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第153章

作者:蓝色青花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GL百合

  耳边已经能听到惊涛拍岸的滚滚水声,眼前却是无数个陷阱阵法的爆炸涌溅之声,无数动物一瞬间在眼前被绞碎成灰,漫山遍野血流成河。

  庄清流眼前恍惚掠过千言万语难以概括其一的阴影,整个人却镇定而反复地在其中从容穿梭,将身边所有的灵兽都揽起送到船上,将尽可能多的生灵送到船上。

  这个地方叫翻山岭,翻不过的山岭。

  厉风呼啸,头顶惊雷成片,庄清流不再费时来躲避闪电劈下,周身击蹿而来的光影很快交错纵横。斑驳缠绕的雷电几乎是瞬间便在她小臂上舔了道焦黑可怖的伤口。远远带人御剑而来的虞辰岳戛然停在了数里之外,顾忌而戒防地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加诸于身的焦雷越来越密集,庄清流却看都没看地不时在伤口上随手一抹,接着扫起两边的雪鹿扔向身后。

  除了应接不暇的雷劫之外,在翻山岭所设伏而下的结界屏障也已经越缩越小。天上终于因为雷电不停而下起了大雨,虞辰岳不紧不慢地抬起剑尖,轻轻滴答地接了两滴后,携百家之人终于动身,最后逼了上来。

  庄清流仍旧雷劈缠身,身上的灵光已经黯淡无几,整条手臂被潮润的神色浸染,血顺着她垂下的指尖不断往下淌。

  就算这样,她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色近乎深沉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御剑而来的名门仙士们。

  轰隆——!!

  天色蓦然变暗,耳边被铺天盖地的雨声所淹没。庄清流只记得闭眼前的最后一刻,是一道闪亮的剑光从所有人头顶以雷霆之势劈下,紧接着在狂风骤雨中,她被紧紧地揽入了一个充满梅香的怀抱。

  四周似乎又暖了起来。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也是电闪雷鸣,稳稳持刀横空劈出的人却变成了庄篁。她站在一片空旷而荒凉的沙漠之中,对身边的同伴道:“我一生渺小天真,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肮脏,我会用血肉之躯将来路填平,待到万物复苏与春暖花开之际,再用一场洁白的雪接你们归来。”

  随着这样孤独而悠长的声音落下,她身边所有的同伴逐渐化为了光与影,在光阴的飞卷中慢慢飘起,最终活到了墙上。

  那是一个巨大祭坛里的墙,墙上绘满了璀璨而鲜活的壁画。庄清流的视线穿过幽暗的大殿,穿过狭长的通道,穿过一扇融于黑暗中的石门后,在壁画面一副副走过,一点点地沉默。

  最后定在了一个直直指着她的刀尖上。

  心口猛地一悸,庄清流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

  可那些画面不是梦——在庄篁于兰颂一事上暗中假扮她的时候,她其实也在故梦潮因为假装庄篁,而进了祭坛。

  她终于窥到了一些庄篁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外面的屏风后有低低的声音响起,是梅花昼,他道:“还好你及时赶到了。无非就是想层层消耗她的灵力,怎么就会刚好走到了虞辰岳设计的步调上。”

  梅花阑声音很轻,似乎有点疲惫:“她不会没看出那点儿拙劣的手段,那些人也不是她的对手,加起来都不是。她是有……别的原因。”

  梅花昼似乎转头看了梅花阑一眼,神色中微有郑重和不大明白。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很浅的敲门声,梅花昼挪开目光,低声道:“进来。”

  细微的开门声后,一道脚步旋即走近,梅嘉许小心地往屏风内看了一眼后,才小声地冲梅花昼二人道:“情况有点儿不大好。花阑不由分说地一剑劈了陷阱,将人带走,现在整个仙门哗然,虞宗主已经带着百家之人逼至了仙府之外,务必要讨一个说法,否则——”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下去。梅花昼的气息虽然轻浅,但显而易见地下沉了几分。

  梅花阑没说什么地起身,脚步异常平静地走了出去。

  这时,屏风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进来。”

  梅花阑脚步一瞬间停住,蓦地转头后,很快转身拐进了里面。

第122章

  庄清流靠在床头上,一直注视着梅花阑从屏风后转出来,直至走到床跟前停下,都没有说话。

  梅花阑跟她目光相触,一时也敛睫定在了原地。

  紧接着从外面起身,却有些不大方便进来的梅花昼在屏风转角的地方出声道:“庄前辈,花阑她是……”

  “嗯。”他话音未落,庄清流就开口出了声,同时伸手将梅花阑的脸捏了起来,旁若无人地挑眉问,“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梅花阑浮在半空的气息顷刻回落,沉默了瞬息后,道:“你没有在我耳边说。”

  庄清流:“……什么?”

  在屏风后看着两个人剪影的梅花昼这时一言难尽道:“庄前辈,你先躺着好好休息,我带花阑出去一趟。”

  庄清流目光从梅花阑脸上转开,挪向屏风:“你准备怎么说?”

  梅花昼这次没有立刻答,但庄清流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会如何行事,所以没说什么地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

  梅花阑立刻伸手,却不知道该按住她哪里:“去哪?”

  庄清流没有立刻答,也没穿梅花阑放在床边叠好的衣物,而是随手拉过自己焦黑满满又染了血迹的旧衣服套上,又随意在手上勒了两道圈痕,道:“那陷阱能困住谁,我比你们更了解她,不要找死。”

  梅花昼:“……?”

  直到快速出门到了前山屏障口,梅花昼才忽然远远看到了一艘故梦潮的仙船高高浮在天上,而那艘仙船之上的,是仙门百家今天之前还仍旧在故梦潮滞留求学的一批弟子,足有数百人之多。

  庄清流这时语气平淡道:“让梅畔开口。就这样说。”

  梅花昼瞬间就明白了,转而委婉斟酌道:“花阑是不会这么说话的。要不然大致改成——”

  庄清流……立刻按住额头:“我头疼。”

  梅花昼:“……”

  梅花阑走在她旁边伸手:“知道了。我会说。”

  巨大的仙船缓缓下落,围涌在梅家仙府山门口的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原来梅花阑掠走人是为了将这些弟子威胁交换回来,百家修士心里的惊疑立刻稍微压下去了几分。

  冷眼旁观的虞辰岳负手瞥过一圈后,语气不咸不淡地冲梅花阑嘲讽了两句:“你们梅家行事,可真是有大局之视。”

  四周仙船上的弟子陆续跳下,到处冲跑地喊成一片:“爹,阿娘,伯父,师父——!”

  “宗主!”

  梅花昼向自家回来的两个弟子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对虞辰岳还以颜色:“梅某眼界窄小,不知何为大局。只知道我们梅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有事。至于秘境被毁之仇,相比为小,能否得报,还看天意。”

  虞辰岳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意味深长道:“梅宗主这样冠冕堂皇的人,果然很会装蒜。”

  梅花昼神色淡淡道:“彼此彼此。”

  虞辰岳鼻腔内轻轻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忽然伸手一摆,令身后的随从拎上来了一个浑身被捆绑着,眼瞳散发着妖异绿光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头上的鬈发十分特殊,不像发丝,而像一种吊诡冒出的藤蔓,年龄也很难看出来,最少十岁的样子。

  “费悯,来,抬头让庄少主看看你。”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一下聚集到了这个中心,见虞辰岳负手,冲庄清流闲适转头道:“庄少主,你这儿还有个族人没救回去呢。既然庄少主仁义将我仙门百家的弟子送回,虞某就也大方一次,将他送给你怎么样?”

  烛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抬起弓就要冲那个叫“费悯”的孩子射过去。

  庄清流却忽然笑了,随手勾住烛蘅的弓,眼角淡淡地转头一瞥:“一个妖裔罢了,也敢跟我称族人。不必脏了手。”

  虞辰岳嘴角勾起:“哦?庄少主不是大义吗?当日在大川后氏曾放话,半个灵参人都是你的族人,如今正儿八经是你们故梦潮的爬山藤和人族所生之子,就只不过区区是个妖裔罢了?”

  “是不是族人那也是本少主说了算。”庄清流随手拢着白毛的大氅转头,“难道是让你解释算?那这样,虞宗主不是向来都把这些非人一族都归放在渔猎之流,可以现在就照常行事把他一剑刺死,都随你。”说完就走了。

  身后一片寂静,也没有再传来任何说话和刀剑划出的声音。庄清流意料之中地消失了身影后,下一瞬便又回到了梅花阑的院中。

  烛蘅紧紧握弓的身影也在她身后无声踏出,一字一顿地沉声道:“你还要干什么?”

  庄清流没说话,随便靠到了床上,先前被管着的梅思归立刻闪电一样地飞了过来,在旁边儿扬起脑袋:“啾啾啾啾。”好像在问怎么伤了?

  “不是被打的。没人打我。”庄清流轻轻笑了声,将它抱进怀里,抬手往天上指了指,“除了那玩意儿整天追着我劈。没有人能打我。”

  “——啾。”梅思归声音还是又低又轻,好像头往哪儿蹭庄清流都很疼,于是轻轻委屈地用小脑袋去挨她的脸,两片小翅膀从两边搂她脖子。

  庄清流浑身上下都有可怖斑驳的伤口,就脸还护得很好。

  可见真的很在意了。

  烛蘅在旁边沉着气站了半晌,声音终于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又在这里惹出这样的事,为她搞到这种地步,现在授人以柄,不可收拾。就对我一句话也没有吗?”

  庄清流没反应,低头理了理梅思归的羽毛。

  烛蘅:“说话!”

  庄清流爬满瘀痕裂口的手指顿了一下,低声道:“我不想说,你有完没完。”

  烛蘅声音蓦地拔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你不想说话?!!”

  庄清流眼角微微掀起:“那你呢,故梦潮的灵兽,这么多,被人捕猎偷出来。你这么多年就只负责这一件事,又怎么说?对我有什么话?”

  烛蘅喉咙好像忽然被砸了一下,攥紧手低声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是我大意了。”她声音发沉地一字一顿道,“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事事都要因你受罚,而你任性妄为地做每一件事之前,想过我吗?跟我商量过吗?”

  气氛好像无声中静坠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缓慢而无形的发酵。

  沉寂片刻后,一道声音平平响起:“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烛蘅忽然抬了一下眼:“你说什么?”

  “你不是我的随从吗?”庄清流无波无澜地掀眼,目光毫不偏移地落在她脸上,“我是少主,我的事你凭什么过问,我又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烛蘅脸色泛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深深眯眼问:“你要给谁当少主?”

  庄清流瞥她一眼,声音寡淡异常:“怎么,不是你自己要认的吗?”

  烛衡神色蓦地冷了下来,面沉如霜,紧紧握在弓背上的手泛出了青色:“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梅思归浑身的毛突然炸了起来,转头冲她破口大骂:“啾啾啾啾啾——!!”

  “是吗。”庄清流斜靠在床头,伸手将它按回,理顺着梅思归的羽毛随口问,“你还知道什么?”

  烛衡目光落到她脸上,一字一顿道:“还知道你是故梦潮的少主。我现在能把你请回去吗?”

  庄清流垂下的眼睫抬都没抬:“别烦我了,出去。”

  烛蘅重复:“当真不回?”

  庄清流:“滚出去。”

  烛蘅在原地默立良久,终于哑着嗓子转头:“你最好不要再逼我出手。”说着身影无声而模糊地消失在了原地。

  庄清流目光未偏动一毫,反而是梅思归看了看她的眼睛后,忽然探出脑袋一啄,将自己咕噜滚进了被子里,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冲庄清流可爱道:“啾啾。”

  久久未动的庄清流看了一会儿后淡笑着俯身,在它小脑袋上亲了一下,然后三揉四不揉,把它给揉睡着了。

  直到这时,在外面屏风边站了很长时间的梅花阑身形才微微一动,走近床头后蹲在她身边,仰头看向庄清流的眼睛:“为什么那么跟她说话?”

  庄清流倚身靠在了床头,双手随意垂落在两旁,闭上眼睛道:“我这会儿不想说话。你不问我行吗?”

  梅花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时候,手轻轻一动后,起身回应地点头:“嗯。”

  中午下了一场很短的小雨,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停了,下午的时候云散天晴,西边还燃起了大片的火烧云。直到入夜,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又被迫出去应付了半天的梅花阑疲惫地揉揉眉心,脚步很快地从外面转了回来,却发现本该在床上搂着梅思归睡的人,这会儿出现在了屋外

  庄清流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把玩着酒壶,月光冷冷清清,让她的侧脸看起来格外模糊,有些摇曳的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