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雪 第19章

作者:sakuramomoko 标签: 近代现代

  宋栩词望着舷窗外,与半个月前的喻闻庭看过了同一片夜空。

  穆河洗漱过了,看向仍在休息区凝着眼出神的宋栩词,想说现在距离飞机落地的时间还很漫长,他不用太心切了,可以早一点睡的。

  穆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他和眼前这个Omega并不熟稔,出发之前宋栩词会来拜托自己捎上他,完全在穆河的意料之外。

  虽然没有别的心思,但爱美之心陷入恻隐的人之常情,穆河无法拒绝一个面容美丽疏离的Omega站在他面前,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过的哑,生涩地低声请求他,“请你带我去找喻闻庭,可以吗?”

  但穆河的一丝理性和警觉尚存,他迟疑着问宋栩词:“你去找他做什么?”

  之前穆河在狩猎场望见面前这个Omega远远从身后拿枪口指着喻闻庭,他对此仍心有余悸。

  宋栩词低垂着还带有一些湿润的眼睫,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见此,穆河没有勉强,只是说:“他已经快回来了,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这次行动将会是超乎寻常的成功,预计等他们回来都不必盼到新年。

  连穆河手里的事情忙完了,准备飞往边境搭把手,也遭到了谢斐远玩笑居多的嘲讽:“你现在过去正好,还可以赶上找闻庭玩牌。”

  穆河看着宋栩词神情不属的样子,顿了一下,给他进一步解释道:“那里现在还是禁区,是非常危险的。”

  “到那里要是你受到了什么伤害,我真的没办法给闻庭交代。”

  宋栩词攥着苍白的指节,没有办法了,心中的失落一瞬间决堤,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我要我的老公……”低弱的声音几乎是有些哽咽了。

  宋栩词闭着眼,用手背紧紧掩着泪,眼尾有水光砸落下来。

  与平时的冷若冰霜截然不同的样子完全超出了穆河对他的认知。

  半晌,穆河举双手投降了,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向宋栩词保证会将他平安送达。

  于是机舱里现在多塞上了一个无法有一丝怠慢的大麻烦,穆河自认倒霉了。

  事后喻闻庭要是追究到他这里,穆河就要向喻闻庭现场回放一遍宋栩词到底都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

  宋栩词没有再看向舷窗之外,在柔和的光线里没有酝酿出睡意,反倒因为有些惴惴不安而愈发清醒。

  临时决定得太匆忙了,宋栩词看到了那些治疗单,一瞬间身上的血好像都冷了,眼睛被刺得很痛,锋利的纸缘仿佛割开了他的心脏,让血肉碎成了一片片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要即刻赶到喻闻庭的身边这唯一的一个念头。

  宋栩词没有来得及想到告诉喻闻庭他自做决定要过去。如果喻闻庭这时候联系不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很担心的。

  意识到这一点,宋栩词觉得心脏又揪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在飞机上,现在已经是在睡前能和喻闻庭例行通话的时间了。

  即使忙得不可开交,喻闻庭也会抽出时间和他视频,短暂地说一会话。

  由于时差,通常喻闻庭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该休息的点了,宋栩词穿着柔软的睡衣靠着床,抱着手机在夜里等着他给喻闻庭的备注点亮屏幕的那一刻。

  宋栩词打着精神,不让眼里带上一丝没藏好的困倦。

  如果被喻闻庭察觉到他累了,珍贵的相处时间就会不动声色地缩短,或是听见喻闻庭清冽的声音放缓了对他说:“我看着你睡觉就好。”

  喻闻庭对他的体贴是细致入微的,不想让他晚上的期待落空,又心疼他等得很晚。

  喻闻庭对他说要是困了就直接躺下睡觉,可以把手机调成静音,那样电话的铃声就不会吵到他。

  但是宋栩词没有照做,不用喻闻庭分辨他是不是已经睡下,每次电话只响了一声,宋栩词就已经接了。

  喻闻庭清俊英挺的面容出现在屏幕里,宋栩词一瞬不错地凝望着他冰湖一样美的眼睛,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凑上前贴近了,隔着屏幕吻了他的脸。

  “哥哥,我好想你。”宋栩词的声音很轻弱。

  喻闻庭仍是衣冠楚楚的,眼里溢着温柔的碎芒。

  “我也很想你。”

  喻闻庭会问他今天过得好不好,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他。

  宋栩词觉得喻闻庭不在他身边,他的生活好像是乏善可陈的,但他还是仔细回想着说给喻闻庭听。

  昨晚他梦见了和喻闻庭一起泡温泉;清早漫过花园里的薄雾很漂亮;他又去福利院教了小朋友用糖纸折佐藤玫瑰,回来的路上被一只小猫打劫了……今天厨房准备的菜肴格外好吃,他多吃了一点饭;他去玩了抓娃娃机,想把唯一的收获送给喻闻庭。

  类似于此,细碎而平常的点滴,喻闻庭听得很认真,好像无一例外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哥哥真的会和我结婚的对吗?”宋栩词看着他,又不经意确认了一遍。

  喻闻庭觉得他问得很可爱,唇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嗯,栩词已经不能反悔了。”

  抑制不住欢欣,清澈的笑意不知不觉盈满了宋栩词湿墨一般的眼瞳。

  喻闻庭一直凝视着他,许久才说,“宝宝笑起来好甜。”

  明明已经快要见到了,宋栩词抱着膝,坐在机舱的沙发里,依然觉得现在接不了喻闻庭的电话,就是错失了什么,因而觉得很舍不得。

  宋栩词想着见面的时候,他要对喻闻庭说些什么, 想告诉喻闻庭的话忽然之间涨满了他的心脏,变成了一只只拥挤的蝴蝶。

  宋栩词想让喻闻庭知道他不会再让他失望难过了,他会努力变得更好。喻闻庭是他最爱最喜欢的人,是他的唯一和全部。

第33章 33

  沉默着带上了门,喻闻庭将打横抱在怀里的宋栩词轻轻放在床上,挺拔的后背仍然紧绷。

  就在不久之前,以身涉险的Omega纯净美丽的脸上全无防备,满心满眼都是喻闻庭,看不见潜藏着指向他的危险。

  对面的头目困兽犹斗,绝望的目光攫住了现场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Omega,抓住最后一张牌抵死挣扎,枪口正欲瞄准送上门的人质以此作为威胁。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瞬息万变。喻闻庭的面容冰冷至极,眼里冻得没有温度,举枪的动作快得来不及任何人反应。

  一片死寂之中,对面惨白的一张脸怔怔的,在感觉到痛楚以前都无法置信一般。猝然炸开的一截手还连着腕,半秒之前还抓在手里的枪械被一同击落,从半空摔下来。

  在血液喷溅之前,在一旁的心腹伸出手为宋栩词挡住了视线,掌心与他漂亮的眼睛隔着一段距离,没有身体接触。

  瞬息间的先发制人之后,即使意识到对方是要控制住他的软肋作为要挟,不会有胆子真的拿宋栩词怎么样,选择难以想象的后果, 喻闻庭依然感到后怕,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滋味,喻闻庭只想将宋栩词在安全柔软的房间里锁起来,只能安然无恙地等他回来。他不能再一次看见宋栩词单薄苍白的身体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不能允许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一次置身险境。

  有惊无险,喻闻庭的脸色仍然很差,薄唇紧抿着。

  气压一直很低,宋栩词不安地看着喻闻庭冷淡的面容。已经道过歉了,宋栩词恳求他,“我只是太想你了,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宋栩词不知道再怎么办才好,无措地握住了喻闻庭的手指。

  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融化在柔若无骨的手里。

  半晌,喻闻庭回握住他,放轻了呼吸,将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我不会对你生气。”

  “没有多陪着你,是我不好。”喻闻庭垂着尚未回温的视线,“还有保护你的人,他们失职了。”

  “不是的……”喻闻庭这么忙,已经很累了,只是宋栩词太依赖他,像渴水一样,如果再见不到喻闻庭,就连一秒钟也受不了了。

  时刻为他确保安全的保镖也没有任何错。他们只听喻闻庭的话,如果不是宋栩词拿再也不吃饭相逼,也不会任由穆河将他带过来。

  “对不起哥哥,我不会再这样了。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让你担心我。”

  喻闻庭沉默地听着宋栩词的话。因为在他身旁,喻闻庭卸掉了随身的配枪,漫不经心地边听边顺手拆解了。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弹匣落在地毯上,分开了套筒枪管和复进簧。

  宋栩词以为这就是对他乱跑的惩罚了,看着冰冷的枪管颤了一下眼睫,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瓮声瓮气道:“……只想要哥哥碰我,不要用这个做好不好?”

  喻闻庭意识到自己脸上冷凝的表情让宋栩词害怕了,实在欺负过头了。

  “对不起,”喻闻庭坐在床边倾下身慢慢抚摸着他的脸颊,“是不是吓到了?不会那么对栩词的。”

  喻闻庭轻柔地安抚了宋栩词一会,褪下了他贴身的衣衫,一点点确认了他是完好无损的,身上没有一点磕碰。

  喻闻庭有些凉的指尖摩挲到了敏感的腰线,宋栩词湿着眼睫,有些抑制不住身上的颤抖。

  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宋栩词不在他身边好像又瘦了。喻闻庭轻声道:“宝宝说厨房做的饭很好吃,是不是在骗我?”

  不等宋栩词捏着指节想出一个解释,喻闻庭已经俯下身贴住了他的嘴唇。

  喻闻庭深深汲取着宋栩词清软的气息,一点点吮吸着他舌尖的甜意。

  一个深吻结束,分开的唇瓣扯出了一缕银丝。

  宋栩词气喘吁吁,水雾迷离的目光半天才对上焦。“再亲一下……”

  喻闻庭又吻了吻他带上了微红的耳根。

  “等哥哥先洗个澡好吗?”

  宋栩词湿润着腿根,抱着喻闻庭干净的睡衣,靠在浴室门边等着他洗完澡。

  愧疚自责好像是会见缝插针的,宋栩词无法自抑地又一次想得入神了,他到底怎么会以为在喻闻庭身上出现过的近似于荔枝的味道就是周舒历的信息素呢?

  喻闻庭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不动声色地轻易定了罪,无形之中疏远了,再喜欢也不再说出口了。喻闻庭却还是宽容地爱着他,给他永远不变的温柔,配合着他忽远忽近的距离。

  想到他一直以来的误会伤害了喻闻庭那么久,宋栩词终于抵挡不了潮水般将他吞没的心痛。

  怀里的睡衣堪堪落在地板上,宋栩词苍白着脸推开了浴室半掩着的门。

  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宋栩词闭上了眼睛,用尽了力气抱住了水线里沁冷的雪意。

第34章 34

  一室粼粼的水光里,密织的水线模糊了视野。宋栩词细瘦的手臂把喻闻庭箍得很紧,轻弱的呼吸安静地熨着喻闻庭的胸腔。

  水流脉脉浇下来,很快将宋栩词全身都浸透了,湿至透明的衣物粘连着莹润的肌肤。宋栩词像是淋湿在漫天暴雨里,怔怔无言地抱着最爱的人取暖,就忘了需要伞了。

  宋栩词的气息严丝合缝,比以前还要更黏着喻闻庭,如果单纯理解为小别胜新婚的效用,又好像多了一些难言的伤心和不舍得。

  宋栩词巴掌大的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喻闻庭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怎么了宝宝?”喻闻庭清冽的声音模糊了水汽。

  随着一句轻缓的过问,喻闻庭的手穿过了宋栩词的腋下,把他稳稳举了起来,像拎起一只茸毛湿透的小猫。

  没等喻闻庭分辨出宋栩词脸上蔓延的情绪,宋栩词又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软贴了上来,搂住了喻闻庭的脖颈,修长白皙的双腿紧紧缠着他的腰。

  过去的事情已经像放过了的电影,宋栩词还陷在里面迟迟无法离场,不知道要怎么向他最珍惜的人弥补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