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 第93章

作者:玄笺 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GL百合

  “我有点饿。”肖瑾暗示。

  “不堵车的话半小时就到家了,忍一忍。”木枕溪非常“直男”地回答。

  肖瑾不明显地往下撇了撇嘴,很快复归常态。

  木枕溪为了避免和肖瑾的目光相撞,一会儿低头一会儿仰头,很无所事事,又很紧张。

  肖瑾大概能体会到她心里的纠结,目不斜视,气氛不知不觉中调节到了一个让人舒适的境地,木枕溪七上八下的心跟着稳定下来。

  场馆离停车的地方很远,林城大学又大得很,两人足足走了快二十分钟,木枕溪才停下脚步,掏出车钥匙解了锁。

  肖瑾轻车熟路地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木枕溪跟着坐进去,发动了车子。

  通过校门上了马路,木枕溪打开了车载音乐,是爵士的歌单,曾经被肖瑾调侃过很多都不是真正的爵士乐的那个歌单。

  肖瑾注意到,木枕溪没有再换歌,眉眼间也没有出现不虞以及任何微妙的神色。

  木枕溪在试着重新接纳她,连带着和她有关的兴趣和爱好,虽然很慢,但没再出现抵触的心理,与她在一起提起过去也坦然。

  甚至,已经想主动了解她的过往了。

  可肖瑾发现她的过往乏善可陈,除了学习就是朋友和酒,一点新意都没有。她的前半生,只有关于木枕溪的那一段才熠熠生辉,没有木枕溪的时光,都只是接近死亡的一天又一天。

  她没有什么好对木枕溪说的,将来如果有机会,木枕溪愿意见一见她的朋友,去一去她到过的地方,那样就很好了。

  不是所有时候,距离的靠近都是要靠语言沟通的,两人默契地都没说话,只在木枕溪将肖瑾送到家门口的时候,肖瑾道了一声谢。

  木枕溪单手插兜,点头:“嗯,回吧。”有点冷淡,又很酷。

  肖瑾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眼角眉梢跃上点点笑意。

  木枕溪:“???”

  肖瑾说:“你以前送我回家的时候,也是这么酷。”那时候木枕溪总是一副慢半拍的样子,肖瑾和她说再见,木枕溪每回都愣一下,才淡淡抿下唇,说:嗯,你回去吧。

  不常说再见这个词。

  正当木枕溪判断是哪个以前,肖瑾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还是短发,长得特别好看,雌雄莫辩,小区门口的门卫大叔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木枕溪挑了下眉,说:“噢。”又问,“那你怎么和他说的?”

  肖瑾俏皮地说:“我说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公。”

  木枕溪:“……”

  木枕溪后来常常去肖瑾家,和小区的门卫大叔都混熟了。她记得那个大叔只三十多不到四十岁,对现在的木枕溪来说都不能称为大叔了,只能叫大哥。门卫性格非常憨厚淳朴,认真负责,木枕溪在他面前刷了无数次脸才获得了通行无阻的权利。

  木枕溪突然有点好奇:“那他怎么说?”

  肖瑾道:“他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我年纪还小,没有定数,不要随随便便管男生喊老公。”肖瑾那时候心里想:她不是男生啊,我也没有随随便便。

  木枕溪笑笑:“他说得对。”

  肖瑾两只手背在后面,身体微微前倾,言笑晏晏:“可是他说错了啊。”

  肖瑾站在2栋门口的台阶上,木枕溪站在台阶下,比肖瑾还要低一些,自上而下投过来的视线让她心里的那根弦倏然绷紧了。

  木枕溪沉默不语,心上又开出欢喜。

  她懂了肖瑾的意思。

  肖瑾望着她低垂的眼眸,和唇角隐约的弧度,细品了品,轻声说:“我还跟他说了一句话。”

  她声音在夜色里似带蛊惑。

  木枕溪被引诱似的,愣愣地抬眼:“说了什么?”

  “说……”肖瑾顿了几秒钟,手掖了掖耳后的长发,好像能将忽然涌起的羞赧压下去似的,她身体前倾得更多,像投怀送抱,暖味馨香拂过鼻尖,木枕溪克制了自己伸臂拥住她的冲动。

  肖瑾贴着木枕溪的耳朵,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字,旋即迅速退开,快得不可思议。

  木枕溪一个眨眼间,肖瑾已经进了门里。

  木枕溪摸了摸自己被热气倾吐的耳朵,呆住似的,傻站了许久,过后才双手用力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把上扬的嘴角往下拽拽,强迫自己看清面前的路,往自己家里走去。

  走着走着控制不住地蹦了起来,突然一个弹跳,揪住了一根细细的树枝,要扯下来的那一刻记起得保护环境,连忙松开。

  可是人不蹦了,心却忍不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啊!

  木枕溪突然站住脚,无声地叫了一句。

  路过的邻居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

  木枕溪连忙低下头,窃窃的笑,赶紧回了家。

  回家在沙发上滚了好几圈才稍微冷静一点,可一窥见属于肖瑾家那扇窗户的光亮,木枕溪躁动的心再度炽热起来。

  她饭也不做了,径直奔到书桌前,开了电脑画画。

  她闭了闭眼回忆,手下的画面和脑海里的场景渐渐重合,最后成形。

  肖瑾回家自己做了饭吃,套了件家居服在书房看书,桌边的手机嗡的震了一下,微博特别关注消息。

  mzx19891014:

  【#十年#[图]】

  一个tag,配的图就是今天晚上,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一个女人站在台阶上,一个女人站在台阶下,两人错出十几公分的身高差,台阶上的女人微微倾身,靠近另一个女人的耳朵,画的右上角做了个框框,里面写了肖瑾说的那句话。

  ——我想嫁给你。

  啊!

  木枕溪觉得自己要疯了,不就是十年前肖瑾和门卫间接表示她想嫁给自己吗?又不代表现在,就算是现在她当着自己的面再说一遍,那自己也……

  死了死了死了。

  天气还是冷的,晚上室温十几度,木枕溪回家以后就脱了外套,里边就一件薄衬衣,就地躺在了地板上,给自己物理降温。

  降着降着温,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无比的清明。

  她盘腿坐了起来。

  以前的肖瑾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她对木枕溪的感情,很少会直白地宣之于口,可能是内敛,也可能是傲娇使然,木枕溪想听她就偏不说,除了告白那天,就是在某些时候,被欺负得狠了,难耐地抓着木枕溪的手或者抱紧她,脸埋在她脖颈里,意乱情迷,会一遍一遍地说:我爱你。

  还带着细弱的哭腔,让人愈发地想欺负。

  她或许更实际地考虑她们俩的未来,问过木枕溪将来想买什么样的房子,问过她喜不喜欢在家里养宠物,却不会对她说“喜欢”“爱”“想嫁给你”这类的话,她对感情的理智和成熟完全不像那个年龄的孩子。木枕溪虽然也早熟,但多是表现在生活方面,感情上一片空白,她和每个青春期的少女一样,有情饮水饱,想从恋人那里听到甜言蜜语,一句话便能开心一整天。

  可肖瑾就极少说,她的爱是带有命令性质的,高高在上的,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爱人,半威胁半诱哄,“你要好好学习,否则下次考试排名垫底会从实验班淘汰出去,你不想和我在一个班吗?”“你得看这些书,否则我们将来思维高度不同,容易没有共同语言”等等等等。因为肖瑾实在太耀眼了,木枕溪一开始对她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后来喜欢上以后,两者相加,更是心甘情愿听她的话,反正肖瑾肯定是为了她好。何况肖瑾在她达成目标后还会给她甜头,肖瑾存心要撩起人来,简直要命。

  还会故意耍她,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就是为了证明木枕溪爱她。木枕溪确实爱她到骨子里,所以一遍一遍让她耍着玩,只为了博她一笑。

  她们当时这样的相处模式,因着热恋的滋润,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事隔经年,有些细节回忆起来,木枕溪才觉得恐怖。

  她们那样,真的是正常的恋爱关系吗?

  诚然肖瑾是为她好,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一步一步地按照肖瑾说的做,也许有一天肖瑾会放手让她自己选择,也许永远都这样下去,如果肖瑾有一天厌烦了她呢?

  木枕溪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高一的时候木枕溪还能有几个朋友,会笑会闹,后来高二分班,她在肖瑾的辅导下考进了文科实验班,班上只三十个人,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尖子生,不是她这种被硬拽上来的,随时有掉出去的危险。她在应试教育上的天赋并不强,初中废寝忘食疯了一样学习才掠过重点线考上林城一中,到了高中,九年义务教育阶段过去,学杂费直线上升,房价物价也一直在涨,为了减轻外婆的负担,木枕溪不得不在上学之余多找几份兼职,学习上更是力有不逮。在遇到肖瑾以前,她想的是,好好学习,认真打工,高考能考上一个不好不坏的学校,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以后孝敬外婆,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平凡的人一样。

  遇到光芒万丈的肖瑾以后,她想的是:我不能让她失望,我要努力,更加努力一点,才能追上她。我为什么一直追不上她,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

  她几乎断了所有朋友间的往来,断了所有娱乐方式,在班上成了最独的一个,因为没时间,也没有心情,和肖瑾在一起以及肖瑾无形中给予她的压力让她像一张绷紧的鼓面,她的生活就是围着肖瑾在打转。除了迫于生计的兼职,就是完成她布置的任务,以及和肖瑾谈恋爱。

  她有时候会觉得累,觉得茫然,每天都在忙,忙得喘不过气,却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她真的想要这些吗?但很快又会谴责自己赶紧调整过来,这样的心态是不对的,高中忙是正常的,高考后就好了,你本来就不聪明,再不努力点不知道要被甩到哪里去了。然后赶紧洗把冷水脸,让自己以饱满的精神重新投入到这样的生活当中。

  可高考后真的会好吗?如果她们还在一起,木枕溪应该会拿着自己的分数去找肖瑾,肖瑾会冷静地分析,替她选择学校和专业,规划未来,让她的人生轨迹更契合自己的。木枕溪心里可能会有别的想法,但那些想法都会为她的爱情毫无原则地让路。

  爱是蜜糖,也是盲目。

  木枕溪去厨房倒了杯水,水壶里不剩多少水了,她重新烧了一壶,望着壶口蒸腾的热气,慢慢地嘬饮着杯子里的水,细细品味着肖瑾今天说那句话的神态和语气。

  肖瑾是……变了吗?

  十年的分离,让她们俩的关系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也是最平等的状态。

  木枕溪不再仰望她,肖瑾也在不知不觉中也改变了吗?还是这只是暧昧期的假象?

  一旦踏过那条界线,就相当于给了对方在你世界里指手画脚的权利,权利一旦给出去,就不是轻易能收回的,除非伤筋动骨,鱼死网破。

  十年前是外力和内力一并施压,将矛盾提前引爆,两人脆弱的爱情很快便不堪一击,分手分得相当惨烈,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十年后,木枕溪已经不是那个孤立无援只会哭的小女孩儿了。她在这段感情前想过退缩,很多次,但每次都会被肖瑾重新吸引,她已经在心里给了重新接纳对方的机会,只是投鼠忌器,不敢再冲动而为。

  这次如果失败了,她们就真的再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了。

  她舍不得。

  所以她要步步谨慎,确定她们不会再有任何问题,才能放心地去拥抱肖瑾,和她度过剩余的全部人生。

  木枕溪半晌未动的眼睫眨了下,轻轻地吁了口气,放下空了的水杯,把自动跳闸的电热水壶里的水倒到保温瓶里,起身去洗澡,洗到一半肚子咕噜叫,才记起来今晚上回来又是画画又是沉思的,连晚饭都忘记吃了。

  正好当减肥了,木枕溪用毛巾包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站在阳台擦头发,她家的阳台也能看见肖瑾家的窗户,灯亮着,但人不在客厅。

  时间还早,木枕溪不打算马上睡觉,所以只将头发擦了擦,没用吹风机吹干。她从餐桌上拿过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看着肖瑾的号码出神——除夕过后她们互相发过几次短信,木枕溪为了方便将肖瑾的号码存了下来。

  她有点想肖瑾,想和她说会儿话,如果气氛到了,再说说她现在对她们俩关系的想法。

  而且她今天表达出来的信息应该很明确了,肖瑾肯定也接收到了:她愿意和肖瑾重新开始,虽然并不是要立刻在一起。

  那么,打个电话,应该不算过分……吧?

  木枕溪眉梢轻拧。

  肖瑾可是连嫁给她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自己打个电话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木枕溪瞬间说服了自己,手指在肖瑾的名字上轻点了一下,然后立刻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闭眼睛,总之就是闭了,闭了还不敢睁开。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将听筒按在了自己耳朵上,手抓着阳台的栏杆,五根手指都是抖的。

  通了。

  嘟——

  嘟——

  嘟——

  有节奏的,很慢很慢地才嘟一声,那是等待接听的状态,换句话说,就是暂时没有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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