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狱 第102章

　　他一直知道盛先生的过去，可能不太好，却没想到会是……

　　他攥紧了盛先生的手，心口都在颤抖，眼睛都有点红，却没有打断盛先生的话。

　　他知道，盛先生已经蓄了所有的勇气，一旦打断了，可能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盛卑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组织语言描述着。

　　“其实不光是我的父亲，包括我的奶奶，也是罪犯。因为我的母亲，是被我奶奶买来的，她是从其他地区被拐卖来的。简单点来说，我是强女干犯的儿子，也是杀人犯的儿子。”

　　这件事，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自我从记事起，我和我的母亲就处于家暴之中。我的母亲长得很漂亮，所以奶奶才会把人买过来给我父亲做妻子。”

　　他其实不太会组织语言，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到那段黑暗的过去，身体都忍不住在颤。

　　这把唐谦给心疼坏了，转过身趴在盛先生的怀里，脸颊蹭着他的胸膛，没说话。

　　给他安抚，无声的安抚。

　　盛卑察觉到了趴在他胸膛上的唐医生，手更揽紧了唐医生，接着说道：“我的名字，盛卑。是我母亲取的，自我出生起，就不被任何人期待和爱过，包括我的奶奶和父亲。”

　　“因为常年家暴，我父亲又好赌还酗酒，所以只要他不开心，就打我和母亲，我是在出生了半年左右，才有的名字。”

　　这些事，都是他后来根据母亲的叙述，大致拼凑出来的。

　　“卑，卑劣的卑，在我有记忆以后，我亲口听她说过卑这个名字，是她打入我骨子里的烙印，她恨我的父亲，也恨我。因为父亲的人品卑劣，所以她觉得我这一生和我父亲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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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我虽然不是很爱这个世界，但我想为别人撑伞

　　说着，他苦笑了一声。

　　一开始，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厌恶他，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母亲本就是被拐卖过来的。

　　谁会爱上强女干自己的罪犯呢？

　　何况，还是个会家暴的罪犯。

　　对于他的父亲和奶奶来说，母亲只是个生育和发泄情绪的工具。

　　可以随意打骂，还能随意使唤。

　　不干活，也要被打，就是个奴隶。

　　在思想落后和封建的小山村里，根本没有人会管别人的家事。

　　就算是知道这是犯罪，却也不会去掺和。

　　他和母亲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从不被期待，我的父母包括奶奶都不爱我。从我出生后，家里的生活水平就直线下降，或许一开始我是被喜欢过的，可后来他们就都觉得我是个拖油瓶。”

　　他的心从那个时候就堕入了黑暗，从不被爱过的人，心中渴望温暖，却接到的只有冷漠和伤害。

　　“可能是因为讨厌我的母亲，所以连带着也讨厌我。父亲只要一酗酒回家就会对我拳打脚踢，还会拿鞭子抽我。母亲看到了，就只会在旁边漠然地看着，嘲讽地看着，似乎就想看到父亲把我给打死。”

　　母亲这个字眼的温柔，他从未感知过。

　　听着他的叙述，唐谦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疼死了，似乎眼前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他长相很俊，也很乖。

　　每天都被禁在家里，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拿鞭子狠狠地抽。

　　小人儿躲在角落里蜷缩着，疼的在哭，却没有人护着，母亲只会站在一旁冷漠地旁观。

　　光是想想这个小人儿是盛先生，他就感觉心脏被无数把刀一下又一下地捅着。

　　他突然想到了盛先生背后的鞭痕，那些鞭痕都是很多年前的痕迹，没想到……居然会是盛先生的父亲所留下的。

　　他连眼睛都红了，紧紧地握着盛先生的手，唇瓣在他手背上亲着，给他力量和温柔。

　　盛卑感受到了唐医生的温柔和宠溺，心下温暖极了。

　　要是其他人，听到他说这些，怕是早就吓跑了，甚至会觉得他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只有唐医生，就算是听到了，也只会心疼他，会无声地安抚他，告诉他以后有唐医生宠着，给他所有的爱。

　　他唇瓣贴了贴唐医生的发间，又接着说：“我对外界唯一的认知是书和电视，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做一名军人，那是我年少时候的梦。可没想到我的母亲会是被拐卖来的，父亲又亲手杀了母亲。”

　　他的理想和梦，就是这样被现实剥夺的，连机会都没有，就被现实判了死刑。

　　唐谦心下一顿，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盛先生后面会去做雇佣兵。

　　可能，也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年少时的梦。

　　毕竟雇佣兵接的单子一般也都是保护别人，或者是守护什么东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血腥。

　　“在我眼前，父亲亲手杀了母亲的时候，我在上初中。小山村里条件落后，但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都是那种教育比较落后的，能上就行。等高中了，就可以往外考，走出小山村。我也想走出去，想成为一名军人。我虽然不是很爱这个世界，但我想为别人撑伞。”

　　他看过很多的书籍，知道很多的道理，看过电视上很多新闻。

　　那些电视上的人，他们的人生都很精彩，军人们为国为民牺牲，他觉得很酷。

　　他本也无惧死亡，却也不会去不爱自己的命，到底在这个世界上活一遭，就算痛苦也认了。

　　要是能为别人撑伞，就算是死了，也能证明他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可惜，上天从不曾厚待过他，最初的梦就这么被剥夺了。

　　“那天，我放了学回到了家，母亲躲在房间里，没进门我就听到了翻箱倒柜的声音，是父亲在找钱。他爱赌，小山村里落后归落后却也非常黑暗，赌场什么的也有。他翻东西，母亲躲在旁边看着，他找不到，就拿鞭子去抽母亲。我以为他只是赌，只是喝醉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

　　他的身体开始忍不住地颤抖。

　　唐谦从他怀里出来，忍着不适坐直了身子，摁着盛先生的后颈，把人摁在了怀里，温柔极了。

　　“没事，别怕，那些都过去了。”

　　他没有说让盛先生别再说了这样的话。

　　因为他知道，盛先生鼓起勇气说这些，是用尽了盛先生所有的勇气，他不能打断盛先生的勇气。

　　他知道，盛先生想告诉他一切，想让他参与进他的生命里。

　　他也想知道，盛先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想把所有都给他的盛先生。

　　想用一生去宠着他，去抹平他所有的伤痕。

　　都说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盛先生就是后者，他希望用一生治愈盛先生童年的人是他。

　　他想一直陪着盛先生，到他们都白发苍苍。

　　“嗯。”

　　盛卑抱紧了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的开口：“当时，我闯了进去，他看到我，直接就拿鞭子抽向了我。母亲就那样看着，眼睛里有对父亲和我的憎恨。我只能躲着，也不敢和他对着干。”

　　哪有勇气啊。

　　一点儿勇气都没有。

　　被控制了这么多年，就连学校都是在附近，就算是跑，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跑哪去。

　　“他拿鞭子抽人真的很疼，母亲虽然不爱我，但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后来父亲抽腻了，就再去找钱，奶奶阻止被他给推倒了。他掐着奶奶的脖子，问奶奶要钱。”

　　那个他生物学上的所谓父亲，他这辈子都不想承认，甚至他觉得他体内流着那个人的血，都是肮脏的。

　　“奶奶不愿给，奶奶和父亲都是自私的人，他们只能看到自己。一直找不到钱的他，暴躁不已，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一下，眼睛越来越红。他发了疯，从桌子上拿起了水果刀，就冲着奶奶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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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从那以后，我就看不见了

　　哪怕是时隔多年，他也依旧忘不了当初的那一幕。

　　那一幕就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一样，无论过了多久的时间，都不会被遗忘。

　　他也尝试了太久的时间，可惜没什么用。

　　唐谦抱着盛先生，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

　　“当时，奶奶躲了一下，正好躲的方向是我和母亲所在的方向，这下子像是把父亲的怒火给点燃了一样。他拿着刀疯狂地朝向我们乱砍，我根本没想到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整个呆住了。”

　　他那时候年龄实在是太小了，被打的次数多了，根本不敢反抗。

　　毕竟，反抗只能换来更狠地毒打，他是真的被打怕了。

　　没有人管他们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去掺和他们家的事。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母亲站在我旁边的位置，伸手挡了一下冲着我而来的刀。那一瞬间，鲜血喷洒了出来。紧接着，不等我反应，那刀子就捅入了母亲的心脏。”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那是他永恒的噩梦。

　　就算父亲再渣，他也没有想到父亲会亲手杀死他的母亲，还是在他的眼前。

　　最重要的是，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母亲当时为他挡了一下。

　　唐谦根本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眼睛微红。

　　他心口都快要疼死了，那样的事情是他无法代入的画面。

　　还有，从来都不曾疼爱过盛先生的母亲，却在最后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刀刃……

　　想来，她也是爱过盛先生的，只是恨大于爱。

　　所以在真的危险来临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护住了盛先生，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可这代价太大了。

　　盛卑抱着唐医生的手在收紧，嗓音有些许哽咽。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替他挡那一刀，是因为爱吗？

　　到现在，他都没想清楚。

　　那段记忆很清楚，可偏偏他没搞懂母亲临死前看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