外衣。

  她将衣服除下,与钟离然一般只穿着中衣,起身将屋里四周角落里的灯都吹熄,只留下了桌案上的那一豆灯火。

  灯火葳蕤,照亮了这宽阔的屋内。顾思源走到了床边,伸手将挂在两边的床帐放下,四周忽然更暗了些,一股极为香甜的气息蔓延在密闭的空间里。

  顾思源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上。一旁的钟离然听到动静,微微侧身,脸转向了她。

  微光映在纱帐上,隐隐勾勒出顾思源的面容。钟离然看着从外透过来的那一盏灯,忽然开口道:“顾思源,朕已经不怕黑了。”

  钟离然幼时怕黑,顾思源与她同寝,总是会留一盏灯。虽然过了很多年,可钟离然还是记得在顾思源闺房中亮起的那一盏灯。

  顾思源略微有些惊讶,掀开被子欲起身,说道:“那我去将灯熄了。”话音刚落,一只小手便从被窝里伸出来,将她拉住。

  钟离然无声地制止了她,然后伸手,拉着顾思源的手,放在了自己脑袋下方。顾思源微微侧身,将她揽入怀中,伸手轻轻拍了拍钟离然那瘦骨嶙峋的后背,说道:“睡吧,陛下。”

  钟离然将小脸埋入她怀中,嗅着幼时熟悉的馨香,轻声说道:“顾思源,好梦。”她旋即闭上了眼睛,随着周身熟悉的香味,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记忆中无比久远却又十分温暖的中州。

  一夜好梦,次日阳光明媚,一列金袍卫驾马来到了钟离岱的院子门口,将钟离然迎回了宫中。

  顾思源随车同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太一观出发,沿着官道驶入了顾宅所在的巷道。到了顾宅门口,顾思源下车,略施一礼后转身进入家门。自她走后,马车滚滚转出了巷道,一路驶向了深宫。

  此后数日,顾思源再没有见过钟离然。她仍旧每日到弘文馆任职,对家中母亲时常流露出来的担忧眼神十分无奈。又过了半个月,一道意料之中的圣旨来到了顾家。

  传旨的是监天司大司命钟离钰与礼部尚书,顾廷玉携妻女在院中接旨,听宣之后,全府上下除了顾思源都弥漫着一股一言难尽的气息。

  待传旨的大人被顾廷玉接引到前厅招待后,担心了半个月的顾母终于逮到了在书房独处的顾思源,无不忧虑道:“陛下……陛下未满十二岁啊。”而她的女儿,却是双十好年华,顶顶好的年纪。

  顾思源想,她虽然只有十二岁,可终有一日会长大的,会成长为一个很好的君王。

  而自己,无论是做别人的妻子,还是做钟离然的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于是顾思源回应道:“如果一定要成婚,那么十二岁的皇帝与二十八岁的年轻侍郎,对女儿来说并无区别。”

  “更何况……”顾思源抬头,望着母亲柔柔一笑道:“陛下是个很好的人。”

  因为那孩子说了,她的花和鱼,谁也不能动。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钟离然说的花和鱼,其实是在说我会保护你,

第9章 二.3

  自去岁入秋大臣们上书提议皇帝大婚后,朝堂上就此事来回几番争执。谁都以为皇帝与身后的太皇太后不可能答应此时,最后都会不了了之,从而退步妥协,让皇帝过几年再亲政。可谁也没有料到,太皇太后同意皇帝大婚,还与监天司的人联手,与宗室一起促成了朝堂上的何解。

  太皇太后不仅挑出了合适的大婚人选——至少在臣子们看来,顾思源是太皇太后认为的合适人选,还争取到了让皇帝大婚后就亲政,可谓是打了一场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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