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 第46章

　　“张老师好。”游逍推门进来，老老实实的在椅子上坐好。

　　“最近忙吗？”老师给他接了杯水。

　　“不算忙。”

　　“我看你挺忙，忙的都没时间管你弟弟。”张老师笑呵呵的说。

　　游逍心里一紧，“张老师，游弋他又犯错误了？”

　　张老师抱着个大茶缸咚咚咚喝水，喝完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别紧张，没啥事儿，上课睡觉、逃课、不写作业、打架、早恋……这些都是小事。”

　　游逍：“……”

　　“对不起张老师，我不知道……”游逍面红耳赤，“回去我一定教训他。”

　　张老师瞪眼，“你岁数不大，说话倒是有中年父母们的毛病，张口就教训，他这种青春期的小孩，不是教训出来的，你越教训他越叛逆。”

　　游逍不知道说什么好，脸红的发烫。

　　反而是张老师安慰他，“你太年轻，自己还是个孩子，这很正常。”

　　“对不起张老师，我真不知道，回去一定好好监督。”

　　“我都说了这些都是小事，你不会以为是反话吧？”张老师惊讶的问。

　　游逍：“......”

　　难道不是吗？

　　“我说的是真的，这都不算啥，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这属于正常症状。”张老师摆摆手，继续说道：“我叫你来是要跟你说更重要的事。”

　　游逍正襟危坐。

　　“你倒是很沉得住气，从开学到现在，每个家长都私下给我发消息，说想找我谈谈考生的情况，分数怎么提升？心态怎么稳住？学校怎么选？就只有你，一点动静也没有，怎么？胸有成竹啊！”

　　“不是，张老师......”游逍赶紧解释，“游弋虽然年纪小，很多时候像个二愣子，但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我不能以家长和哥哥的身份要求他。”

　　“我明白。”张老师点点头，他是个大烟枪，手痒的拿出一根摸了摸又弹回去，“我找他谈过，这小子嘴硬，只说要考市内的学校，离家近就行。你们家的情况我清楚，他这么计划我能理解，也支持，可就算是市内的学校也那么多，总要有个目标，想学什么专业，哪怕是为了毕业后好找工作呢，得定个基本的方向，不能跟无头苍蝇似的。”

　　游逍诺诺答应，“谢谢张老师，我一定跟他好好谈，定个计划。”

　　后面张老师翻出笔记，他把市区的学校和专业都做了分析，划出几个重点推荐的，详细给游逍做了分析介绍，并且根据游弋的性格和特长，推荐了几个专业。

　　游逍越听越难受，既感动又惭愧，他想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在高三如此重要的时刻，却没能给他弟弟一点帮助和支持。

　　从办公室出来，就见到游弋躲在走廊的楼道里，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瞧。

　　一见游逍出来，忙招手，“哥——哥——”

　　“下课了？”

　　“大波儿跟你说啥了？”

　　......

　　游逍没回答他的问题，说道：“出去吃饭吧。”

　　游弋看出来他哥脸色不对，却又不像生气的样子，睫毛虽然垂下来了，语气却是温柔的。

　　兄弟俩并肩下楼，去学校外面吃饭，游弋比他哥高不少了，身板虽然宽，却还是少年的样子。游逍落后他半步，看着他晃动的肩膀，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

　　他从来不觉得命运对他不够公平，却一直认为命运对他爸爸，对他弟弟，才是最残忍。一个在壮年时毁了全部人生，一个在幼年时就经历人生风暴，失去了很多选择。

　　他想该跟游弋好好谈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谈起，该谈的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他懂游弋的心思，并且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

　　游弋也反问过他很多次，爸爸是你一个人的爸爸吗？这个家就该靠你一个人支撑吗？为什么只有你牺牲就不能我牺牲？哥哥是什么，哥哥不该牺牲自己，成全我的人生......如果你这样做，就太自私了。

　　这是什么道理，牺牲的人反而自私了，可是游逍懂他的意思。

　　游弋去年有次喝醉了，回来拉着他说，哥哥也才27岁啊，该去谈恋爱，去结婚生孩子，像别人那样去旅游，去探险，去学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可哥哥的世界只有我和爸爸。

　　游逍一整晚都没睡好，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早上被他姑的电话吵醒，通知他今天和谢菲男朋友家长见面，让他早点过去。

　　游逍躺床上叹气，想着，哥哥的世界不仅有你跟爸爸，还有各种没完没了的家务事。

　　谁让他现在是老游家的一家之主呢，一把手们的生活都不清闲。

　　约在外面酒店见面，男方父母专程从外地赶过来，他们作为最起码的尊重，提前半个小时到饭店。

　　谢菲今天打扮的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穿了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也染黑了，说话也不嘻嘻哈哈了，轻声细语，一副淑女的样子。

　　他姑也没再冷脸，化妆打扮了一下，一家人都认真收拾过，算是给足了面子。

　　对方父母看样子都是老实人，年纪有些大，估计有六十多岁了，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为了这次会面新买的。

　　见面后一直说不好意思，说谢菲年纪小，长得又漂亮，家境也好，他们知道儿子找了这么好的女孩子，又高兴又惶恐，等等这一类的客套话。

　　游逍作为晚辈，只是陪同，不怎么说话，听他们这样说，觉得两位老人挺有诚意的。

　　姑姑神色也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硬的反对，却还是不支持他们现在就结婚，希望再多交往一段时间，最早也要等到明年。

　　对方父母没说什么，谢菲却不高兴了，回去后吵着说不差这半年的时间，说她妈就是故意找茬，想拖时间好使绊儿，害他们分手。

　　这姑娘激动起来口无遮拦，听的游逍都想骂她，惹了一肚子气。

　　游逍回来的早，下午小雨带他爸去康复医院做训练了，昨晚上他爸说想吃荠菜馅儿的包子，他专门去市场买菜。

　　转了一圈又买了些干货，出了门就见到杨伊伊在街道办门口，跟一堆大妈聊的热火朝天。

　　“游小小——别跑！”杨伊伊远远的扯着嗓子喊，“你躲我干嘛！”

　　“没躲，你不忙着嘛。”

　　杨伊伊从人群中突围出来，她穿了条贴身的小腿牛仔裤，显得腿尤其粗壮。

　　“买啥了，这一大堆东西。”

　　“晚上包包子，去家里吃。”

　　杨伊伊一副骄傲的样子，“才不吃，最近减肥呢！”

　　游逍对她说这俩字都免疫了，假装没听见。

　　“嗳！我正想去找你呢，有事跟你说。”杨伊伊说。

　　“什么事。”

　　杨伊伊把他拉进旁边的一个箱子里，左右看看没人，说道：“我早上在对面见到欣姨了，一个男的开车送她回来，他俩挺那啥的……”

　　游逍问道，“那男的多大年纪？”

　　“那看不出来，反正年纪不大，跟欣姨差不多吧，挺高，长得还可以。”

　　游逍猜估计就是那个耳鼻喉医生了，“是她男朋友吧，我听她说过。”

　　“哦……”杨伊伊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上周也看到过一次，送她的是另一个男的，看起来也挺那啥的……”

　　游逍无奈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杨伊伊解释道，“你也知道，她就住在胡同对面，每天那儿都有一群大妈晨练或者跳舞，大家又都认识，见到了难免说些难听话……”

　　“我知道，她现在是单身，找男朋友，或者其他的，都是她的自由。”

　　“我知道——”杨伊伊叹气，“可游弋已经这么大了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很强的时候，这些人口无遮拦，他听见了会怎么想？”

　　“我知道了，找时间跟她谈谈。”

　　游逍回去揉面，调馅儿，一直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包子蒸上。

　　终于在院子里躺椅上躺下歇口气，他望着水洗似的蓝天，棉花糖一样洁白柔软的云彩，想着，这一天尽在说谈谈了，跟这个谈，跟那个谈，谁跟我谈呢？

　　作者有话要说：

　　霍医生：抱抱。

第48章 偶像

　　到晚上洗澡睡下时, 游逍才从这两天的忙碌中，抓住被自己遗漏的重点。

　　早恋！游老二早恋了！

　　他竟然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周日上午要带他爸去复查，游逍打算8点就过去, 每次复查都要检查很多项目，排队等待耗去太多时间。霍拓却说8点他要开会，让9点过去。

　　到医院游逍推着他爸上了7楼，不再去找姜医生，直接等在霍拓办公室门口，他才惊觉，与霍拓认识也不过仅仅一个月的时间。

　　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年。

　　没等一会儿, 一群医生从走廊拐出来, 应该是刚开完会。挺多医生都认识他们, 见了游逍不断的打招呼。霍拓走在后面, 旁边一位女医生在跟他说话, 因为身高悬殊太大, 他一直弓背低头在听。

　　这个样子的霍拓让游逍熟悉又陌生，他自负又自傲，但就像游逍说的那样, 他的自负是建立在自身足够强大的基础上。他的自负是不让人讨厌的，因为他只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才会表现出来，而且无论如何骄傲, 他对所有人都是礼貌而尊重的。

　　霍拓看见了他，与游逍对视一眼, 眼神示意他稍等。游弋见了他拓哥，激动的想上去打招呼, 游逍赶紧把他拽住, 拴在自己手边。

　　他们在拐角处停下, 霍拓认真听女医生说话，神情专注，游逍分辩不出他是否真的在认真听，至少表面看起来是那么回事。

　　这位女医生是有一面之缘的，上次游逍来给霍拓送草莓时遇见过，韦月云，一位皮肤非常好，有古典美的医生。

　　游逍一个没谈过恋爱的资深光棍，都能看出来这韦医生喜欢霍拓，露在口罩外的一双眼睛，欲言又止，楚楚动人。

　　“明叔早。”霍拓说完话，回来先跟游喜明问好。

　　“霍霍！”

　　果然他爸很震惊，脑子转不过来，实在搞不明白，在家里跟自己一起吃饭，看奥特曼、看球赛的霍霍，怎么就穿了白大褂成了医生。

　　“我是医生。”霍拓跟他解释。

　　游喜明还是理解不了，稀里糊涂就被推进了办公室。

　　医生是熟人的好处是，一些基本情况霍拓都不用问，他先仔细检查了游喜明的左手，辅助他做了几个动作，检测恢复程度。又认真看了游逍的记录本，这一个月，他爸无端出现了三次暴躁的情况，这两年来几乎都没有过。

　　“先开单检查。”霍拓开始写病例。

　　游弋总是想说话，游逍拉住他，不让他打扰霍拓工作。一直等到霍拓把单子打出来，游弋终于冲上去，从书包里掏出个大袋子，献宝，“拓哥，我给你带了包子，昨晚蒸的，我专门给你留的。”

　　“谢谢。”霍拓说完又问，“你做的。”

　　“不是，我哥做的，在我们家，我是红案师傅，他是白案，我哥干爹是大酒店的面点师，他深得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