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 第9章

作者:三道 标签: 近代现代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许冬时找的借口,傅驰咬了咬后槽牙,就因为许玙,许冬时竟然跟他闹脾气?

  他想说我又没有让你走,现在那么晚了你处理什么工作,给我躺下来睡觉,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硬邦邦的三个字,“随便你。”

  许冬时系衬衫扣子的手抖了抖,他系了好几次才如愿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

  时间走过十二点,许冬时离开了傅驰的家,来时他满心欢喜以为能跟傅驰解决掉近来的矛盾,走时却心乱如麻,甚至后悔来这么一趟。

  他本来期待今晚能在傅驰家好好睡一觉的。

  深秋的夜风冷得刺骨,许冬时钻进车内,双手已经冰冰凉。

  他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疲倦,忍不住把脑袋趴在方向盘上轻轻磕着。

  三年来,他第一次反问自己,他真的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吗?

  为了一己私利将无辜的傅驰和许玙拖下浑水,他真能问心无愧吗?

  可但凡他能找到跟傅驰有交集的办法,也不会这么自甘堕落。

  远处幽黄的路灯勤勤恳恳地在深夜里发挥余热,许冬时望着那簇光亮,眼前渐渐朦胧。

  —

  许冬时高中三年很不好过。

  他烫伤许玙的事情越传越离谱,许冬时三个字简直成为了虚伪恶毒的代名词,这就导致有很多所谓的“正义者”借为许玙讨回公道的名义趁机发泄自己的恶意。

  许冬时在学校里被孤立被排斥,大部分人见了他都投以鄙夷的目光,虽然不至于到对他动手的地步,但也足够许冬时难受的了。

  也有中立者,可在那种情况下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也会被嘲讽,久而久之就都成为了旁观者。

  那阵子他一听见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就会条件反射觉得他们是在议论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最过分的一次是有人将家养的宠物蛇塞到他的柜子里,他全然不知情伸手进去拿课本,抓出了一条红黑底的小蛇,吓得脸色苍白跌倒在地,引得全班哄堂大笑,却还要被迫承认这只是一个玩笑,是他自己反应过度。

  许冬时不想给养父母添麻烦,没有将在学校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每天去学校就跟去上刑场一样。

  十八岁,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

  许冬时在放学值日去倒垃圾时被几个带头他欺负他最狠的同学堵在了小道上。

  他们要他跪下来录视频说自己错了,许冬时不肯,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突然之间对他作弄升级。

  后来许冬时才知道是因为领头的那个学生喜欢的女孩子暗恋他,借口发泄自己的不满。

  简直是无妄之灾。

  一帮人强行要许冬时跪下来,许冬时沉默地跟他们缠斗,就在他即将双膝跪地时,学校的矮墙上悠悠传来一道声音,“喂,王二,我把你们欺负许玙他哥的事情都录下来了,你觉得我是跟许玙说好,还是跟你爸妈说好?”

  一行人寻声望去。

  许冬时见到傅驰坐在矮墙上,穿着初中部的礼服,璀璨的晚霞落在少年身上,像是裹了一团火,将他高傲又矜娇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夏风燥热,许冬时仰头看傅驰,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夕阳作伴。

  太亮了,刺得许冬时睁不开眼,太亮了,将发着光的傅驰照进许冬时的心里。

  三次,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都有傅驰拉他一把。

  傅驰桀骜地抬了抬下巴,“许玙那么霸道,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让人欺负啊,下次有人再找你麻烦,狠狠打回去。”

  他说着挥了挥拳头,翻墙下去,“走了。”

  许冬时的谢谢卡在喉咙里还没有说出来,他追了一步,傅驰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唯橙色的光芒留在矮墙上。

  时光像沙漏,每个人都在往前走,而许冬时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定格在这个黄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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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吃醋吃到口不择言我不说。

  小傅:喝喝,反正不是我。

第13章

  许冬时多年来情场失意已经麻木了,但也许是最近犯太岁,竟然连职场也来了个滑铁卢。

  跟万崇那单生意没能拿下,竞争对手以比他们高出百分之两个利润点中标。

  得到这个消息后许冬时第一时间去找了许尤山,父子俩显然也没想到竞争对手会让利那么多,许冬时的情报和判断失误,让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就算许尤山没有责怪他,他也难辞其咎。

  因为没能中标这件事许冬时萎靡了小一日,但他不是一蹶不振的人,出结果后从自身找问题,仔细复盘整个项目过程中所有可能造成投标失败的细节。

  人一忙起来就没有太多空隙去想其它的事情,等许冬时回过神时他已经整整五日没有跟傅驰见过面。

  除去两人出差的硬性因素外,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沉得住气。

  上次因为许玙和傅驰不欢而散,许冬时事后其实有点后悔那么冲动跟傅驰起争执,他坏事做都做了,仅仅是几句实话就让他受不了的话,他费尽心思痴缠着傅驰又有什么用呢?

  这三年来许冬时跟傅驰不是没有过矛盾,但每次先低头的肯定是他,他不是没有想过狠下心跟傅驰断了,可只要空闲下来就会害怕“跟傅驰成为陌路人”这件事成真。

  人都是贪婪的,没得到过时想着自己只要远远看一眼就满足了,得到了又忍不住想要更多,到最后甚至想要占为己有。

  好在许冬时有自知之明,知道傅驰不可能属于他,他顶多是用不光彩的手段短暂地挤进傅驰的人生一角罢了。

  他不联系傅驰的时候,傅驰应该在窃喜吧。

  许冬时揉了揉肿胀的眉心,最终还是没给傅驰发信息。

  如果这一次能断了的话,如果能断了的话......

  许冬时猛喝了大半杯凉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跟任何跟傅驰有关的事情。

  许玙下班后来找他说了些安慰的话,还陪着他加了会班,但许冬时怕他太晚回家何慧会担心,快十点时哄许玙回家。

  许玙坐在他办公桌对面,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翻他桌子上的文件,在他第三次劝许玙回家时,许玙说,“晚一点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哥你那里睡,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哥住哪里呢。”

  他看资料的眼神一顿,从笔记本前抬头,“我那里好几天没打扫了,不太方便见人。”

  这当然是借口,傅驰有时候会上他那里去,他不想自找麻烦。

  “我又不是外人,不会介意的。”

  许冬时有点头疼,他多年来都很纵容许玙,对方提出的要求他几乎都会满足,可现下他是真没什么精力分心应付许玙,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打消许玙的想法,何慧就打电话来催许玙回家了。

  “嗯,我跟哥在一起,不喝汤,你跟爸喝吧,”许玙看了眼许冬时,“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好吧,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

  许冬时悄然地松了口气。

  许玙自然也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禁道,“听到我不跟你回家很高兴,是家里藏了人吗?”

  许玙的语气近乎质问,许冬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还没有等他回答,对方又笑起来,“我只是跟哥开个玩笑。”

  许冬时颔首,“路上小心。”

  许玙在他面前想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没把许玙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投身复盘中。

  接近十一点,许冬时破天荒收到了傅驰的信息。

  “在哪?”

  许冬时今天还想要跟傅驰断了,结果傅驰一联系他就很没有骨气地放弃了本来就不坚定的想法,甚至于整个人都放松了。

  他根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下傅驰,又何必自欺欺人?

  许冬时一扫多日的阴霾,直接给傅驰打了个电话,他压抑了太多天,开口时声音微微发抖,“傅驰?”

  “我在你家。”

  傅驰的语气一贯高傲,仿佛他去找许冬时是一种恩赐,但许冬时还是高兴得眉梢都染上喜色,“我马上回去,很快就到。”

  他麻利地将笔记本关了,边走边穿外套,带着雀跃又紧张的心情直奔住处。

  打开门见到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傅驰后,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近乎是要蹦出嗓子眼似的,而后又渐渐平静下来,朝傅驰露出一个温润的笑。

  傅驰瞥他一眼,“你自己看看几点了,我等了你三十六分钟。”

  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我加班,没想到你会过来。”

  “你在许家做的什么破工作啊,要你加班到十一点。”

  许冬时姑且把这话当作傅驰对他的关心,说,“是我自己要加班的。”

  傅驰突然说,“因为万崇?”

  许冬时一怔,颔首,脸上满是落寞,“我技不如人,没能中标也只能怪自己。”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你是因为这件事才特地来找我的吗?”

  仅仅是傅驰一秒的停顿,许冬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乱跳动,眼睛都有了些热意。

  傅驰神色倨傲,“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随口问一句。”

  “嗯,我知道。”

  他顺着傅驰的话往下说,傅驰反倒不乐意了,“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

  许冬时走到傅驰面前,蹲下来,握住傅驰的手,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看着傅驰,微哽,“我就是知道。”

  “你......”

  “上次是我不对,”许冬时拿脸蹭傅驰的掌心,“你别生我的气。”

  傅驰抬起许冬时的脸,冷笑,“我哪敢生你的气啊,一言不合就走人,五天了都没个人影,我那天有说错吗,明明就是你......”

  “嗯,是我的错,”许冬时眼睛湿润,目光眷恋,“所以你原谅我好不好?”

  傅驰捏住他的两颊,“我要是不原谅呢?”

  许冬时的颊肉被挤在一起,想了想,伸出舌头舔了下傅驰按在他唇角的手指。

  “你除了这招能不能使点新鲜的?”

  许冬时为百试百灵的招数失效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傅驰忽然弯腰凑得近许冬时,隔着很近的距离细细看着对方的五官,就在许冬时因为这样暧昧的靠近而呼吸凌乱时,傅驰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脸上,“你这样看着好笨,笨死了。”

  这样亲密的言语和动作其实是不该出现在他们两人身上的,因此不仅许冬时怔住了,连傅驰也察觉到这话中饱含的亲昵,又加了一句,“怪不得投标失败。”

  他绷着脸直起身打发许冬时去洗澡。

  许冬时还沉浸在方才的温情里无法自拔,一步三回头地看傅驰,等进了浴室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果然罕见的呆滞,看着确实不太精明。

  虽然傅驰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但许冬时还是因为傅驰的到来而开怀。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