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哑巴的竹马是校草 第27章
作者:姜乌拉
周霭看着陈浔风唇上的冰口,冰口崩开艳红的血,将陈浔风病态的脸色显得更加灰败,面前的陈浔风似乎犹豫了下,然后他才开口:“如果那天我被他的人带走,再想回来,就真的很难,我知道的非常清楚,我一点也不想走。那天去机场的车上,两个保镖左右守着我,直到上了出城的高架桥,他们稍微放松些…”
周霭轻轻停住了呼吸,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周霭会给的结果,也知道他那天做出了什么选择。
果然,陈浔风没有隐瞒他任何,下一秒周霭就听见他的声音:“…然后我跳了车,但那天我坐在后排的中间,两边两个人挡着我,我对位置的把控有误差,所以跳出去后,我就被惯性带得撞倒护栏滚下去了。”
周霭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浔风,陈浔风的语气里带上了轻轻的哄:“没事,不高,而且我运气好,滚到了下面那条路上的灌木里。”
周霭的手在陈浔风的掌心里轻轻动了动,建在市外的机场就那一个,出城的高架他不是没有路过过,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那高架到底有多高,如果不是陈浔风摔到了灌木丛里,他现在…还能再见到陈浔风吗?
陈浔风快速掠过这个话题,他只是陈述过程而不是让周霭害怕,他最重要的是要向周霭说出他想表达的结论:“我在医院昏了十来天,前天醒的,醒了我就来找你了。”
“但是周霭,说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就只有一句话。”陈浔风抬起了只手,他的手肘停在周霭的肩头,手指伸长,几根指尖轻轻停在周霭的侧脸上。
周霭听见陈浔风轻轻的声音,冷静中带着他自来就有的执拗,或者说偏执,他说:“只要我不死,我总是会来找你的。”
陈浔风放在周霭脸上的指尖轻动,他大拇指的手指尖移到了周霭的唇角边,他看着周霭的眼睛:“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信任这种东西,但我知道你信我…所以周霭,只要你没说走、我没说走,我永远都会再来找你的。”
第38章
周霭看着近在咫尺的陈浔风的脸,陈浔风微微低着头,两个人离得很近,他们身上都带着医院里消毒药水的苦味,所以周霭的鼻息间全是苦。
陈浔风说除非他死,他这句话不是什么夸张誓言的后果,他只是淡淡陈述,他铺垫了那么多,但最终目的只是想告诉周霭,只要他不死,不管付出什么后果,他都会回来。
陈浔风跟他说这次从高架桥跳车,说他从高架上摔到下面那条路,说他在医院昏迷十多天,也不过是予以佐证,证明他只要活着,他就会回来找他。
“死亡”是正常17、18岁的少年们几乎不会接触的东西,他们不接触、也会远远避开,那次周霭在班里残忍的卡着胡成的脖子,就直接恐吓住了整个1班的人,因为“死亡”距离象牙塔里的他们实在太遥远。
但面前陈浔风给他的诺言里,却认真又冷静的提到了自己的“死亡”,他说只有他死了,才是他不再回来的唯一例外。
陈浔风说的是对的,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都没有提过信任这种东西,因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欺骗,所以周霭非常清楚的知道,陈浔风刚刚并没有在哄慰他、或者开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陈浔风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他像是个冷静的把自己的命放在赌桌上的疯子。
但陈浔风的这种“疯”不止存在于现在,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从他们两个人蹲在幼儿园的墙角里开始,从陈浔风不要命的替他打很多很多场架的时候开始,他身上就带着这种不要命的执拗属性,陈浔风没有变过,他从来就是这样的。
周霭的喉结轻轻动了动,他自己都要开始反思,陈浔风到底对他是有多么强、多么厚的感情,才会轻易的就把命绑在了他身上,毕竟,说出这些话的陈浔风才17岁,17岁不过是大部分人人生的开始阶段。
陈浔风话落,就没再出声,他只将目光放在周霭身上,像是在给他思索的时间。
但他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周霭很快就感到陈浔风的手指在自己快要冻得僵硬的脸上搓了搓,周霭慢慢回神,他没有看天气预报,他不知道今天的室外温度到底是多少度,他很冷,他现在冷得手脚僵硬发痛。
但他就想待在这里,这里就像是幼儿园里他和陈浔风常待的那处墙角,这里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净土,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
周霭不知道陈浔风到底伤在哪里,他只看到缠在陈浔风前.胸大面积的纱布,以及他后脑勺上那道大概5厘米长的缝合口,而刚刚见面后,陈浔风倒在他身上那么久,大概是真的累、真的难受。
所以周霭还是很快抬起了手,他先将陈浔风揉着自己脸的手指握住,然后把陈浔风的两只手腕一起抓在自己的右手心里,之后周霭抬起左手,单手拉开了陈浔风的外套拉锁,他只拉下到锁骨处,然后用自己的掌心去贴了陈浔风脖颈处的温度。
陈浔风没说话,也没抗拒,很温顺的由着周霭的动作,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周霭的脸。
天寒地冻,陈浔风只穿着件薄外套,但他的皮肤却在发烫,周霭轻轻皱皱眉然后收回手,他没再耽误,给陈浔风拉好衣服就拉着人离开。
周霭在中心医院给陈浔风重新办理了入院,陈浔风的书包里装得全是他入院的各种资料和证件,周霭拉着陈浔风的手,就带着他在几个楼层交错,做检查、缴费、排队,等待的时候,两个人并排坐在医院的铁椅子上,陈浔风就昏沉沉的靠在他肩膀上睡觉。
等到做完检查终于安排到病房,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护士带着他们到了安静的住院区病房,然后递给周霭一套蓝白色的病服,她一边安置陈浔风的床头卡和医疗仪器,一边示意周霭:“把衣服给他换了,等会我们过来给他换药。”
上午陈浔风撑着那口气找到他,两个人在巷子里说完那番话,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在周霭带着他辗转几层楼做检查的过程里,陈浔风始终都蔫蔫的,而周霭全程都在旁边,所以他现在对陈浔风的身体情况很清楚。
陈浔风最严重的伤就在他的胸肺处,高处坠下导致他胸骨中段骨折,断裂端向内刺破心房并且伤到血管,他在开胸矫正骨折以及心脏止血手术后进ICU躺了整整两周,才有清醒迹象,除了这处最严重的,他的头部和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损伤。
各种伤累加,但陈浔风在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就强.硬的离开了医院,所以他现在又是炎症又是高烧,情况非常不好,甚至刚刚医生当面警告他们有二次手术的可能。
周霭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陈浔风正靠坐在病床上,他的睫毛很长,闭眼时上下眼睫毛纠葛在一起,像是要阻止他睁开,但似是察觉到周霭的靠近,陈浔风很敏感的抬起头缓缓看向周霭的脸。
周霭抬起自己微凉的手掌,伸过去遮住了陈浔风的眼睛,示意他睡,陈浔风的睫毛在他的手掌底下动了动,周霭感觉到轻轻的痒,然后陈浔风安然闭上了眼睛。
周霭很顺利的脱了陈浔风的黑色外套,他穿了这么久,在医院里暖气也吹了这么久,但周霭拿在手里的衣服却还是冰冰凉凉的。
脱掉衣服后,可能是因为绑带和伤口,陈浔风里面什么都没穿,所以最刺眼的就是他前胸那滩艳红的血,伤口崩开了,洇在白色的纱布上异常刺眼,周霭眼睛从上面淡扫而过,抬起他的手给他套上了上衣。
他给陈浔风扣好病服的纽扣,将病床摇平,动手给陈浔风解牛仔裤的裤扣时,安静睡着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睛,与此同时,陈浔风冰凉的手按住了周霭的手背。
周霭看过去,然后他朝陈浔风示意放在旁边的裤子。
陈浔风看见是他,身上的紧绷顿时放松,但依旧没有将手挪开,他抬起胳膊似乎是想把自己撑起来,他叫周霭的名字:“…周霭。”
叫完陈浔风他又不说下一句话,两个人的动作停在这里。周霭低头观察陈浔风的表情,大概猜到他的顾虑,然后他给陈浔风示意了下床头那叠检查单子,早在陪着他楼上楼下做不同检查时,周霭就已经帮陈浔风脱过衣服,那时,他已经看见过陈浔风身上不同程度的伤。
陈浔风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所以他那双睁着的眼睛就显得极黑,他望着周霭,按在周霭手背上的手缓缓揉了揉周霭的掌心,然后他终于松开来。
周霭垂下眼,继续手上动作。
陈浔风醒过来,所以他自己就相当配合周霭的动作,周霭给他换好裤子,再抬起头时,发现陈浔风依旧靠在床头安静的望着他,他的眼神是种非常单纯的认真,那里面只有周霭的身影。
周霭朝他比了个睡觉的手势,轻轻的,若是能出声,他大概会轻轻说一声:睡吧。
周霭自己下午还排了要输的液体,而且他和陈浔风也还没有吃午饭,等医生带着护士过来给陈浔风上了药安上仪器后,周霭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的手机总是保持静音状态,所以他才看到手机上周锐诚拨过来两个未接电话,电话后面就是未读的短消息:你跑哪去了?!你弟弟醒过来就一直在哭着找你!爸妈不在家!你当哥哥的连弟弟都顾不好?!
周霭的目光淡淡扫过满屏幕的问号与感叹号,直接删除短信然后切屏,他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陈浔风,又抬头看了看他刚挂上的液体瓶,然后关了病房里的两颗灯,阖上病房的门出去了。
离开住院部大楼,周霭并没有去自己早上输液的门诊楼,他根本没准备再去输液,而是打车回了趟家。
昨天晚上去医院去得着急,他什么都没带,这次他回家收拾了些书和衣服,然后返回医院,去病房前还转去病区食堂打包了两份素淡的饭。
周霭再推开陈浔风的病房时,才发现睡着的人已经醒了,陈浔风侧坐在床上,病房里灯光黯淡,但他的剪影轮廓清晰,陈浔风微低着头,后脊骨和颈骨连成微弯的线条,正在拔自己手上的输液针头。
听到周霭关门的声音,他很警惕的抬头看过来,他的面色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手上的动作却停下了。
周霭看了那边一眼,按开了门边的灯,两个人瞬间笼罩在光照下,两个人直直对视,陈浔风轻抿了抿干裂的唇,然后在那边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干:“…周霭。”
叫了他却又不说下一句话,周霭往他床边走,目光先放在他搁在膝盖的手背上,陈浔风对自己并不仔细,拔个针头,手背上都流出细细的血路。
周霭的目光扫过,然后越过坐在床边的他,先抬手摁了呼铃叫护士,收回手时,周霭低头看见的是陈浔风黑发凌乱的头,就停在他的腰.腹处,似靠未靠,周霭没有感受到他压过来的力道,但周霭可以闻到他短发间洗发水的味道。
周霭轻轻的呼出口气,他拖了后方的凳子坐下,先关了一直往下滴水的输液管,然后拿起陈浔风搭在膝头上的手,陈浔风比他高,肢体骨骼疏朗,就连手也比他的手大。
周霭捏着陈浔风四根长长的手指,低头用棉签抿掉他手背上的血道,他能感觉到陈浔风的目光由高处而来,就停在他脸上,如有实质。
“我以为我又在做梦。”陈浔风突然说,声音低又哑,恰好只是周霭可以听清楚的程度,他看着周霭低垂的睫毛和鼻梁线条,说:“这两周,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所以我天天都在做梦。”
“但是你真的在这里。”
周霭手上的动作微停,护士在门口敲了两下,然后推着装备各种医疗器械的推车进门来,推车的声音立马打乱房间里的安静氛围。
周霭抬起头看了一眼,扔了手上的棉签,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站在旁边看护士给陈浔风重新拿新针管输液,护士边扎针边与他们说话:“怎么搞得?开胸手术都做了还怕输液?怎么把针头都拔了。”
陈浔风没说话。
护士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周霭,她问周霭:“你们是朋友?兄弟?就你们两个人啊?他这还得住个小一周哦。”
第39章
陈驷流将批改后的试卷叠好,才放回到对面周霭的手边,这依旧是不需要订正、完美的像是标准答案的一张卷纸。
对面的周霭脸色淡然,微垂眼睫,只低头收整着自己打开的书。
陈驷流的手指轻轻攥成了个拳,自从上次,他在周霭面前表现出清楚的试探后,周霭就变得极其恪守时间,以往周霭总会在书房里多学会,但现在他是到点才进书房,准点就离开,像是完全不想再和他多待哪怕半分钟。
“你昨天晚上发烧了?”陈驷流的视线一直放在周霭身上,他的声音放得很温柔。
但周霭的回应只是抱着书出了书房的门,门在后方自动阖上,发出“咔哒”脆响,然后,这间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陈驷流皱紧了眉,两只手插.入自己的发丛,懊丧的低下了头。
晚上11点,周霭从浴室里出来,他换了套外出的衣服,看到手机上网约车司机发过来的消息,然后他背上了书包,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别墅。
出租车停在中心医院的大门,但周霭并没有去门诊楼陪护周佑宝,周佑宝有保姆、有护工、有爷爷奶奶和在外地挂念他的父母,周霭要去的,是旁边的住院病区。
夜晚的住院病区安静无比,周霭轻压下门把手推开门,才发现里面的陈浔风依旧没睡,他又侧坐在床上,微躬着背在看手机,察觉到动静,陈浔风偏过头来,目光直直看向周霭。
陈浔风手上挂着液体,吸氧管没戴就放在旁边,他的状态比白天好了很多,看见周霭进门,他甚至有要下床的打算。
周霭把书包放到柜子里,拿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然后才过去陈浔风床边,陈浔风单手给他递了杯刚倒的热水,然后望着周霭的脸问:“冷不冷?”
周霭接了水,淡淡摇了摇头,他垂眼喝了口水,避开了陈浔风的视线。
陈浔风的病床旁边布了架稍矮些的沙发床,晚上周霭就睡在那上面,平躺下来后,只要他睁开眼,就能看见陈浔风挂得高高的输液瓶。
今天在医院里,周霭睡得却比平时还早,房间里开了盏小白灯,周霭睡在沙发床上,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房间里一时只有旁边医用仪器的规律响声。
周霭本来在酝酿自己的睡意,却突然听到身边陈浔风的声音,挺淡、也挺轻,他问:“周霭,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周霭顿了顿,才慢慢抬起胳膊,他睁开眼睛,然后沙发床上坐了起来。
陈浔风依然侧坐在床上,他低着头也没看周霭,男生的侧影被灯光投影到雪白的墙壁上,后背脊骨的线条微弯,看上去非常孤独。
但周霭坐起来后,他的阴影也被映到了陈浔风旁边,阴影错落,从那面墙的阴影看,陈浔风的头像是垂在他的肩头。
陈浔风话落,就开始等待结果的审判,他慢慢才抬头看向了旁边的周霭,两个人对上眼神的那瞬间,周霭在他的视线下清楚的点了点头。
那瞬间,陈浔风感到心脏处传来很明显的收紧感,他的喉结轻动,却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要说什么。
周霭从来都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小孩儿,之前陈浔风借着两个人幼年的那层情谊,慢慢的靠近他、温水煮青蛙的去亲近他,这些亲密是陈浔风不干净的欲.望,但尚且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但今天上午的见面,陈浔风被心里的许多情绪牵引,他完全不冷静也不理智,他说的那番话不能回想,太暧昧了,暧昧的像是情人之间不留退路的决绝承诺。
周霭不可能听不明白,不可能不多想。
而那之后一整天,周霭的情绪都不太对,整个下午周霭都守在病房里,但他们之间的交流极少,而晚上依旧如此,他们之间的气氛像是被外面的低温冻住了。
周霭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是他吓到了周霭,他是离周霭最近的人,但他也别有所图、他不单纯、也不光明磊落。
沙发床是浅蓝色的,在医院里万事从简,周霭只脱了外套就睡下了,现在他身上是件圆领的浅灰色毛衣,在黯淡的灯光下,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柔软,而陈浔风自己,就是他旁边那团脏东西。
陈浔风盯着周霭,即使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但他的目光依旧不愿意从周霭脸上挪开。
然后对面的周霭抬起两只手臂,朝他打了句简单的话,简单的只有四个字的话:我怕你死。
周霭比完,就放下了手,而陈浔风在对面非常罕见的怔了怔。
上午两个人时隔二十多天再见面,陈浔风如此突兀的就将“死亡”摆在周霭面前,不仅如此,他还以自己的身体情况为例,切实让周霭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陈浔风是不要命的,他在车流不息的高架桥上跳车,又撞断护栏、从距离两米高的两条马路间坠落,这过程里,他有无数种丧.命的可能,这些可能无法细想,细想起来,全都让周霭觉得后怕。
他从没想过陈浔风会死,但这次,陈浔风差点就死了。
下午的时候,周霭在病房里短暂的睡了一觉,他做了个不长的梦,梦里就是陈浔风死后的世界。
醒后,周霭摸到自己后背的冷汗,他不愿意回想梦里的内容,但那种恐惧却如有实质,笼罩在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