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老板和他的漂亮小作精 第10章

作者:禾花 标签: 近代现代

  打火机点燃烟头。

  “你弟弟是没长手还是没脚?”池野冷声,“你就这样被扒着吸血?”

  她顿了顿:“就辛苦这两年,来钱快。”

  又跟了句:“你千万别跟老家人说啊,他们不知道的。”

  池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扭头走了。

  回到包间,正好看到小老板搂着个姑娘,隔壁沙发上还坐着个描眉画眼的男人,泡沫顺着啤酒瓶往下淌,声音喧闹。

  “看这家店多洋气,连小鸭子都有,这叫与国际接轨啊!”

  “瞅见这腰上戴的链子没,”他笑呵呵地冲池野招手,“来,兄弟今儿教你,有这玩意的都是将来还想着上岸嫁人的,毕竟戴了这个,就不算一丝/不挂,这叫啥,最后的体面!”

  那小鸭子立刻撩起自己的上衣,声音娇滴滴的:“老板,您真懂。”

  赫然的腰链。

  后来,她有没有回安川县,池野不知道。

  留了联系方式,也试图看能不能拉一把,但人拒绝了。

  只记得当他提前离开按摩城时,回眸看到的女孩。

  正趴在二楼栏杆上冲他挥手,上衣抬起点,露出的那根红绳。

  像一缕细细的血。

  颜色和上学时,在纠错本上写下的字迹一样。

  那是她还抱有的最后希望,能嫁人,能把命运再次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般冰雪似的相貌,却去做皮肉生意,应该是遇见了什么事,才一时想不开走进月光下的河水,难怪无人来寻,他只当是哪位离家出走的小少年!

  是没脸回去,还是被逼流浪?

  居然被打击到连话也说不出来。

  还敢这样懵懂地看着自己。

  池野沉下脸:“滚出去。”

  佟怀青的睫毛颤了下。

  他之前也被池野吓到过,觉得这男人粗蛮得狠,可莫名其妙的是,他不怕这个人。

  虽然池野凶神恶煞,但他只会因为行为而倏然一惊,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畏惧。

  但此刻,他心里顿生冷意。

  佟怀青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扭头就走。

  出来的时候才发觉起了风,院子中花枝簌簌抖动,轮胎里栽下的那棵月季顽强地开着小朵,粉粉嘟嘟地攒在枝头。

  秋老虎说走就走,天色也变得快。

  他此次出来压根没带太多东西,只有个黑色的单肩包,挎在肩膀上走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下,哗啦啦地掉出些零散。

  陈向阳跑过来帮他捡,池一诺还在花坛里扑蝴蝶,凉意的秋风袭来,乍一看,还蛮温馨。

  拉链怎么就忘记拉上呢。

  一个钢琴谱夹弹得很远,陈向阳捡起来抓手里,小心地觑着对方:“你们生气了吗?”

  “大哥有时候脾气不好,佟佟哥哥你……”

  门被从外面反拽上了。

  很轻一声。

  陈向阳愣愣地眨着眼,半晌没说话。

  -

  千禧年摩托盛行,安川县也不例外,除了保守谨慎的中年人还在骑自行车之外,只要是有点小钱,或者喜欢追潮流的,都要给头发打上摩丝,在轰鸣声中拧紧油门驰骋夜路,收获一连串的沿途叫骂声。

  他们称之为“炸街”。

  佟怀青迅速地扯上了窗帘。

  小县城宾馆本来就少,连着几家一进去就退了出来,佟怀青不要求条件多么高档,最起码得干净整洁,结果连池野家的卧室都比不上,墙角有蛛丝壁上白灰往下掉,一股子的寒酸味。

  他还没决定好下一步去哪儿,再加上天黑云重,有隐隐雷声,似是要下雨。

  那就不能去火车站碰运气。

  路边拉活的三轮车围着和他搭话,佟怀青刚坐上去一辆,就被颠簸得立马下了车。

  想吐。

  最后才找到家略微入眼的招待所。

  可惜地方是僻静了,楼下却来了批鬼火少年。

  应该是有人来了个炫酷的摆尾,响起了疯狂的起哄声。

  佟怀青忍了忍,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捏着个看不出颜色的兔子玩偶。

  陪了他这么多年,太旧了,但没这个,他睡不着。

  都不太敢洗,絮絮的,一扯都烂。

  随着个碎了的啤酒瓶子,口哨声此起彼伏地爆发。

  佟怀青坐了起来,盯着床前的电视看了眼,把上面的粉色防尘罩掀起,按下开关。

  没信号,雪花屏。

  楼下那伙人还没走。

  甚至开始唱歌。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已是深夜,佟怀青开始思考要不要下去找电话报警,扰民。

  可为什么别人都没反应,难道这个招待所里只有他住吗。

  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大。

  “寂寞男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

  “求求你抛个媚眼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

  佟怀青的手背都绷紧了。

  他弹了这么多年钢琴,也取得了足够的成就,除了夜以继日的勤勉练习外,相当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乐感非常好。

  基本上听完一首曲子,就能把旋律印在脑海里。

  不是说钢琴是阳春白雪,流行音乐是下里巴人,佟怀青虽然崭露头角时就被捧得很高,誉为古典音乐的接班人,但其实他并不认为乐曲有什么高雅低俗之分。

  问题是,那群街溜子唱的,十分之难听。

  而他,很容易就可以记住旋律。

  救命。

  又是一阵爆发的笑声。

  去年有位明星在演唱会上砸了把天价吉他,叛逆不羁的英俊形象引发众人尖叫,这股子的风潮也吹进了小县城,此时楼下也开始砸东西。

  不是吉他。

  是暖水瓶。

  佟怀青拉开窗帘,从招待所的三楼,面无表情看向下面。

  大概七八个年轻人,头发全部烫染,赤橙黄绿啥色儿都有,围着几台摩托嗷嗷直叫。

  这里没开发没拆迁,地方偏僻,零星地开着几家迪厅,对面则是长满野草的荒郊,怪不得黄昏佟怀青过来的时候,满意于此处的安静。

  因为人家火爆的夜生活,此刻才刚刚开始。

  乌云继续翻滚,但雨还是没落下来。

  佟怀青关上了门,一步步地走下楼梯。

  出来的时候,感觉空气中都是湿潮的,使劲儿一攥就能出水。

  他穿着烟灰色衬衫,黑色长裤,被夜风吹起额前的发,露出双瞳色有点浅的眼。

  睡不着,又突然饿了。

  想去买碗鸡汤小馄饨。

  虽然即将凌晨,但也有夜班归家的赶路人,走走转转,总会遇见还亮着灯的餐馆。

  那群年轻人闹腾着,有人正愁眉苦脸地拿着个摩托罗拉手机,嘴里嘟囔:“咋办啊,咱人手不够。”

  “去旁边迪厅再叫个?”

  听见脚步声,那人扭头看过来,所有人也都跟着转过脸。

  突然噤声。

  似乎还同时倒抽了口冷气。

  怎么说呢,如果在一群姹紫嫣红的塑料花中,猛然见到朵洁白的茉莉,也会被惊艳到忘记呼吸。

  佟怀青垂着睫毛往外走,没什么反应。

  这种目不转睛的注视,他见过太多。

  “哟,”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小美人。”

  “哈哈哈这可是个男的!”

  “那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土,不知道男的也能真爱吗!”

  迪厅的大门半开,头顶旋转的彩灯四射出璀璨,佟怀青踩过道转瞬即逝的光,拇指擦过自己的掌心。

  冷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