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27章

作者:Alohomora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打脸 近代现代

一定有哪艘救生艇把骆枳捞起来了,只是因为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暂时无法确定骆枳的身份,所以才没有联系他们……

“大哥,骆枳根本不会动了。”简怀逸的声音很轻缓,“他在掉下去之前,人就已经是个空壳了。”

骆钧的手臂一动不动地僵在空气里。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像是带着血腥气,最后变成了某种近乎急促的喘息。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简怀逸的声音还在响:“你不能接受的,不是‘骆枳死了’这件事,而是‘骆枳因为你的过错死了’。”

不论其他人在这件事里曾经起过什么作用,是因为骆钧没有及时想起骆枳,一切才会在最终变成这样的。

即使邮轮发生侧翻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骆钧也完全没有生出有关骆枳的任何一丁点念头——哪怕想起稍微一点,让船员联系别的救生艇设法打捞施救,或许也来得及。

“你们家人很有意思。”简怀逸轻轻笑着,“就像你们也不是真的在乎骆夫人。你们在乎的,只是骆夫人状况变差这件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这两种是不一样的。

骆钧的眼底透出些从未有过的阴郁,同时生出格外鲜明的反差的,是那股激烈得仿佛能择人而噬的暴怒渐渐淡了。

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转变,骆钧盯着他,眼底的沉郁越来越明显,整个人像是慢慢被剥去了一层,然后又凝结了最潮湿阴冷的夜露。

骆钧问:“有什么不一样?”

“很不一样。”领子被揪得太紧,简怀逸咳了两声,才又继续仿若无事地说下去。

“如果你在乎的是骆枳,你会发了疯一样找他……你会找一大批船,明知道徒劳明知道可笑,但还要在海底打捞一个月,最后抱着一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骨骸痛哭流涕。”

说到这里,简怀逸甚至不无恶劣地笑了笑:“大哥,你以后说不定真会这么干的。”

他从没用这种语气対骆家除了骆枳之外的人说过话,在骆家父子面前,他永远都是最恭顺听话的那一个,他当然知道他们都想听什么。

所以从小到大,他能轻易截取骆枳対家人全部的善意和孺慕,他只要说他们就会信。

其实当初那个领带夹,简怀逸自己都没抱着能骗过骆钧的打算——骆枳有任尘白的母亲牵线,可以去见什么跨国集团的创始人,可以哄得対方眉开眼笑,甚至为了骆枳把一笔八位数的单子就那么随手给了初出茅庐的骆钧。

他有什么呢?他只有一个半疯的骆夫人,每天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躲避着梦里来的质问谴责和愧疚不安,逼着他去做骆家二少爷惟妙惟肖的影子。

他学的多像,他多想真的成为骆枳。

骆家怎么会有骆枳那样的人,干净炽烈得像团火。

明明应该张扬得明亮到刺眼的,却因为想要亲近家人,自己把自己的烫压下去,变得温热柔软,暖融融地靠上来轻轻贴一贴。

后来这团火在骆家人手里一点点冷下去,冷成只剩余温的躯壳,再连这点余温也散尽,溺进不见底的深邃冰海里。

“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和骆枳抢你们,我用不着和他抢你们。”

简怀逸停了一停,又继续说:“但你不是,你太害怕‘是你导致了骆枳的死亡’这个结论,所以你一定要推翻它。”

骆家人都是这样。

什么样的家人会怪罪一个七岁的孩子弄丢了自己和妹妹?甚至把这当成罪状,惩罚了骆枳这么久?

他们怪罪骆枳,只不过是为了开脱自己。

开脱自己没有保护好骆橙的过失,开脱自己害得骆夫人神志失常的疏忽。

只要认定这些都是骆枳的错,自己当然就能一身轻松了。

简怀逸说:“你会查,你会翻出每个可疑的细节,怀疑每个可疑的人。你早晚会查到我,然后你会恨我。”

骆钧対他的所谓信任,其实只不过是来源于骆钧拒绝承认自己挑错了人而已。

骆钧从不怀疑他,在他和骆枳冲突的时候永远偏袒他。只是因为骆钧拒绝承认自己可能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助手,拒绝承认自己承认的那个弟弟,其实天生就是农夫怀里的蛇。

但这种偏袒和信任,在骆钧急需有一个人対骆枳的死亡负责的时候,会变得完全不堪一击。

“你会恨我害死了骆枳。”

“然后你们一家人都会恨我——你们会恨不得杀了我,会收集证据把我扭送入狱,然后就能轻松地在骆枳的墓前叹一口气,掉两滴眼泪,继续过你们的日子。”

简怀逸说:“就像你们当初心照不宣地决定,把那场走失的全部责任,都推给骆枳一样……”

简怀逸的话没有说完。

他被骆钧重重扇了一巴掌,整个人闷哼一声向后折过去,嘴角瞬间流出了血。

骆钧把他扔开,寒声问:“你和他一样?”

简怀逸被打得狼狈,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却还是牵动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当然不一样。”

骆钧虽然暴怒,却没有否认他说的那些事。

这是骆钧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之一,骆家未来的继承人,天之骄子,没在泥里滚过,还没有锻炼出矢口否认谎话连篇的无耻本事。

骆钧反驳不了他的话,因为随着“骆枳死在了海难里”这个前置条件的出现,后面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按照那样的状况发展,就连骆钧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所以骆钧也只能因为他无耻地去和骆枳作比较,打了他这一巴掌。

“当然不一样。”简怀逸说,“大哥,我不像他那么好心。”

他要自保,要活下去,要在骆家继续当他的假少爷,要拿到他想要的所有东西。

他不会甘心去当那只替罪羊,不会让骆家人心安理得的踩着他,继续自欺欺人地过日子。

简怀逸侧过脸,在肩头的衣物上蹭去嘴角的血:“所以我决定対所有人说……当时你要打骆枳,我拦着你,推搡间恰好发生了意外。”

——在骆橙的视角下,当时的情形甚至就是这样。

骆橙缩着的那个角落在骆钧背后,在她看来,就是简怀逸在拦着要対骆枳动手的大哥。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已经混乱到那种地步,又有谁清楚呢?

“船体倾斜,我们就被你推了下去。”

“骆枳一掉进水里就没意识了,我抱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沉下去。”

“我拼命喊你救他,可你只是把我拉上了船,你没有及时通知救援,因为救生艇只能再上一个人了……”

简怀逸迎上骆钧眼里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是养子。”骆钧的声音喑哑,他沉默了这么久,居然只是说出了一句全无力道的反驳,“父亲不会信你的话。”

简怀逸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阴差阳错,骆钧完全没办法找出任何证据自证清白——至于养子亲子,骆家人真的有那么在意亲情和血缘吗?骆枳难道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简怀逸忽然觉得相当嘲讽。

费尽心机步步算计,什么恶心的事都做了,他就从骆枳手里抢来了这么些个东西。

“有道理。”简怀逸点了点头,“那就再添一个剧情吧……大哥。”

骆钧无声拧了下眉。

他忽然生出浓浓的不祥预感,虽然不清楚简怀逸要做什么,寒意却依然由心底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

“干什么呢!”不远处有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正快步过来,“什么时候了还打架?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已经这么乱了……”

好几个人影匆匆赶过来,混乱的脚步声响在甲板上。

简怀逸问:“想过几天骆枳过的日子吗?”

他抬起手,握住骆钧的手臂猛地回拉,用力推在自己身上,身体骤然失了平衡向后仰下去。

骆钧心头一惊,要去扯他,却已经被赶来的船员七手八脚制着,不由分说重重按住。

……

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骆钧手臂被拧得向背后反折,摔在粗砺的甲板上,心在胸腔里无限沉下去。

他想起那天和简怀逸打了一架的骆枳。

他其实猜得到骆枳在赌什么气,骆枳不愿意他们给简怀逸过生日,因为那本来是他的生日。

可骆钧很难理解这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一个生日而已,他和父亲都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简怀逸的生日宴也只是用来联络社交用的,并没什么更多的实际意义。

骆钧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他的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去照顾一个不成器的四处惹祸的弟弟。

但相同的场景轮转到他自己身上,他被塞进骆枳的视角,被稍一挣扎手臂就会脱臼的疼逼得满头冷汗时,那段记忆又毫无预兆地跳出来。

……

骆枳被骆家的保镖拧着手臂,按在地上动不了。他走过去,把骆枳的烟在骆枳眼前捻灭,问骆枳是不是非要毁了他们家。

骆枳却只是安静地看着那颗烟,看着最后的火光也一点一点暗下去。

然后骆枳抬起眼睛。

半边天幕是五光十色的璀璨烟火,骆枳坐在另外那半边静黑里,安静地看着他笑。

“大哥,我二十三岁了。”

骆枳対他说:“你忘了祝我生日快乐。”

第21章 付账

骆钧以为, 自己一定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

他不去记很多事,大多都是因为没有必要。尤其是有关骆枳的印象,他和骆枳实在并不算有多熟——有个合作伙伴听他提起这件事, 还曾经表现得相当惊讶。

但事实上, 不论旁人怎么想, 骆钧和骆枳就是不怎么熟。

他们的年纪差得很多,骆枳出生的时候他正在国外读书, 暑假回来也是去公司实习,在家里的时间非常少。

那时候的骆枳是什么样?

印象实在不深了,他只记得应该是个相当活泼和喜欢笑的孩子, 最喜欢跟在他身后到处跑, 看见他看书就也像模像样跟着看书。

过两年又多了个妹妹, 就变成了两个小不点追着他到处跑, 吵的他头疼,只好去书房躲清静。

后来有一天,他被任尘白提醒, 才忽然发现只要他在家,骆枳就变得一点都不吵了。

不光不吵,只要一发现大哥要看书, 骆枳就会悄悄领着妹妹去玩具房。

自己还没有桌子高,举着玩具踮着脚逗妹妹, 抱着妹妹耐心地轻轻晃,一直哄着妹妹到睡着。

……骆枳最后一次在他面前胡闹是什么时候?

骆钧以为自己不会得出答案,但人的记忆总是不会做合时宜的事。

他越是控制不住地烦躁, 想要把脑海里不休的念头清出去, 那些记忆就越是在脑子里来来回回个没完。

是骆枳六岁的生日,他知道、他知道, 所以不要再没完没了地跳出来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