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风过载 第18章

作者:茶引CHAR 标签: 近代现代

  这是他唯一能作出的回答。

  “那你就去死吧。”

  枪响了。

  ***

  项胥顿了一下,才突然把枪丢开,往前扑到栏杆上。那颗射空的子弹在铝合金上留下的灼痕触目惊心,他往下张望,翻腾的海水淹没了一切,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被迫入海那一刻带来的恐慌也绝非常人所能忍耐。

  高大的洋人保镖来到他身边,神情也有些迟疑。

  “我没射中他吧?”

  “应该是没有的,项先生。”

  在项胥扣下扳机之前,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Omega就自己跳了下去。但就算没被子弹击中,高处入水造成的冲力以及被船桨绞杀的风险也让死里逃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项胥终于下令:“走。”

  他们回到自己的船上,将搭上的钢板撤了回来,驶离火势渐熄,缓缓沉入河底的残骸。

  “把快艇放下去找人,”项胥沉声道,“死了就把尸体捞上来,活着的话……如果还不听话,就把腿打断。”

  身后传来行动的脚步声。

  天色由红而紫,堕入黑夜,项胥望着莽莽河面,觉得生还的几率着实渺茫。

  他摇了摇头,正欲回船舱,忽然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背。

  这种感觉他熟悉得很。

  是枪口。

  “慢慢转过来吧。”身后的人笑嘻嘻地道,“把人逼死的时候倒没见您这么多愁善感?”

  项胥转过身,现出阴冷狠毒的一张脸:“梁金,是你。”

  梁金放下枪,他根本不需要再做任何胁迫性的举动。整艘船已经被他带来的人控制住,项胥的手下们被手枪指着脑袋,跪趴在甲板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项胥知道他彻底地完蛋了,但他已经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几个月,此刻出奇地平静。

  除了一件事,让他依然感到侮辱!

  “项适原呢,他竟然都不亲自来吗?”

  “他来了啊,”梁金灿烂地应道,“只不过在更需要他的地方。”

  项胥猛然想到了什么,顺着梁金的视线往后望去,他恨不得除之以后快的那个侄子正半跪在波涛汹涌的舢舨上,怀里抱着个奄奄一息的人。

  今日也是两集连播,前面还有一章U^ェ^U

第23章 卷二 伦敦的小鹿

  郁清弥呛了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鼻腔酸痛难耐,眼角发红地流了好些生理性泪水。

  项适原见他紧锁眉头一脸想吐的模样,扶他侧身躺着。

  “项适原。”他闭着眼睛小声叫了一句,趴在舷缘上发着抖吐了。

  项适原皱着眉,早知道会闹成这样,他就不该想什么放郁清弥自由的屁话,眼线跟得太远,留在这边的人手也不足以突破温尚宇和项胥的防线。他把头快栽进海里的人抱起来,湿透的衣服下体温冰得瘆人,当即示意水手加速回主船。

  项适原将紧贴在郁清弥额际的湿发拨开,见人似乎回过神了点,正睁着小鹿似的圆眼睛看着他。

  一开口便是一句抱怨:“项适原,你怎么才来?”

  项适原无语地捏了下他冰凉的脸蛋:“你知道早上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是几点,从纽约飞到伦敦又要几个小时吗?”

  郁清弥懵懵懂懂地拿脸去蹭他的手掌,温热的触感让他舒服得又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嘟囔:“我好想你啊,可算梦见你了。”

  项适原一怔,意识到郁清弥可能并不清醒。

  舢舨一接驳上游轮,项适原便抱着人上了梯子,梁金在上面接应他,甲板被清理干净了,兵不刃血地把对方的人都收押了起来。

  “项胥刚刚坚持要见你。”梁金对项适原挤眉弄眼,“他自己完蛋还不够,说有项骓的把柄要告诉你。”

  这对兄弟都快年过半百了,要好起来连妻子都能共享,撕破脸了又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相爱相杀。

  两人都露出厌恶的神色。

  “让他等着吧。”项适原头也不抬丢下一句,吩咐道,“叫赵医生立刻到舱房。”

  梁金这才正眼瞄了下他怀里的Omega,脸埋在项适原的肩窝里藏得结结实实,水珠从耳廓到后颈的一片苍白皮肤上滑过,流入被海水浸得半透明的衬衫领口里,光是这一点旖旎,便看得人蓦然喉咙发紧。他挪开视线应了一声,项适原已经快步进了船舱。

  项胥在伦敦骄奢惯了,这艘船专门用来耀武扬威的,随便一间未被使用过的房间都打理得豪气冲天。

  项适原径直进了浴室,拧开花洒待水热了,把人放进浴缸里。

  郁清弥大概是被海水泡出了阴影,花洒一淋到身上便吓得一激灵,像求逃生浮木般抱住项适原的腰。

  刚刚在舢舨上就沾了不少海水,项适原倒不在意衣服被他贴得更湿,动手把他冰凉的上衣裤子都剥了下来,用清水让他漱了口,将他的肩背都冲得微微泛红。项适原刚把他身体拉开一点,花洒移近,他的身子忽然矮了下去,贴着项适原的腿,像小猫一样叫了一声,呼吸急促起来。

  眼前的场景让项适原敏锐地眯起眼。他当然不认为非发情期的Omega会在半昏迷状态中被水流冲一下就产生反应。他关了水,随手抽过浴巾将郁清弥整个人包裹住,抱出浴室。

  刚巧走进房门的赵于蓝看见这架势,着急忙慌地后退了两步,颇有种坏了他人好事的心虚感。

  项适原皱了皱眉,简短道:“他不太对劲。”说着坐在床边,将郁清弥一只清瘦的手腕从浴巾里抓出来让赵于蓝做基础检查。

  赵于蓝迅速回过神来。也无怪他,任谁看见从浴室里被抱出来的Omega是这副神志不清、意乱情迷的模样都会误会吧!

  他测了最简单的数据审视一遍。“这是……发情了?”

  项适原摇头:“他的发情期还有很久。”

  赵于蓝当然不敢质疑项适原的准确性,绞尽脑汁思索可能性。

  “我……我吃药了。”郁清弥不知何时又清醒了些,艰难开口。

  “什么药?”赵于蓝问。

  “一颗白色的药丸…….”郁清弥在极力控制自己飘忽的声线和跳脱的思维,“马上就变成,变成一串气泡……”

  “应该是催情一类的药丸引发了假性发情吧。”赵于蓝下了判断。

  “温尚宇给的?”项适原忽然插了一句。赵于蓝看了眼维持着一贯冷峻面容的大佬,莫名感到周遭气场充满了震慑感。

  郁清弥拧着眉点点头,眼神又开始茫然:“味道很苦,我不喜欢……”

  项适原猛然站了起来:“他给你你就吃了?是毒品怎么办?你不是很会敷衍应付那些傻逼的吗?”

  “没,没事的。”郁清弥被吓到了,试图解释,“我之前也被逼过吃催情药,没那么严重,而且刚刚还吐出来一些,只,只要让我独自待会儿……”

  “你知道你的信息素很不稳定吗?”项适原快要气疯了,“之前你的腺体没发育好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耐药性,但是上次发情期就已经因为压抑太久,普通抑制剂的效力不够了!还是你这么喜欢随时随地发情?”

  郁清弥瞬间脸色煞白,他都快忘记项适原厌恶他的时候说话是可以多么伤人。

  项适原看也不看他:“赵医生。”

  赵于蓝连忙应了一声。

  “上次定制的抑制剂不是做出样品了吗?”

  “是,是。”赵于蓝打开随身的医药箱,“假性发情还是比较好控制的。”

  项适原啧了一声:“赶紧拿来。”

  那吓死人的气场终于松动了点,赵于蓝缓了口气,从没有标注任何文字的长方体纸盒里取出一管冰蓝色的抑制剂,项适原正要接过来,一直缩在浴巾里的郁清弥却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抓过抑制剂,扔到了地上。

  玻璃瓶子立时发出破裂的脆响,碎片和液体溅得到处都是,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其他人都怔住了,郁清弥又直接扑向赵于蓝,把他的医药箱推翻在地。

  瓶瓶罐罐倾洒而出,滚落得到处都是,郁清弥也跟着失去平衡一起跌落。

  身子一轻,他直接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远离可能会受伤的一地狼藉。

  郁清弥回头便用力一推,他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这么轻易便把项适原推倒在床上。

  不仅是他,赵于蓝何曾见过这等仗势,一时不知道这是他应该阻止的状况,还是那两人之间的某种情趣。

  “出去。”项适原冷然道。

  这大概是赵于蓝毕生中反应最快的一天,不仅第一时间意识到指令的对象是自己,更是连医药箱都不要了,跑路关门一气呵成。

  项适原盯着骑在他身上因为情绪激动而胸口剧烈起伏的郁清弥,对方湿润的眼睛里除了愤怒,更多的似乎是……伤心?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触摸,半空中便被拍了下去。

  郁清弥在拒绝他。

  项适原皱起眉:“发什么脾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郁清弥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

  郁清弥咬牙切齿:“不这样,你根本不会好好听我说话!”

  “你把抑制剂用了,再慢慢说。”

  “我心里有数。”郁清弥强硬地按着他,“我对自己比你对我了解多了,我知道我吃了药是什么后果,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酒量有练过,耐药也是……练过的。”

  “你这叫没有反应吗?”项适原眯起眼,现在抵着他小腹的是什么!

  “我没有说没有反应!”郁清弥的语调陡然又高了起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断深呼吸试图平复,“我忍得住苦,忍得住疼,忍得住醉,就能忍住这莫名其妙的药效……”

  “你就不能拖着不喝,我马上就到……”

  “你根本不明白。”郁清弥打断他,凄然地摇摇头,“我没看到你的时候,只能当你不会来。你不明白,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作为上位者的Alpha是不会明白,猎物能逃脱的生机往往只有一线,那一线出现在猎人觉得猎物束手就擒,放松警惕的时刻。在等待的时候,猎物不能轻举妄动,它只能忍耐。

  郁清弥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项适原顿了一下,才道:“跳海也是以退为进吗,太儿戏了,你知不知道凭你自己是不可能从那样的情形之下还能……”

  “我知道。”郁清弥漠然地看着他,“我远远看见梁金带着人上了项胥的船,知道你已经到了,才跳的。”

  项适原竟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他深知郁清弥一直就这么夹缝生存过来的,但好像此刻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那过程中并不是靠机智或运气就能躲过所有,还得靠付出代价。

  一颗心往下落,他凭空有了怒意,是针对他自己。

  “你是在说,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你很可能就会跟温尚宇或者项胥上床。”

  “对,很可能。如果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就会跟他们上床。”郁清弥的回答并没有迟疑,“我可以跟你上床,为什么不能跟别人上床呢?”

  “你说谎。”项适原阴沉地道,“你明明宁愿死也不愿意从了项胥。你明明在等我——”

  郁清弥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