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食言 第29章
作者:阿晚晚晚
听到谈小凡声音,裴清昼缓缓抬起头,他神情极为哀伤的凝望着谈小凡面庞。
他的眼底似乎总是藏着千言万语,但却又对谈小凡只字不提。
谈小凡稍稍往前挪了挪,他遵从本能想去靠近裴清昼。
靠近到一伸手就能碰触皮肤温度。
他对裴清昼说:“您是不是生我气了?对不起,是我不好,又让您担心了。”
起初,裴清昼只是紧紧抿着薄唇不说话。
后来,隔了半分钟,泪水才从他的眼眶淌出来,无声坠落。
在看到裴清昼落泪那刻,无论出于什么,心或脑,谈小凡觉得自己在刹那间痛到无以复加。
他被生生抽光所有气力,直接跪坐到地上。
“您到底怎么了?”谈小凡问他。
裴清昼的嗓音已经沙哑到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只能断断续续向谈小凡发出乞求。
他说:“求你…求你也可怜可怜我。”
派出去的人找到谈小凡时,被困在一处断桥下的谈小凡正还在搭救两个与家人走失的小孩子。
你既然如此心善,为什么却要我死。
裴清昼听不到他答复,以为是他不肯答应,他便落着泪又去求:“求你,求你别可怜孩子,可怜可怜我。”
谈小凡心碎了,他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会碎。
他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但这一刻,他就是难过极了,难过到呼吸也痛,难过到生不如死。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裴清昼追问。
“我答应你,答应你。”谈小凡一面承诺,一面把裴清昼抱住,“我什么都答应你。”
两个人身上都还濡湿,这样狂风呼啸的夜里,他们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裴清昼扎进谈小凡怀中,谈小凡低下头细细去吻他的发顶。
只有他才能安抚他的满身伤痕。
那晚之后,又过了几日,谈小凡照例到医院复诊。
谈小凡问医生:“一个人会爱上两个人吗?”
医生答:“您这不是医学方面的问题。”
谈小凡又问医生:“那一个人会因为爱上两个人,而觉得这两个人十分相像吗?”
医生答:“您这也不是医学方面的问题。”
在此之前,谈小凡从不认为自己是花心的人。
他怎么可以心里爱着一个,回忆里爱着另一个。
第32章 ·六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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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过境之后,谈小凡连小感冒都没有,可裴清昼却一连几天都高烧不退。
家庭医生被留在裴家彻底住下,总管事挪了张单人床放进主卧,晚上谈小凡便直接歇在裴清昼房里。
小小头疼脑热肯定不至于让成年人卧床不起。
只是有谈小凡贴身侍候,裴清昼还真就必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张姐给裴清昼煲了补身的汤水,谈小凡坐在床沿上端着个小瓷碗。
他得把汤水吹凉,再一勺勺喂进裴清昼嘴里。
人一生病就性情大变,裴清昼变得怕苦怕疼怕孤单。
谈小凡一边吐槽他真娇气,一边自己心疼到不得了。
家庭医生明明是西医,裴清昼却偷偷让他给自己找中药方子开。
良药苦口,裴清昼故意不张嘴,谈小凡只好手脚并用爬上床,哄着捧着把药往他嘴里送。
谈小凡百般讨好,可裴清昼仍冷着脸说药苦。
谈小凡问他吃不吃桂花糖或者甜蜜饯,裴清昼偏过头理都不理他。
“您到底想怎样!”生气谁不会,谈小凡也会。
裴清昼想,你要是用嘴巴把药渡给我,我倒是能考虑再喝那么一点儿。
谁都有脾气,谈小凡瞪圆眼睛,下床要走,裴清昼忙一把拉回他手腕,皱着眉装可怜说:“我冷。”
在一年四季中央空调恒温的房子里,裴清昼说他冷,也就谈小凡会信。
裴清昼掀开被角,谈小凡挨坐到他身边,裴清昼轻咳了一声,意思是告诉谈小凡现在自己才可以吃药。
由着性子得寸进尺,谁让这病全因谈小凡而起。
谈小凡脸红到脖子根,裴清昼就着他的手喝完整碗药。
谈小凡给裴清昼拿蜜饯,裴清昼把蜜饯咬进嘴里就又去咬谈小凡手指尖。
午后要输液,主卧房门敞开着,张姐和家庭医生走进来时,裴清昼正要把谈小凡逮来怀里亲。
老男人不要脸,小孩子要脸。
听到脚步声接近,谈小凡大力推开裴清昼,一步跳下床。
张姐和家庭医生走进来后,谈小凡慌慌张张躲到边上埋头看手机。
家庭医生给裴清昼测体温,温度还是高出不少。
张姐跟裴清昼小声说:“您是不是给吓着了,用不用找人来驱驱邪,以前乡下有这种说法。”
封建迷信不能听,裴清昼立马拒绝。
张姐好心好意还想劝,家庭医生瞧了眼远处的谈小凡,含笑调侃道:“有些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自从过了那晚,不明不白,谈小凡就和裴清昼演变成现在的关系。
谈小凡在心里说,我虽然花心,同时爱着两个人,但那是因为我脑子里有病,裴清昼他可没病。
失忆症绝对不是记忆力有问题。
谈小凡记得清清楚楚,裴清昼在几个月前还和他说过:“我爱人也会弹琴,我还爱着他。”
感情的事一定要坦诚相待。
晚上临睡前,裴清昼批完最后一本文件,他抬头就瞧见谈小凡叉腰站在床边。
“有事要说?”裴清昼摘了眼镜放床头柜上。
谈小凡理直气壮问:“您不是有爱人吗?您不是喜欢他吗?”
裴清昼没想到谈小凡会这么快这么直白的问他这个问题,失忆后的谈小凡性格也转变很多。
“给我些时间,我想好怎么说后再同你讲。”裴清昼当时是这么答应谈小凡的。
可后来等了足足一周,谈小凡也没等到裴清昼的解释。
裴清昼比任何人都希望谈小凡能恢复记忆,但又没有人能向他保障谈小凡在恢复记忆后不会患上其他后遗症。
他实在是被吓怕了,他宁可谈小凡再也记不起,他不要他再冒半点儿风险。
两周后,裴清昼身体痊愈到公司参加会议,谈小凡在家里看书时,意外从裴清昼书柜里翻出一张照片。
六寸老照片,夹进一本字典厚的全英文世界名著里,藏在整面墙大小的书柜最下边那排格子。
在半个小时前,谈小凡还只是心血来潮想看一本外文书而已。
照片中的谈小凡穿着一件天蓝色连帽衫坐在餐厅包厢里,背景中还有不少同桌一起吃饭的人。
现场环境热闹,谈小凡似乎正半侧过身与他人说笑,照片整体像素不高,应该是张随手抓拍。
谈小凡愣愣看了半分钟,他把照片反过来,照片背面用签字笔记录了时间,四年前的五月二十七日。
小念在下课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谈小凡打给他的电话。
谈小凡在电话里对他说:“这周末我们去扫墓。”
父母都葬在一处墓园,时间不到中午,谈小凡就和小念祭扫归来。
小公寓里,小念坐沙发上,谈小凡站窗户边。
谈小凡背对小念,他仍然看着楼下那座花坛:“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小念低着头,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
谈小凡见他不回应,于是又开口道:“我现在这么活着和死了也没差别。”
小念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别无选择,他只能对谈小凡和盘托出。
其实裴清昼和谈小凡之前的故事,小念所知不多,他能说的也只是他亲眼所见中很少的一部分。
小念说:“六年前,你认识裴哥,裴哥帮我上学,帮妈转院。”
小念说:“五年前,你搬去裴哥家里住,此后每年春节我们都一起过,妈还给咱们包饺子。”
小念说:“四年前,我放假,裴哥带咱们自驾游,那是妈生病后第一次出远门。”
小念说:“三年前,妈去世,妈走之前那两个月,一直是你和裴哥守在医院。”
小念说:“两年前,我上大学,你跟裴哥送我去大学报道,咱们仨一块吃食堂。”
小念说:“一年前,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说你和裴哥分开了,然后你被绑架,裴哥豁出自己的命去换你。”
小念说:“今年初,你发生意外得了失忆症,你不记得裴哥了,这次裴哥真的快死了,他快伤心死了。”
谈小凡转过身来看小念。
小念最后和他说:“哥,求你不要怪裴哥,我们不是故意瞒你,是医生说最好等你自己恢复记忆。”
学校有两天休假,小念买了次日返程的车票。
晚饭时,谈小凡和小念包饺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