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 第160章

　　他妈的公司在一个别墅区，周围很多高级餐厅的，他妈却说想回他们以前住那里的一家老餐厅吃饭。

　　那家餐厅离游逍家胡同只隔了两条路，霍拓心想跑了一圈又回去了。

　　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餐厅好像没什么变化，霍拓坐在靠窗的位置，还能想起来小时候坐在这里时窗外的风景。

　　“竟然没怎么涨价。”他妈感概道，“现在看是真便宜，以前一个月才舍得来吃一顿。”

　　“说明生活越来越好了。”霍拓配合道。

　　点好菜，他妈问，“这里是不是离游逍家很近？”

　　“嗯，前面路口拐过去就是。”

　　“你们挺好的？”

　　“很好。”霍拓笑。

　　钟白露白他一眼，“你这30岁的初恋谈的还挺浪漫。”

　　霍拓说道，“我30岁才跟他在一起，就算我能活到100岁，也只有70年的时间了，想到这里就感到恐慌。”

　　钟白露受不了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话，你一直不谈对象我跟你爸还怀疑过你有情感障碍呢。”

　　霍拓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你俩都不是对感情随便的人，既然决定好在一起，按说我们应该跟游逍家长见一面。”

　　“妈，谢谢您，但是没必要吧。”

　　钟白露认真道，“怎么会没必要？很有必要！双方家长见过后，你们再正式住在一起，也算是有个家庭了，虽然不能领证，但是该有的都应该你，如果你们愿意，妈妈帮你们办个婚礼都没问题。”

　　霍拓并不是不愿意，只是为难，“他爸爸智力还没有恢复，奶奶年纪大了不想告诉她跟着操心，弟弟刚考上大学也不是向坦白的时候，其实说到底，游逍没有一个可以为他做主的家长。”

　　想到这里霍拓里抽抽的疼。

　　点的还是十几年不变的菜式，吃一口都是岁月的味道。

　　钟白露并不饿，晚上也不怎么吃东西，分别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可以理解，可是儿子，你觉得委屈吗？你爸有句话说的对，你们之间有些差距，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有不公平，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他爸爸，弟弟，奶奶，是他的负担，也会分担给你。”

　　霍拓明白这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妈，我认为爱真正的美好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也不是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而是责任，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的也是他的。妈，我跟他是要过一辈子的，不只是眼前的几个月或者一两年，现在看他的困难比我多，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哪一天我遇到什么问题，游逍一样会对我不离不弃，分担一切。”

　　钟白露欣慰又好笑，“真是太会说话了，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本事哦。”

　　霍拓摸了摸鼻子笑，“妈，你放心，我过的特别好。”

　　“放心，对你我一直很放心。”

　　霍拓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试探问，“妈，你跟我爸怎么样了？”

　　钟白露微微叹口气，“霍拓，如果我跟你爸离婚你跟谁？”

　　霍拓：“……”

第164章 信任

　　霍拓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被妈妈问这种问题, 明知他妈是在开玩笑，还是感到些许难受，父母五十多岁了面临婚姻问题, 仿佛一下子就否定了这几十年的感情。

　　钟白露自己憋不住噗嗤笑起来。

　　“妈，”霍拓心里不忍，“如果您真的感到辛苦，可以选择换一种生活方式，我支持您，毕竟人生还有那么长，不能将就着过。”

　　钟白露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能有多长？再有几年我就六十了, 成小老太太了, 还有什么不能将就的。”

　　霍拓知道她是在自嘲,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

　　“妈, 对不起, 是我的原因让您跟我爸吵架生气。”

　　“跟你没关系。”钟白露抹抹眼角，“是他的问题，这是你爸的心病, 这么多年，他最害怕的就是你也......找个同性，多年提心吊胆最后还是发生了, 他接受不了，我能理解,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固执。”

　　霍拓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我爸好像对舅舅和夜叔并没有很排斥, 他们之间相处的也不错, 为什么面对我的情况却这样。”

　　“因为你是他儿子。”钟白露叹了口气, “你没孩子，体会不到这种心理，做父母的，直到闭眼那一刻才不再为孩子操心。”

　　霍拓确实体会不到，“您真的要让我舅舅来吗？要不我再跟我爸谈谈吧，别因为我影响你们的关系。”

　　“我可不敢，你舅舅那个臭脾气……”钟白露无奈撇嘴，“你不知道，你舅以前又乖又听话，胆儿也小，小时候经常被欺负，都是我帮他打架，认识你夜叔后被惯的脾气越来越大。”

　　霍拓放心了，担心他舅真来收拾他爸，“我会再找爸爸谈清楚，先别请舅舅出山了。”

　　“你舅舅早晚会知道，但不是你的事儿，是我的，我决定跟你爸离婚。”

　　霍拓吃惊，难以置信，“妈……”

　　“霍拓，妈妈是认真的。”钟白露凉凉的笑了一下。

　　霍拓吃不下东西了，“妈，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知道你们的感情，您不会轻易想要离婚。”

　　钟白露眼泪落下来，“是啊，从嫁给他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想过会跟他离婚，我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分开，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霍拓换了座位坐到她旁边，酝酿了一分钟抬手搂住她，跟大部分男孩子一样，成年后就很少跟妈妈亲近，尤其是肢体上的，有种莫名的难为情。

　　“妈，是因为我吗？对不起，我……”

　　“跟你没关系。”钟白露摇摇头，“我没办法再跟他生活下去了，妈妈真的尽力了。”

　　霍拓心疼不已，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妈，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钟白露很爱霍景明，这一点霍拓从来就没怀疑过，哪怕是现在她已经决定离婚，她的感情也没有变，至于他爸，霍拓也依然不会怀疑他的感情，走到这一布必然有原因。

　　“别问了，你知道我已经决定离婚就行了，妈妈只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你已经这么这么大了……”

　　“既然我已经这么大了，我有权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霍拓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心里更是密密麻麻的疼，“妈，我是您儿子，是您应该依赖的人。”

　　钟白露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般落下来，来自儿子的安慰和保护让她卸下所有伪装的坚强。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小不……你不知道，妈妈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二十多岁嫁给你爸，他对我那么好，几十年了……我没受过委屈没吃过什么苦，他把自己能给我的都给了……”钟白露泣不成声，“就算天塌下来，我也没想过你爸会做出格的事儿……”

　　他们坐在一个小包厢里，幸好没有外人看到，霍拓紧紧抱住他，看到自己妈妈哭的这样伤心，他比谁都心痛内疚，可他现在顾不上难过，从她的话里听出端倪。

　　“他是不是跟那个患者还在联系？他做什么了？”

　　钟白露抽一把纸巾捏在手里胡乱抹泪，也不再顾虑什么，“你爸借了二十万给她，霍拓，我不是在乎钱，别说二十万，两百万又算什么？是你爸这种行为我无法接受，他答应过我不再联系，却又失信，我不再信任他了，以后他说的每句话我都会怀疑，该怎么生活在一起。”

　　霍拓很少生气，不是说他脾气有多好，是因为没什么事情值得他生气，他这人眼高于顶，能入他眼的人和事少之又少，入不了眼的他叫看都不会看一下眼。

　　此刻他很愤怒，因为这人是他的父亲，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的关系，俗话说得好，刀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他的愤怒不外露，看起来和平时无疑，可怎么也不可能骗过自己亲妈。

　　钟白露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本身就是个坚强爽快的人，哭一场心里痛快很多，反过来安慰霍拓，“你别管，这是爸妈之间的事儿，我们会处理好，听见没？”

　　霍拓点点头不说话。

　　“别怪妈妈。”钟白露抱了抱他，“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你都这么大了，我连儿媳妇都有了，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在儿媳妇面前丢脸。”

　　霍拓笑了笑，眼睛里异常平静。

　　本想送他妈回文山园住，她不愿意，暂时住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里。

　　霍拓送她回去后，直接开车去他爸医院，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医院，霍拓就是固执的不打电话问，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拧巴着，像是自己跟自己较劲。

　　到医院已经九点多，霍景明的办公室亮着灯，霍拓敲了敲门。

　　霍景明和助理李医生在讨论工作，见到他都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霍景明问。

　　霍拓没回答，对李医生点点头打招呼，也不问方不方便，直接走进去。

　　他身材高大健壮，气质骄傲冷淡，即便是脸上看不出情绪，沉默安静的站着，也让人感到很有压力。

　　“你们聊，霍院长我先去病房看看，您准备走时给我打电话。”李医生说道。

　　霍拓面对他爸站在办公桌前，头也不回的说，“不用了，李医生先走吧，等下我送霍院长。”

　　霍景明和李医生都一愣，猜不透他什么意思。

　　霍精明皱眉，他儿子不仅优秀还很有教养，这一直是他很骄傲的事儿，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没规矩。

　　李医生很有眼力见，起身往外走，答应道，“行，那就麻烦了，霍院长我明天早上去接您。”

　　霍景明点点头。

　　门从外面关上，霍景明把手里的钢笔甩在桌子上，“你有什么事儿？”

　　霍拓下午没上班，穿着白短袖牛仔裤，却依然气势汹汹，“爸，我妈决定离婚，您知道吗？”

　　霍景明不以为然，“她跟你说的？让你来通知我的？”

　　霍拓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终于控制不住的冷下脸，“爸，她是认真的，您比我了解她，我妈决定的事儿从来就不会变。”

　　霍景明脸色不好看，但还是没当真，叹口气像是无奈妥协，“又闹什么？就因为我不同意你的事儿？我虽然不同意，但我也没反对吧？你们还不能给我点时间？”

　　长久的沉默，霍拓居高临下看着他爸，心里五味杂陈，就像他妈说的那样，他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霍精明被他盯的发毛，收拾桌子准备走，“行了，回家说，打电话问你妈回去没，没回咱们先去接她。”

　　霍拓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爸，您是不是借给那位女士二十万？”

　　霍景明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猛的抬头看过来，眼神有些惊慌。

　　霍拓瞬间明白了一切，心脏像个冰疙瘩，胸腔里却如同个大火炉，说不清究竟是愤怒还是冷漠。

　　“你怎么知道？你妈跟你说的？”霍精明站起来。

　　霍拓直视他，“是，她决定离婚，已经通知我了，明天会正式通知你。”

　　这句话说的根讲笑话似的，父子俩却都笑不出来。

　　霍景明恼羞成怒，“霍拓，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霍家没有这样规矩！”

　　“霍家也没有您这样的规矩。”霍拓再也压不住怒火，“爸，你是不是答应过我妈不再跟她联系？霍家家规教育我们言而有信，你做到了吗？你的规矩呢？”

　　这是霍拓第一次对他没用敬语，第一次对咄咄逼问，霍景明又惊又怒，狠狠的在桌子上锤了一拳，“你给我闭嘴！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霍拓冷冷的看着他不再说话，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霍景明气的大喘，胸口剧烈起伏，眼底通红。

　　过了几分钟，他渐渐平静下来，试图跟他解释，“她家里出事了，急需用钱，既然找我借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霍拓依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