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鸟 第46章

作者:山颂 标签: 市井生活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近代现代

  “刚刚老婆才带我吃完好吃的,有海鲜沙嗲面,还有椰汁糖水火锅,老婆真的好会做攻略,他点的东西我都超爱吃!”燕鸥说。

  “现在,我们来到海边拍照。”燕鸥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巨大的球体建筑,认真介绍道,“现在我们正在青澳湾的北回归线广场,我身后的这个建筑就是自然之门,门的顶部是一颗球,球的正中有一个小洞。”

  “每到夏至的时候,太阳来到北回归线,阳光就会从这个洞中穿过,照向地面。”

  那一天过后,太阳便会停止北上,转而向南。与此同时,北极燕鸥也到达了北极圈,休养生息、繁衍后代。

  夏至时分,阳光穿心而过的一瞬间,有的人调转方向,有的人就此停歇。

  但是,时针不会停止转动,四季永远在轮替交接。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倒流停歇。

  ——记得往前走,季南风。

第63章 冬山如睡63

  宏伟的自然之门讲天空分为南北两半, 季南风站在这头,燕鸥站在那头。

  看见那人留在镜头里的笑脸,季南风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 似乎想要朝他伸出手, 但许久却又悻悻作罢。

  一直等燕鸥说完, 他也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近在眼前却没有办法去追赶触碰, 这样的无力感是他曾经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但燕鸥永远愿意做一个活在当下的享乐主义, 趁着体力尚好,他不带任何停歇, 刚拍完海鸥, 就抱着相机在细软的沙滩上跑了起来。

  这人虽然跑不了多快, 但是迈起步子来肉眼可见的开心。眼看着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季南风不得不追过去——至少现在,自己还能牵到他的手。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来过一次沙滩, 但白天和夜晚的大海完全是两种景致。夜里漆黑一片的海平面, 被镀成了广阔脆亮的蓝,从压抑到自由, 只是一朝一夕间便达到了两种不同的极端。

  “晚上暗夜克苏鲁,白天海浪金沙滩。”燕鸥总结道, “一个地方玩出两种风味, 这门票值了。”

  季南风提醒道:“这里不需要门票。”

  “反正就是值了!”燕鸥笑起来。

  他说值了就值了,季南风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们俩一起沿着海岸线走, 看着浪花追到他们脚边, 却又总离他们一指的距离。

  其实燕鸥挺想玩水的,但毕竟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 海水虽然不冰,但是沾湿了总归不好。

  身边,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踩进浪里,又呜呜哇哇被浪赶回岸边,燕鸥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忍不住跟他们一起笑,却又藏不住眼底的羡慕。

  季南风看出来他心痒痒,但又真不敢让他下水,他思考片刻,便蹲下身子,把双手浸到海水里——还挺暖和的,但是下水还是容易着凉。

  燕鸥发现他停下步子,便也转身回来看他。季南风正巧抬起头,唤他:“崽崽!给你看个好玩的!”

  “什么什么?”一听到好玩的,燕鸥立刻兴奋起来,“海螺还是贝壳?”

  他刚凑过去,结果季南风正巧一抬头,沾了水的手正对着自己的脸弹了两下,稀碎的水珠便唰唰飞到了燕鸥的脸上。

  这一遭偷袭让燕鸥猝不及防,他滋儿哇让起来,一边拿手挡着,一边蹲下去捞水反击。

  因为只沾湿指尖,撒出来的也最多润润脸,确实完全不会着凉。还没糊上季南风的脸,就被对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小燕同学使劲浑身解数,打出了一个miss!”

  燕鸥被怼脸嘲笑,自然不能忍,他直接把双手浸润,追着季南风就“啪啪”鼓起掌来。

  咸湿的水花直接在季南风脑袋边无缝绽放起来:“小燕同学成功击破提防防御,在禁区内原地开大!”

  季南风一边落荒而逃,一边寻找机会反杀。这两人打得很认真,观察敌情、防御进攻,该有的一个不少,该带来的刺激也一点没差。

  不一会儿,燕鸥就气喘吁吁,心脏也碰碰乱跳起来。但他没觉得难受,反到觉得无比放松愉快——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奔跑过了。

  玩了一会儿,燕鸥确定自己干不过季南风,便嬉皮笑脸凑过来求和,结果上一秒刚主动投降,下一秒耍赖似的趴到了季南风的背上,肆无忌惮地欢呼起来:“呜呼!”

  季南风顺手把他背起来,没有半点儿停留,迈起步子便开始跑。

  燕鸥赶紧搂紧季南风的肩膀,这人便跑得更来劲儿了。呼呼的海风在耳边飞着,燕鸥看了一眼海面上低翔的鸟儿,那一瞬间似乎真有种沿着海面飞翔的感觉。

  就在他走神的功夫,季南风居然背着自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海里,燕鸥逼过来的浪花下了一跳,刚准备抬起脚,这才想起自己是飞在空中,怎么都沾不湿的。

  此时,哗哗的海浪声就在脚下,看着季南风的脚腕被一阵阵浪花淹没,燕鸥兴奋起来:“踏浪!踏浪!”

  季南风便也积极地应道:“好!”

  说罢,又背着燕鸥,迎着岸边薄薄的浪飞去。

  此时,身旁石头上的海鸥轻轻一个侧身,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张开翅膀的一瞬间,它像是被一只手掌轻轻托住,稳稳地在空中滑翔——这又让燕鸥想起他们骑单车时的对话,他问南风要往哪里吹,季南风告诉他,他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他会一直托住燕鸥的翅膀。

  燕鸥乘着季南风,沿着海岸线飞了一路,直到燕鸥过足了瘾才收起翅膀换换降落。

  两个人收拾起设备,又轰轰烈烈去赶下一处的风景。

  在国内过年,大概是他们的一种执念。

  听到了爆竹、看到了烟花、吹了暖风、拍了海鸟。他们拍遍了汕头小岛上有名的灯塔,又去潮州东山岛的海岸边盘腿喝茶,他们还在牌坊街看到热热闹闹的舞麒麟——燕鸥逗麒麟的时候,还被麒麟直接一口闷进了大嘴里,路边的人一边发出友好的笑声,一边恭喜他,新年碰了个好彩头。

  两个人一直悠哉悠哉待到了大年初五,他们的广东之旅,也终于走进了尾声。

  待在潮州的最后一天早晨,燕鸥是在一股温热中醒来的。那时候天还没亮,外面也没有鞭炮声,燕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了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脸上黏糊糊的。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拉着窗帘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季南风很快醒了,打开灯看见一脸迷茫的燕鸥时,立刻神色大变,拉着他就往卫生间冲:“怎么回事儿?”

  燕鸥整个人还是蒙的,他比季南风还想问怎么回事儿,一直等季南风把他架到洗手池前,他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此时正满脸的鲜血,看起来极其血腥恐怖——

  “啊?卧槽??”燕鸥也被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住了,慌里慌张低头洗了好半天,才知道自己是流鼻血了。因为东倒西歪的睡姿,加上起床前抹了一把脸,本来就哗啦啦涌出来的鼻血自然糊了一脸,看起来就像是来到了凶杀案的现场似的。

  知道是鼻血不是被人谋杀,燕鸥便没那么恐慌了,但季南风的担心却依旧没有半分削减,一边帮燕鸥擦着脸,一边忙忙碌碌帮他止血。

  他稀里糊涂扶着季南风坐下,鼻血却还顺着指缝一个劲儿地往下滴。

  季南风又赶紧拿来毛巾沾满凉水给他冰敷,两个人忙活了好久,都没能止得住血。

  看着一水池子的血渍,燕鸥觉得有些头晕,估计是跟失血有关,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起来脸色都白了很多。

  季南风一边叹气,一边叮嘱让他轻轻捏住鼻翼压迫止血。他转身去阳台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神色要比刚才轻松很多。

  “医生说,以你现在的情况,鼻血应该跟肿瘤和手术没什么关系。”季南风说,“大概率是广东这边热气大,上火了,”

  这一句话,像是给燕鸥喂了颗定心丸,这几天他们饮食确实热气大,流鼻血也算是蛮多见的。只不过化疗之后,他的凝血功能就一直很差很差,所以这次的鼻血才会流那么久,流那么多。

  虽然不是什么重病恶疾,但毕竟流了一地堪称凶案现场的血,燕鸥的身子一下就虚了起来。

  燕鸥虚脱地躺在床上,半天起不来,头微微抽痛,鼻腔里还有一股隐隐的血味儿,难受得很。最糟心的是,这鼻血并就跟开了闸似的,好不容易流得慢一点了,稍稍碰了一下,就又开始无休止地淌。

  看着一边快堆成小山的纸巾,又看了看这人快跟纸一样白的脸色,季南风正色道:“去医院吧。”

  燕鸥一听这话,头都快炸开了,慌忙拽住他的袖子说:“别别别,我劝劝它……”

  季南风没明白这人怎么个劝法,下一秒,就看这人慢慢盘起腿作打坐样,两手作法似的打圈画圆,嘴里念念有词:“金木水火土,鼻血快封住——嚯——!!”

  一个猛然发力,塞在鼻子里的纸团又红了一截儿,季南风被他气笑了,刚想拉着他换衣服下楼,就听他慌慌张张说:“诶诶诶,真的不在流了,你看!”

  季南风将信将疑地回过头,就看这人轻轻摘下那红透了的纸团扔进垃圾桶,两个人紧张兮兮等了半天,还真就被他嘀嘀咕咕几句就给封住了。

  很显然,燕鸥自己都没料到有这么大魄力:“卧槽,怎么回事儿?这么牛逼??”

  季南风笑起来,顺着他说:“这不是给你劝住了吗?”

  一听这话,燕鸥嘿嘿笑起来,他不敢再碰自己的鼻子,又昏得不行,只能小心翼翼侧躺下来。季南风赶紧找了个枕头把他脑袋垫高,给他削了一盘水果,又帮他换了个湿毛巾冷敷额头。

  干躺在床上缓了好几分钟,燕鸥终于又慢慢恢复了血色,这还是他第一次流鼻血流到有些虚脱,要不是鼻子确实还给了自己点面子,估计这会儿他真要因为流鼻血躺进医院了。

  尽管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但毕竟血流了很多,这人也一下子也险些没招架住,季南风看了实在心疼,一边一边摩挲着他的手,怕他难过。

  但燕鸥缓过神来,精神也已经好了,回想起刚才的惊险画面,忽然“噗呲”一下笑起来。

  季南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看他这么开心,也忍不住弯着眼睛问:“笑什么呀?”

  燕鸥说:“刚才起床糊了一脸血,让我想起了一首歌……”

  听到他又要唱歌,季南风下意识紧张起来,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蓝脸滴窦尔敦,盗御马啊——”

  “唰”一下,燕鸥做了个抹脸的姿势,假装把血糊到脸上,又像是在川剧变脸。

  “红脸滴关公,战长沙!”

  季南风被唱了歌猝不及防,也跟着笑起来,捏捏他脸:“战什么长沙,你就是个小白脸!”

  于是燕鸥又“唰”一下,虚空洗了一把脸:“黄脸滴典韦、白脸滴曹操,黑脸滴张飞——叫喳喳!”

  燕鸥雄赳赳比了个架势,真就像是在京剧台上表演一般。尽管唱得难听,但是变脸艺术表演得有模有样,季南风还是赏脸给他鼓起了掌声:“好!”

  变完脸后,燕鸥成功断电,直挺挺躺回了床上。

  脑袋瓜子还有点嗡嗡的,他就抱着季南风的胳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

  其实多少都有点失落,为什么临行偏要来这么一遭。两个人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中,相顾无言。

  但许久,季南风到先打起精神来,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气候和饮食的原因,正好我们今天也要走了。”

  燕鸥来了精神,说:“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能说明我是个热血青年!”

  只不过一句自我安慰的功夫,那昏昏沉沉的天,似乎就又短暂亮了起来——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还能继续往前走,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64章 冬山如睡64

  尽管广东之行在“红红火火”中匆匆落下帷幕, 但冬天还没有结束,北方的天气依旧寒冷。

  北极燕鸥还在追逐着太阳,两个人便按计划继续南下过冬。

  他们的原计划是沿路玩遍新马泰, 温故一下曾经体验过的热带风情, 再回澳大利亚晒晒南半球的阳光, 去找曾经遗落在大洋彼岸的回忆。

  但现实却不允许他们过分奔波——燕鸥做过脑部手术,现在情况并不算稳定, 坐飞机的次数是尽可能越少越好, 所以比起在很多个国家来回折腾,他们更适合待在一处, 尽可能减少奔波。

  即便现在燕鸥的状态并不算特别危险, 他们还是提前选择跟航空公司报备, 签署了相关的协议——这是对双方负责的行为,哪怕提前告知会多出很多特别麻烦的流程,但为了防止那微乎其微的意外发生, 他们有必要做得十分周全。

  遇到这样不得不调整计划的情况, 燕鸥难免有些失落自责。但季南风很快给他他了安慰:“其实我一直想去新西兰住上个一两个月,好好感受那边悠闲、慢节奏的生活。但是之前一直都太忙了。”

  去新西兰旅居, 其实是他们一直以来共同的梦。

  他们总想着什么时候闲下来,就去那里转转, 去看看宽阔的牧场, 去吃一顿正宗的惠灵顿牛排。只是似乎一直跟这个国家缺少缘分,有好几次去新西兰交流工作的机会, 都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了。哪怕他们来到澳大利亚待过挺长一段时间, 但还是没能找到机会, 就近去一下同在南半球的新西兰。

  现在,这个机会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来了。真是一念之差, 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

  但燕鸥总会劝自己往好了看。他笑笑说:“这回得认认真真来个深度游了。”

  “挺好的。”季南风笑道,“我也更愿意看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