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风过载 第39章

作者:茶引CHAR 标签: 近代现代

  “托您的福。”郁景川模棱两可地答道,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

  郁清弥藏在餐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克制住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他的父亲用如水的目光看他一眼,蕴含了无声的感激之情——他知晓了昨晚发生的事。

  项胥的眼神依旧如尖锐,阴鸷地扫过郁姓的三人,落在项适原身上。

  “这是项氏的家宴,你找这些姓郁的来,是真被这个狡猾的Omega迷了心智,还是觉得跟你争继承权的人还不够多啊?!”

  项适原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当初让廖梦思把人送到手上,却顾忌对方的真实身世没有霸王硬上弓的,不正是二叔吗。控制一个姓郁的会不会让继承人的胜算高一分?大家各显神通,结果都殊途同归了,不是吗?”

  “你?!”项胥听不懂这哑谜,疑惑于项秋桐竟让项适原在家宴上如此撒野。他用余光观察项秋桐的神色,却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在养母手下蛰伏多年,一直没有真正得到过对方的认可,十多年前得宠的是他的大哥,大哥去世之后原本他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成为太子爷,结果却被发配去欧洲……等等,为什么他去了欧洲,项骓这个傻小子却能捞到北美的肥差……

  他猛然望向项骓,这个因为呆里呆气一直被他忽略的跟屁虫弟弟,之前他一直认为是没什么竞争力才被项秋桐推到那个位置上制衡。

  项骓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郁景川与廖梦思、廖梦思与项骓……“是你?!”他猛然站起来,指着项骓。

  他一直认为今天这场会面是项秋桐顾念亲情要保他,所以才先发制人。如果现场有了比他更十恶不赦的罪人,那么……

  “哈,你跟廖梦思这两个扮猪吃老虎的,结果还不是在项适原这条阴沟里翻船了!”

  “反正一切都来不及了。”项骓突然说道。郁清弥坐在他旁边,猛然看见他从轮椅扶手下掏出了手枪——

  “砰!”

  后面还有一章哈

第50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啊——啊啊——”

  郁清弥下意识把被枪声刺激得不断尖叫的郁清可护住,郁清可精神状况一向不怎么好,发疯一样抠住他的手臂。他们退到一旁,鼻间闻到浓重的硝烟味。项胥捂住胸口倒下,刘管家飞奔过去急救。项秋桐从轮椅上撑起上半身,厉声道:“到最后你也只会用这种懦弱的手段,你知道这样做了,就不可能再正常地从这个屋子出去了。”

  “难道你们还想过放过我吗?我害了父亲和大哥,现在他们的儿子都来跟我索命。大家一起死吧!”

  枪声就是信号。

  但计划中的漫天火光并没有燃起。

  “不会有人死的。”

  一道声音响起。

  他低头,竟然是被郁清可拽倒在地显得有些狼狈的郁清弥。

  郁清弥的声音很冷静:“我妈妈已经放弃了,她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呵,好啊,之前把儿子往各张床上送,现在出事了倒来上演母子情深迷途知返吗?”

  项骓再次举起枪,项适原一把将旁边座位的郁景川推开,郁清弥拉着郁清可往同一个方向躲去,项秋桐冷着面容:“弱者只会在弱者身上找借口。”

  “不是你教我们这样自相残杀的吗?”

  “那你应该杀的人不是我吗?”

  枪声再次响起。郁清弥几乎是看慢动作播放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项适原踢翻了餐桌,飞身挡在项秋桐面前。

  鲜血溅落。

  之后才是餐桌轰然倒下的响声。

  项骓连着轮椅被掀翻在地,项适原不客气地将他的后背踩住,一脚将手枪踢开,手臂上鲜血如注流下,滴在项骓身上。

  项骓发出绝望又疯狂的笑声,他是那个野心最大,心思最深沉,却苦于被大哥二哥打压,又被仇家废掉双腿,未来得及站到水面上便沉入海底的败将。他歇斯底里地朝项秋桐吼道:“凭什么有人为你挡枪!我以前被大哥和二哥踩到脚下的时候你关心过我吗!我腿断了的时候你连替我报仇都觉得不值当!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反正你本来也快死了,就不能让我痛快一回吗!”

  “如果你在自怨自艾之余还能动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你大哥曾经为你暗地里做过多少事,以及如果我没插手,你就不只是断腿那么简单。”项秋桐只是静静地说,“还有,我死了也并不比活着更痛苦。”

  大门被从外面打开,梁金领着人进来,庭院外的各方势力已经被控制住,这里是香港,项适原主管的亚太区,项骓藏了再多人马也压不过地头蛇。

  结束了。

  有医护人员进来,将浑身是血的项胥用担架抬了出去。

  “项骓虽然蠢,但他说得对。”最后,项秋桐对项适原说,“如果你是一个理智冷静的当家,就应该明白刚刚的行为有多不值得。”

  “随你怎么说,我现在知道善良、心软和感情用事并不代表懦弱。”项适原捂住被子弹灼伤的手臂,面上不显任何痛楚。

  “……这就是早上你所提要求的目的吗?给你一个机会,我会收到一个答案。”

  “那不是要求。我当时没带任何条件,那只是孙子对祖母的请求。”

  项适原抬脚往外走去。

  郁清弥被这瞬息万变的场面震住,望向一旁的郁景川。他爸爸苏醒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郁景川将吓坏了的郁清可接过来揽进怀里,用口型无声地说:“去吧。”

  郁清弥爬起来,往门外追去,他有点腿软,一开始还踉踉跄跄的,但他无法减缓速度——外面是光,耀眼得能刺痛双目。

  要跑快点。项适原听见脚步声,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他的眼睛被太阳光照射得很疼,几乎看不清项适原的样子,但他依然步伐坚定地奔过去,握住项适原朝他伸过来的手。项适原的手上都是血,他毫不在意地牢牢攥紧了,蓦然想起那幅正在修复中的油画。

  回过头的少女,回应她的爱人。

  郁清弥陪项适原上了救护车,立即有护士过来做紧急处理。

  车内大部分空间让给了临危抢救中的项胥,他们坐在角落里几乎是相互依偎着。郁清弥看见项适原的外套脱下,衬衫的右边衣袖被剪开,子弹擦过的部位皮肉翻飞。他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项适原握着他的手很稳定,倒像是让伤者反过来安慰他似的。

  到了医院之后,项胥迅速被推进了手术室,护士领着项适原去找医生,工作人员走过来问:“家属在吗,可以先过来办手续。”

  项适原轻轻推了郁清弥一下:“家属,去办手续。”

  “哦。”郁清弥回过神来,拿着项适原交给他的皮夹跟那人走了。

  他在异国独自生活,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爷,冷静下来后有条不紊地办完了手续,回到项适原身边的时候伤口正在缝合。

  “办理了住院手续,今晚要留院观察。”他转述院方刚刚所说的。

  项适原进了高级病房之后就因为低烧及劳累过度睡着了。醒来之后天色已经黑透,他很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整觉。刚坐起身,郁清弥就端着医院的营养餐跟梁金一起推门进来。

  “你醒了,”郁清弥急忙放下餐盘,“感觉怎么样?”

  梁金看着项适原招一招手,郁清弥就自动自觉地走到床沿,几乎要坐进项适原怀里,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项胥转入重症监护室了,真是命大,子弹还有两公分就击中心脏,刚刚我们来之前去看了一眼。”梁金说。

  项适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看不出情绪。

  “大当家召集了长老们回来公审,并且举行跟你的当家之位交接仪式,一部分人在海外定居,又遇到春节,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到齐。”

  “没问题,我明天就出院了。”

  “还有,Grace回复了,说那些版画已经全部买了回来,送到学校的画廊了,开展当天她会亲自拍一些现场照片传回来,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项适原转向郁清弥:“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郁清弥心想自己的小画展(还只是个群展)何德何能跟项氏的命运摆在一起汇报,连忙摇头。梁金又提了几个公司里的重要事项,得到指示后便先行去处理了。

  “梁金好辛苦啊。”郁清弥特地送他出去,回来后替项适原支起床上餐桌,端来餐盘。

  项适原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梁金好辛苦,每天不睡觉在工作的人是谁,挡子弹撂翻傻逼的人是谁?”

  果然,一旦只有两个人在,大佬就很爱发脾气。

  “大佬,您也很辛苦。”郁清弥十分狗腿地敷衍,把勺子塞进项适原的左手里,“左手能不能吃?”

  “不能吃你喂我吗?”项适原没好气地说,之前在彭赞斯的时候还不是左手拿餐具。

  项适原舀起一口汤还没送到嘴边,看着郁清弥乖乖巧巧、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地坐在自己身旁,忽然把勺子往碗里一扔:“你喂我吧。”

  郁清弥一整个晚上都被耍得团团转。伺候完晚餐后,又服侍大佬洗漱更衣。准备打开陪护用的行军床时,项适原往里让出了位置。

  “上来。”

  郁清弥小心翼翼地坐上去。

  “衣服脱了。”

  “……你还发着低烧呢。”

  “快点,”项适原不讲理地抚着他的脸,“脱了。”

  郁清弥把灯关了,在Alpha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背对着将上衣翻过来自领口脱出,背脊弓成一道弧线,上半身是玉瓷一样的白,衬得头发和项圈黑得晃眼,还有……项适原摸了摸他的胳膊:“隔着衣服都抓得这么深啊。”他看见了郁清可受到惊吓时拼命抠着郁清弥的样子。

  “不疼。”郁清弥将裤子连着内裤一起脱掉,慢慢转过身来。

  做过很多次爱了,可是每次在这个人面前脱衣服的时候还是会很害羞。

  温热的指尖抚过眉间的起伏,掠过睫毛与唇角,按在心脏处,最后来到腰际。

  “啧,瘦了。”

  像是责备,声音却很温柔。

  下一秒,郁清弥的腰被紧紧搂住,项适原低下头,忽然将脸死死贴在他的心脏处。

  两个人一齐倒向枕头,郁清弥伸长手臂回拥,让项适原像孩子一样躲在他的羽翼下。

  他希望自己在这种时刻可以是个可靠的存在。

  零点还未到,已经有心急的人燃放了烟花,伴随着喧嚣,天空的一角短暂亮起又灭下。在病房里过春节,听起来或许挺凄惨,但郁清弥真心觉得幸福而满足,这一刻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情仇,没有明天就翻云覆雨的局势变化,只有彼此汲取体温的两个人,根本不需要信息素。

  “我看网上说,伦敦今天下雪了,还挺大。”郁清弥说,“真是少见呢,去年好像整个冬天都只是飘了点雪花。”

  项适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有些疲倦:“想回去吗?”

  “都办了交换生手续了,就在这边待到复活节假期吧。”而且游音的画展还在筹办,郁清弥并不想半途而废。他揉了揉项适原的头发,触感硬硬的,跟本人一样不好相处的样子,“以前有谁这样抱过你吗?祖父母或是父母……”

  “……你啊。”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连我母亲都没怎么抱过我,更别说其他人了。不过上次在车后座跟你试了,感觉还不错。”

  项适原又将他搂得更用力了些,发梢和睫毛戳着他裸露的皮肤,生出些痒意,心脏跳得很用力,好像能听见“咚咚——咚咚——”的响声,高鸣着鲜活的生命力。

  郁清弥以为在这大仇得报的夜晚,项适原偶尔流露出脆弱的时刻,也许会看见他的眼泪。但他只是无比平静地睡着了,发着低热,受着枪伤,紧紧地贴着自己。

  今日双更,前面还有一章_(:3」∠)_

第51章 卷三 香港的日与夜

  项氏集团全球业务正式由项秋桐交到了项适原手中,当年打下江山的长老们全员列席,甚至不少政府高官与商业同侪也到场祝贺。项氏的业务转型进展顺利,不仅没有出现过渡性的亏损,合规经营的赛马场和俱乐部甚至成为游客到访的热门地点,实打实的利润堵住了所有或有疑虑或待观望或看笑话的人的嘴,项氏新掌门人在媒体的口碑和热度中一时之间风头无二,但项适原本人拒绝出现在任何广告或娱乐节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