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钩 第12章

作者:阿阮有酒 标签: 近代现代

  “提醒过你的,” 男人不急不徐地打断他的话,“我支撑不了太久。”

  林原野神色无言地趴在他身上,沉默片刻过后,记起对方嘱咐的话,主动开口询问:“我现在突然起来,床会不会塌?”

  “说不好。” 程燎回答。

  “这张床多少钱?” 林原野换了个方式问。

  “床不贵。但是,” 男人的语气稍稍顿住,“床坏了,今晚就没办法睡。”

  林原野愈发不敢轻易地有所动作。屋内的沙发给女孩子睡,大约都要稍稍蜷缩起身子,更别提成年男人的身高。

  骤然沉寂下来的四周,衬得屋外雨声愈发清晰密集起来。见程燎始终没有要出声的意图,他本是想要出声询问对方打算,不料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雨又开始下了。”

  程燎没有否认他的话。

  林原野脑中流动的思绪,从屋外的大雨转到屋内桌上的礼物,“如果明天不用去工地,你要怎么把礼物还给言言?”

  “那就托别人还。” 程燎回答。

  林原野眯眸思索片刻,心中念头在雨声里浮浮沉沉,最后冷不丁地从他身前撑起来,试探性地朝前迈出一大步,“她是不是喜欢你?”

  男人似乎默认了他的话。除此以外,对方看起来也并不排斥,与他讨论这件事。林原野自然是抓住这个机会,进一步地深入整个话题。

  “那你呢?” 他又故作漫不经心地追问。

  “你看不出来吗?” 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话,程燎语气平静地反问。

  “你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叫她的小名?” 语调中染上几分散漫,林原野玩笑般地提出来。

  不过眼下这时候,他似乎没有太多的耐心,去等待程燎给出回答。他真正想要说的也只有,“如果你觉得困扰,我可以帮你解决。” 他拖长了音调,循循善诱般地补充,“你需要吗?”

  程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了他毫不相干的问题:“晚上你在和谁打电话?”

  饶是胜券在握的林原野,也没能料到对方思维的跳跃性。他愣了一秒,继而如实回答:“我的发小。”

  “你也会这样趴在你发小的身上和他说话?” 男人语义不明地追问。

  林原野面容呆愣地抬眼,终于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说话姿势大有不妥。顾不上思考床会塌的可能性,他从对方身上爬起来站好,带着后知后觉的分寸感道歉:“抱歉。”

  程燎同样从床上坐起来,并未理会他道歉的话,而是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会。” 林原野摇了摇头,语气听上去无辜且纯良,“今晚真的只是意外。”

  对方这才语调缓慢地嗯了声,起身踩着拖鞋走到门边,按开了屋内的灯,随即停在门边提醒道:“不是想上厕所吗?”

  林原野从光亮里回神,放下他的手机,低头找到鞋穿好,抬脚跨过折叠床朝外走去。

  上完厕所回来,程燎仍旧等在门边没有动。林原野快步跨入门内走向里面,路过桌子前时,还不忘伸手捞上自己的手机。

  等他脱鞋上床躺好,程燎才抬手关掉灯,走回自己的那张床前。折叠床似乎质量不错,几经折腾仍旧完好如初。他重新脱鞋躺下来,在旁边林原野翻身的动静里,毫无预兆地开口道:“可以。”

  背对他侧躺的林原野面色轻顿,随即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给出的提议。不等他给出回应,又听见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至于你说的小名。”

  “她就姓颜,颜色的颜。” 程燎用陈述的语气补充。

  林原野闻言,又是一愣。

  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就连林原野自己都不曾有印象,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就已经天色大亮。

  他从程燎那张床上爬起来,抬头看见程燎坐在沙发里接电话。林原野起身朝沙发旁走过去,窗外雨还在不停歇地下,耳中除了雨声再无其他杂音。

  走近以后,他听见娃娃脸抬高的嗓门,从程燎的老款手机里清晰地传了出来。这周停工的事情已经敲定,有了突如其来的几天假期,娃娃脸打算去镇子上找一份别的短工。

  他在电话里询问程燎,放假这几天有什么打算。程燎没有正面给出回答,只话语简短地回了句还不知道。

  两人随后又说了几句话,期间也曾提到娃娃脸昨晚送来的礼物。具体细节林原野也没有再听,眼下他心中想的却是,既然娃娃脸要找临时短工,显而易见地说明,工地上开出工资并不高。

  虽然程燎并未对娃娃脸提起,自己有要另找短工的想法,但林原野还是拿起手机,编辑了几条短信发出去。

  做完这些以后,他起身去屋外刷牙洗脸。程燎提前帮他备好了牙刷和杯子,洗漱完毕后回来,对方已经没有在打电话。

  林原野便状似无意般问起:“外面还在下雨,你们今天起是不是要停工?”

  “是。” 程燎回答得不甚在意。

  “停几天?” 他问。

  “至少三天。” 程燎说。

  “这三天你有其他的安排吗?” 他又问。

  “暂时没有。” 程燎道。

  这样的回答正中他下怀,林原野走到沙发前停下,垂眼望向他问:“我看这两天酒吧在招临时的乐队鼓手,好像是原鼓手有事请假回老家,镇子上会打架子鼓的人本来就难找,你要不要去试试?”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闻言抬眸,对上他投来的目光答:“可以。”

  约好下午带他去见酒吧老板,林原野换上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回家。临走以前,他在程燎家的沙发上,找到了自己丢失的那枚碎钻耳钉。

  它就好好地被嵌在,昨晚林原野尚未来得及掰开的坐垫缝隙里。

  他拿起那枚耳钉看了看,心中虽然略有疑惑,但鉴于这枚耳钉已经完成自己临时赋予它的使命,林原野也就没有再去追究,这中间的曲折过程与细节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林原野带他去酒吧里见了老板。对方就是每晚都待在酒吧的年轻调酒师,见识过那晚程燎打架子鼓的场面,似乎真的面临鼓手不在的棘手情况,没有再提出要走任何面试流程,他就这样录用了程燎。

  工作时间从今晚开始,薪水丰厚且是日结。双方很快就此达成一致,程燎留在酒吧里,与乐队的其他成员进行临时的默契磨合。

  林原野离开酒吧回家,当晚在酒吧开门对外营业时,又以客人的身份去了酒吧里。只是未曾让他料到的是,新人鼓手上任的第一晚,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酒吧里沾上了新桃花。

第18章 报答

  晚上再去酒吧里时,乐队已经开始上台表演。没有打扰程燎工作,林原野在吧台旁挑了个视角好的位置,坐下来看男人打架子鼓。

  调酒师兼酒吧老板从吧台后倾身靠过来,半是调侃半是满意地开口:“今晚酒吧的生意不错。”

  林原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原来的鼓手呢?”

  “暂时给他放了几天假。” 老板说。

  林原野轻轻唔了一声,“这几天别让他来酒吧,程燎认识他。”

  老板点点头,神色了然地回答:“我会跟他说的。”

  林原野便不再接话,重新将目光投向舞台上打鼓的程燎。乐队表演的是近日来火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这首歌还未唱完,表演就被卡座区的客人直接叫停了。

  今晚负责卡座区域的服务生,收下叫停客人给的小费,小跑上去与乐队的主场协商。老板在吧台后看得奇怪,招来其他暂时空闲的服务生,跑去舞台那边打听情况。

  对方很快就从舞台旁返回来,将突发事件的具体情况如实告知。

  卡座区里有位年轻的女性客人,提出来想看鼓手在舞台中央打架子鼓,希望主唱能暂时给鼓手让出中间的位置来。

  这无疑是有些不礼貌的要求,只是酒吧这样的服务场所,向来都是以客人的需求为最大。加之对方也已经明确做出承诺,假如乐队能满足她的要求,她会再单独给整个乐队一笔小费。

  主场很快就退去了舞台边缘,几个服务生合力将架子鼓移到了舞台中央。

  老板平日里不会插手这类事情,眼下也没有丝毫要反对的意思。他朝打听的服务生摆摆手,示意对方回到自己的工作区域上去。

  坐在吧台边的林原野却眼眸轻抬,将服务生叫回来问:“年轻的女人?”

  “是。” 服务生认识他,闻言点了点头。

  “知道是什么身份?” 林原野又问。

  “不知道。” 服务生努力地回忆片刻,“不像是酒吧里的常客。”

  只是他们住的这镇子并不大,想要打听镇上人的身份与来路,实属简单和轻而易举。酒吧开门营业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也算是这里的老员工,认识不少常来酒吧喝酒的熟客。

  他自告奋勇地去帮林原野打听,几分钟以后,就带着听到的消息回到林原野身边。

  “好像是镇委书记的女儿。” 没料到对方来头这样大,服务生不由得咋舌道。

  林原野听了,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尖来,“单身吗?”

  “单身。” 服务生在他的尾音里点点头,语气里不免染上几分惊奇,“这是看上我们的新鼓手了?”

  “人坐在几号桌?” 不予置评地转过脸来,林原野绕开他的好奇心问。

  服务生连忙将详细的桌号报给他。

  “谢谢。” 林原野慢吞吞地点头,伸手往他口袋里塞了两张纸币,示意他已经可以离开。

  服务生喜笑颜开地捂着上衣口袋,听话地转身走开了。

  林原野这才从吧台边悠然起身,朝镇委书记女儿坐的方向走过去。

  摸不清楚他去找镇委书记女儿的意图,酒吧老板不敢管镇委书记家的闲事,更不敢管林原野的闲事,为防林原野是真的要去挑起事端,他若无其事地从吧台后走出来,朝酒吧入口走去。

  路过门边迎客的服务生时,他脚步略略一顿,留了句话给对方道:“待会儿如果有人要找我,就说我有事不在。”

  服务生茫然而恭敬地应道:“好的老板。”

  老板心急火燎地逃离硝烟将起的战场,未料林原野却并非是要去挑起事端。有服务生提供的情报在先,他很快就在卡座区找到了那位,未婚单身的县委书记女儿。

  如服务生所说那般,那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烫着时下很流行的长卷发,穿着露肩连衣裙和细高跟凉鞋,独自坐在沙发里,穿着打扮看上去与整座小镇格格不入,不像是常年生活在镇子里的女孩。

  她似乎没有随行的朋友或是同伴,却很受酒吧中的男人欢迎。林原野没有立即走过去,看她两次拒绝旁人的搭讪以后,才神色自然地走上前去问:“小姐,拼个桌可以吗?”

  女人循声回过头来,耳垂边又大又圆的耳环亦跟着轻轻晃动起来。目光在林原野那张脸上流连几秒,她终于话语简短地开口:“可以。”

  林原野在四周他人打量的眼神里坐了下来。那些搭讪被拒的男人,纷纷等着看他如何向女人献殷勤。可林原野在她对面落座以后,却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拼那般,没有再做出过任何多余的举动来。

  他眸光专注地看向台上打架子鼓的男人。倘若对方真的看上了程燎,那么她想要做的事情,必定不仅仅局限于看程燎打架子鼓。

  她大概还会想方设法地与程燎搭话,林原野等着她主动将程燎叫过来。他心中的猜想,果然就在几分钟以后应验了。

  程燎打完架子鼓没多久,女人就让守在旁边的服务生,将乐队的三个人都请了过来。她看上去并不缺钱,出手大方地给了每人一笔小费,最后却只将程燎留了下来。

  并未去看将他留下的女人,程燎径直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林原野。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林原野抬起脸来,朝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却始终没有开口向他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女人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视,示意程燎在自己旁边坐下来。

  程燎却在林原野身侧坐了下来,脸上挂着距离感明显的淡漠神色,“还有什么事?”

  “我叫余微微。”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女人自顾自地开口。

  她说完以后,就望向程燎不再说话,似乎是在等程燎报出自己的名字。而她又像是十分自信笃定,程燎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程燎。” 停顿了两秒,男人缓缓接话。

  “哪个程?哪个燎?” 满意于程燎的配合,她心情不错地问。

  程燎却像是嫌多说一个字都浪费般,对她的问话表现得置若罔闻。倒是坐在旁边的林原野,此刻表现得格外热心般,身体微微朝前倾去,将男人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她听:“程度的程,燎原野火的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