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欺诈 第19章

作者:领养的那只黑猫 标签: 近代现代

  这么想着,艾伦坏心眼地把那几件衣服揉成一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垃圾袋系好放在门外。等一会儿那人醒过来,就让他光着身子到处找去吧。

  科恩的回笼觉没有持续太久。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于是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这时他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热油嗞嗞的响声,一股煎蛋的香味钻入鼻孔。

  “真贴心,”他笑着嘀咕了一句,从沙发上下来,裹着毯子去门口找他的衣服。

  然而四周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着。他不禁皱起眉头,想着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是不是遗落在了昨晚那场激烈的“运动”中。可想了半天,也不觉得自己能弄错丢衣服的地点,于是把毯子裹紧些,决定去问问另一个人是不是把自己的衣服收起来了。

  刚迈出两步,他突然听见一阵剧烈的、穿透力十足的挠门声,紧接着几声尖利的猫叫从旁边卧室传来,惊得科恩浑身汗毛集体起立,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

  几秒过后,猫叫和挠门声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科恩头疼地望了眼厨房的方向,正好听见那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看来那位铲屎官也是自身难保了。

  昨晚他们做的太投入,艾伦把猫食盆放在客厅忘了拿进屋去,这位主子被关了一晚上禁闭,没粮没水没厕所,叫人也不搭理,估计已经要崩溃了。这会儿,科恩闻着屋子里四散飘荡的香味,突然在心里对这个与自己同名的生物产生了几分同情,犹豫片刻,到底拖着步子往卧室那边走去。

  卧室门锁着,但那是为了防止里面那位跑出来的。科恩甚至用不着展示自己的专业特长,很快就在旁边柜子上找到了钥匙。

  刚把门打开条缝,那只黑猫就泥鳅似的猛窜了出来。科恩赶忙往旁边一闪,左手顺着这个动作推了下门。随着“吱呀”一声,卧室内的景象完全展现在眼前。

  这里跟房子的别处没什么两样,只有一张铺得很整齐的大床、深棕色的床头柜、以及旁边占了小半面墙的衣橱。不过煞风景的是,本来该是规矩放在床头柜的一沓纸眼下却掉了大半在地毯上,散落得到处都是,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被风带得轻轻浮动,宛如一块形状规整的蛋糕被哪个熊孩子随手撒了把糖霜——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科恩叹了口气,走进屋把掉在地上的纸捡起来,归拢在一起时,视线随意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他知道警察的工作文件大多是要保密的,事实上那一刻,他还真没有要去偷看什么的想法。

  可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眼,让他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第21章 决裂

  艾伦轻声哼着小曲,刚把煎好的培根放进盘子,就远远听到了那声堪称凄厉的猫叫,结果不小心把盘子掉在厨房的瓷砖地上,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

  那之后很多次他回想起那个中午,脑海中都会不停循环同样的内容——培根和煎蛋的香味,猫叫和瓷器的碎裂声,以及他站在卧室门口、看见的那个朝他望过来的眼神。

  然后他会想,如果他没有手欠地扔掉那人的衣服,或者前一天晚上记得把那些卷宗锁进柜子,又或者在盘子摔碎后没有选择先去处理地上的碎片、而是赶紧过去看看,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紧接着他又会告诉自己,没什么会变得不一样的,因为这事总会发生,不过是早还是晚、在哪里以及怎样发生而已。事实上,他该庆幸那人自己发现了,而不必等到他再也没法演下去,不得不亲口告诉他一切、或者直接给他戴上手铐的那一天。

  一个月前,他可不会这样想。那时他会绞尽脑汁伪装自己,争取能骗过那人,越久越好。每一次看见对方放松警惕时的自然流露,又或者被他说中心思愣神的一瞬间,他都会为此愉快上好一阵子,并暗中期待着逮捕他时对方脸上的表情,仿佛一个期待着圣诞礼物的孩子。

  可谎言就是这么一回事,刚开始你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从中得到快感、并以为这感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然而用不了多久,你就发现其实没什么是在掌控之内的,得到的总要还回去,快感也需要付出代价。到了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最终发现你甚至没能掌控的了自己。

  艾伦意识到这一点,因为那天中午,当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那双朝他望过来的绿眼睛时,他的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除了一个念头:他大概是真的爱上他了。

  这听起来实在可笑极了,一个联邦探员,觉得自己爱上了他正在追捕的罪犯。昨晚和那人抱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敢往这方面去想,或者说不愿往这方面去承认。他还能说那只是冲动,是生理反应,因为没人能拒绝科恩·劳伊的微笑和眼神,就像没人能拒绝美女、垃圾食品和性一样。

  然后现在,就在那个贼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站在那里望着他,露出一副马上就要冲过来和他拼命的样子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爱上了他。刚开始只是个非常微弱的念头,但很快便如星火燎原,将他的思绪烧成一片焦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过科恩并没有冲过来和他拼命,他只是看着他,手里拿着那些卷宗,足足看了十几秒,或是更久。然后他动了动嘴唇,说:“这是什么?”

  艾伦知道他指的什么,于是就说:“一些文件。”

  “关于什么的?”科恩问。

  “几个案子。”

  “什么案子?”

  “股票欺诈、伪造票据、护照造假——”艾伦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像是在对着话筒回答记者的问题,然后他突然停了一下,说出最后几个词:“还有连环盗窃。”

  “连环盗窃,”科恩跟着重复了一遍。

  “是的,连环盗窃,”艾伦看着他的眼睛,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同事说起那个贼时的场景,“是个代号‘黑猫’的职业小偷。”

  胆子相当大,只要给够钱,他连总统的内裤都敢偷。

  科恩听着他说,像个失去反应能力的木偶一般,动作僵硬地举了举手里的卷宗。“上面有我的照片,还写着我的名字。”

  “是的,”艾伦说。

  “你不是个菜鸟警察,”科恩又说,“你是个FBI。”

  “是的。”

  科恩没再说话,也没再看他,只是低着头沉默着。艾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消化那种被欺骗后震惊愤怒的情绪,也许是在琢磨着怎么逃跑,又或者他什么也没想,只是站在那里。

  他痛恨这种对他一无所知的感觉,那让他恨不得扑上前去,将那人紧紧禁锢在怀里,然后吻他、进入他,一遍遍问他到底在想什么,直到他好好回答为止。

  可是他没动,依然那么站着。

  然后他听见科恩开口了,用一种不带什么情绪的语气:“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我不知道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具有牺牲精神了。”

  说到这儿,他停了两秒,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过也是,反正昨晚吃亏的也不是你。”

  艾伦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现在张开双臂,告诉对方你也来上我一次,咱俩就扯平了?他觉得那人可能会直接从背后捅他一刀——字面意思的那种。

  “所以现在怎样,你要逮捕我吗。”科恩说,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他甚至都没去否认自己就是‘黑猫’。

  “我没有证据。”

  “可你不会让我就这么从你身后那扇门走出去的,对吗?”

  艾伦看了他很久,然后说:“抱歉,我做不到。”

  科恩垂下眼睛,似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裹着毯子的模样有多狼狈,于是抬眼望向门口的探员,说:“好吧艾伦,你要逮捕我,至少别让我这副样子被捕……我的衣服呢?”

  艾伦心虚地移开视线,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科恩见他站着不动,原本麻木的感官像被猛地刺激了一下似的,突然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愤怒。

  他冷笑一声,说:“你不敢走开,是怕我趁机逃跑吗,探员?”

  没等艾伦开口,他突然大步走到旁边的衣柜前,用力把柜门推开,随手拽下来件卫衣,又从底下翻出条裤子。“既然如此,那只好借你的衣服穿穿了——抱歉,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法还你,你可以直接记我账上——是多少来着?那上面写着三千七百万美元?好的,现在变成三千七百万加一百美元,够让我在监狱里多呆上一个小时、然后你就可以多一个小时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

  艾伦看着他,注意到随着他的动作,裹在身上的毯子往下滑了一点,露出肩颈处一大片皮肤,上面还留着几个过分显眼的吻痕。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喉咙被空气刺的生疼。“科恩,你听我说……”

  科恩没打算听他说,他拿着衣服站起身,冷冷地朝他看过来:“转过去。”

  艾伦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那话语里的拒绝意味让他有种胸腔被大力挤压的憋闷感。

  为什么?他想,昨天晚上,你哪里我都看过了。但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还是老老实实转了个身,努力靠听觉去辨认身后人的动作。

  他听到布料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腰带搭扣发出的金属碰撞声。这让他想起昨天晚上,他把衣服从那人身上扯下来时,也发出了类似的声音。

  他想他以后大概是再也没机会听到这声音了。

  “科恩,”艾伦忍不住再次开口,“你听我说——”

  背后的动静突然停了一下,艾伦想那意思是他正听着呢。

  于是他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嘴边涌出来许多话,他想说抱歉我的确骗了你,因为那是我的工作,我不得不这么做。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假的,比如我的确想帮你,比如我是真的害怕看到你受伤,比如那些吻、那些拥抱,比如那句“我只想要你”……

  再比如,我喜欢你,我不想你离开。

  可到了最后,他转过身来,听到自己说的是:“去自首吧,科恩,我会在法官面前为你争取减刑。你还很年轻,表现好的话……”

  他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面前人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自首?”他说,歪了歪头,一副天真的模样,“为了什么,艾伦?因为我勾引一个联邦探员跟我上床?还是因为我被他耍得团团转,却还琢磨着怎么开口约他出去吃个晚饭?”

  “别这样,科恩……”艾伦闭了闭眼,再也忍受不了似的往前迈了一步,“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科恩跟着退了一步,受到威胁地绷紧全身肌肉,眼神里染上那种艾伦再熟悉不过的冷淡和嘲讽:“没什么可说的,探员——你不知道所谓一夜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两个人睡在一块找找乐子,第二天起来后各奔东西,其它都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如果你想多留我几个晚上,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他快速打量了下四周,哂笑一声道:“哇哦,这房间里没有窗户,真是不错的设计!说真的,艾伦,你昨晚怎么不直接在这里上我,然后趁我睡着把我铐在床头,再打电话给你那帮同事,让他们拿着枪把这栋房子围起来?这样做才更能体现你们办事的‘效率’,不是吗?”

  艾伦死死盯着他——从他说出“一夜情”那个词开始,他就一直这么死死盯着他,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那听上去像是什么晦暗的硬物摩擦发出的声音。“科恩·劳伊,你真的很擅长激怒别人。”

  “哈,所以现在轮到你生气了,警官。”科恩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更加卖力地冷嘲热讽起来,“能告诉我是哪部分内容激怒了你吗?因为我不打算听你的‘劝告’?或者你不喜欢别人评价你的卧室结构?还是说……”

  说到这儿,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声音里满是恶意:“经过昨天那一晚,现在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说完,他轻蔑地看向门口的人,感到对方的怒火已经要把房子给点着了,于是不遗余力地在上面浇了桶油:“哦,我的甜心,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现在你舍不得送我进监狱了,这可真叫人为难……”

  话音未落,他突然弓起身子,猛地向侧后方躲闪,因为艾伦毫无预兆扑了过来,凌厉的拳风携带怒气,直直朝他的左脸招呼过去。如果不是及时躲开了,科恩相当确定这一拳会直接打断他的下颌骨。

  这个认知让他一直强压着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他咒骂了一声,借着刚才扭转腰部的惯性,反身就给了面前人一记扫踢,被后者一个撤步,灵巧地避开了。

  卧室内空间狭小,年轻探员因为这个动作,后脑撞到了衣柜一角,痛得他闷哼一声,紧接着又朝科恩扑过去,利用他刚刚踢出一脚、重心不稳的瞬间,直接抬腿扫过对方下盘,双手按住肩膀,把他猛地压在旁边的床上。

  两个年轻男人都同样的怒火中烧,在一系列欺骗行为和言语攻击中被对方激起了野性的本能。他们在床上翻滚着、用身体压制着对方,不遗余力地用拳头和膝盖互相攻击着,仿佛昨夜的温存只是个遥远而虚幻的梦境,这样毫不留情的针锋相对才是他们唯一拥有的现实。

  很快,接受过系统严格的近身格斗训练的探员便占了上风。最后,当他用膝盖牢牢地压住科恩,又一次举起拳头对准他的脸时,他发现对方没再奋起反抗,只是喘着气任由他压着,用那双被愤怒模糊了的绿眼睛,从下往上狠狠瞪着他。

  艾伦的右拳停在半空,同样喘着气瞪着科恩,然后他听到那人开口说:“来啊,打我啊,探员!你刚才不是很能打吗!”

  那声音直直撞进艾伦的耳膜,虽然因怒火和嘲讽而变得尖厉嘶哑,可还是他妈的那么勾人,就和他那该死的眼神一样!

  “为什么停下来,嗯?放心,没人会因为这个指控你虐待嫌疑犯——”

  科恩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僵在那里——因为就在刚才,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顶着他的大腿,隔着裤子布料也能觉出那处传来的热度。

  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骤降到冰点,两人隔着一片沉默看着对方,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科恩才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你——”

  “滚,”几乎是同时,艾伦从他身上下来,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滚出去,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听了这话,科恩立刻从床上弹起身——没去搭理乱糟糟的衣服,反正那也不是他的——然后抬腿就准备离开。他可不打算说些什么“你确定放我走?”这样的蠢话,因为他知道对于警察来说,所谓的“改变主意”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而经过刚才一番打斗,虽然不愿承认,已经足够他意识到自己打不过人家的事实了。

  可不知怎得,走到卧室门口时,他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警察。对方正坐在床沿,视线聚焦在旁边的墙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然后当他重新转过身时,科恩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冷冰冰的、不带什么情绪,像是执法者在单纯地叙述一个事实:“科恩·劳伊,别让我再听到你的消息,因为下一次,我绝不会这样手下留情。”

  科恩没应声,大步朝外走去。那句话甚至没让他的动作停顿一下,仿佛走路的时候踩上了颗石子,除了硌一下脚以外,并不能阻止那双腿以什么样的速度、或是朝哪儿走去。

  可人非草木,哪怕只是硌这么一下,有时候也会让人疼上好一阵子的。

第22章 黑猫的故事

  艾伦坐在卧室床上,听到外面房门关上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那个人的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

  然后他听到更远处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再之后,他听到床边传来猫的叫声,很轻很细,就像那人关门的声音一样。艾伦转过头来,看见那只黑猫就停在他脚旁的地毯上,从下往上看着他,似乎有点想跳到他腿上来,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没敢这么干。

  艾伦看它一会儿,叹了口气,弯腰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

  黑猫绿眼睛眨了眨,安静地翻出肚皮向他示好。艾伦愣了一下,轻轻把手放在它身上,那触感很软,很暖和。

  他突然想起这猫当初是怎么来的。

  其实艾伦本来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并没什么特别爱好,可爱是可爱,但也知道伺候起来麻烦。他的工作让他经常忙得连自己都照顾不来,哪还有心思去认个畜生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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