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第33章

作者:陈隐 标签: 近代现代

  “你瞅什么呢?”唐蕴问,“点外卖了?”

  “不是,我看秦禹明有没有跟过来。”梁颂关掉了监控设备,走到唐蕴跟前,盘腿坐在地毯上,“我刚才在我家小区门口看到他的车了,吓得我一个激灵我就赶紧来你这儿了!”

  唐蕴皱眉:“他怎么会知道你家小区地址?”

  梁颂一把捉住路过的法典,抱在腿上撸:“那次我不是去他家吃饭吗,晚上他就送我回去了,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只让他送我到小区门口。”

  唐蕴问:“他微信上有联络你吗?”

  “之前是一直有联络的,我说我回老家处理一下家务事,他说等我回来,然后前两天忽然来找我,问我为什么要录音,到底和向恒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敢说话,把钱退给他之后就直接把他给拉黑了……”梁颂可怜巴巴地说,“我怕他凶我。”

  唐蕴还是第一次瞧见梁颂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知道他是真心害怕了。

  “这事儿是他有错在先,你怕什么啊?他骂你一句你就顶回去十句,你平时怼我的那股劲儿呢?”

  梁颂厚脸皮地笑了笑:“那我不是窝里横吗?我出去就怂了啊。尤其秦总这个人,家庭背景还贼恐怖。”

  “哦?”唐蕴来了点兴致,“怎么说?”

  “我也是听万晟里边儿一个同事说的,他爸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开了好多家娱乐会所,就类似天上人间,你懂的吧?后来扫黑除恶给除掉了一阵,现在又重新装修开业了,据说里面还是涉黄又涉赌,因为打点好了关系,所以许多项目都明目张胆的,报警都没有用。”

  作为经常负责刑辩的唐蕴而言,这种传闻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知道南城藏污纳垢的情况挺严重,也没有哪座城市是完完全全干净透明的,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垃圾。

  “那他爸这么牛逼,他怎么跑去别人家公司混去了?”

  “我哪知道,可能是为了名声好听一点吧。”梁颂不是很在乎这些,他只担心自己出卖了秦禹明,会不会遭遇报复,“哎,你说他会不会想杀了我灭口啊?”

  唐蕴笑了一声,吓唬道:“说不定哦,毕竟他有黑社会基因,可能脾气比较急躁,一个不高兴就把人剁了,或者活埋……欸你说他到房产公司上班,会不会是为了方便藏尸啊?把人丢进混黏土搅和搅和,砌到墙里……”

  “哎呀你别说了!”梁颂听得头皮发麻,他看了那么多悬疑小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成为被追踪的主角了,“都赖你!是你让我去卧底的,他要杀我我就把你也供出来,把你一起搅了砌墙里!”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把俩人都吓了一跳,铃声是《电锯惊魂》里的恐怖音效。

  唐蕴捂着小心脏大骂道:“该死的,你就不能换个正常一点的铃声!”

  梁颂起身去拿手机,界面显示:秦禹明。

  “卧槽,怎么办!”他瞪大了双眼,捧着手机一动也不敢动,“秦禹明打来的,要、要、要不你帮我接吧!”

  唐蕴也一愣:“他又不认识我,我怎么接,你就借着这个机会向他好好道个歉呗,实在不行就以身相许。”

  梁颂一个滑跪到唐蕴跟前,没骨气地苍蝇搓手:“算我求你,帮我解决掉他!”

  唐蕴无奈,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秦禹明好像对梁颂的声音很熟悉,仅凭一个“喂”就听出不对,问:“你是哪位?梁颂人呢?”

  唐蕴豁出去了,压了压声线,用最成熟的声音说:“我是他男朋友,他去洗澡了,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

  秦禹明什么也没说,很不客气地把电话挂断了。

第三十一章 检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唐蕴把手机放下,梁颂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你的解决方式?!”梁颂倒抽一口气,惊得头毛都要立起来了,“他会杀了我的!哦不,杀了你的!也可能把我们这对狗男男一起杀了。”

  “滚!”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唐蕴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畏惧秦禹明,因为他执业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心思缜密、手段高明的罪犯了,他们都不会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他们很善于伪装,诱惑受害者的靠近,然后再善于利用受害者们的善良,怜悯或是懦弱,不断地欺压他们。

  而秦禹明从一开始就向他的猎物挑明了一切,这已经相当于告诉了梁颂:我不是好人,你防备我吧。

  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假设秦禹明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又很有背景的极品变态,预谋实施强奸,那么早在梁颂去他家的那个晚上,他就不可能让梁颂全身而退,更不可能那么耐心地给梁颂科普什么营销学逻辑。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像万晟这样的大型集团,在用人之前,人事都会进行背调,秦禹明曾经要是有过什么犯罪记录,肯定第一时间就被筛掉了。

  秦禹明不仅经过了面试,还一步一步爬到了营销总监的位置,至少说明他脑子里还有点墨水。

  “只可惜营销的手段太不高明,欠收拾。”唐蕴说,“他当时敢跟你说那些话,肯定是把你当成那种既没文化又贪慕虚荣的男同了,人越是贪婪就越好欺负,他认为你会为了钱答应他那些无理的要求,可能先前就有人陪他这么玩儿过,所以他胆子才那么大。但他没有想到,你根本不缺钱,也不是他那个圈子里的人。”

  听完唐蕴对秦禹明这个人的一通剖析,梁颂那颗颤颤巍巍的小心脏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他还是觉得秦禹明这个人像团浓雾,因为看不清他是好是坏,所以也不想同他有什么瓜葛。

  “我还是有一丢丢害怕。”梁颂小声说着,内心更多的其实是愧疚,所以才不敢面对秦禹明的质问。

  “不怕,我给你点点好吃的压压惊。”唐蕴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回形针,把之前给梁颂卧底用的手机卡取了出来,放入自己的手机里,“这样他就联络不上你了,你自己这几天出门的时候当心一些,别一个人出去玩,也别走不熟悉的夜路,出去吃饭什么的,就和公司同事或者朋友一起,去人多的地方,这样他就没办法来伤害你。”

  梁颂担忧道:“那他万一伤害你怎么办?”

  “他真当他如来转世,无法无天啊?”唐蕴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哦对了,你上次说要买行车记录仪的,后来买了吗?”

  梁颂拿出手机说:“我看了几家,但是不确定哪个比较好。”

  “我来给你买吧,现在有那种三百六十度都能拍得到的。”唐蕴想到什么,抬眼道,“你会介意拍到车里的画面吗?”

  “不介意啊,这有什么的……”梁颂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我靠你的思想真邪恶啊!我才不搞那一套呢!要做肯定也是在床上做。”

  “那行,我来给你买一个。”唐蕴笑着说,“想吃什么?我来点。”

  “冒菜吧,我好久好久没吃了。”

  “行。”

  手机卡刚一恢复网络,电话就进来了,还是一串陌生号。

  梁颂激动大喊:“完了完了,他又来了!”

  唐蕴觉得8888这个尾号很是熟悉,接起来一听,果然是匡延赫。

  “怎么了吗?”唐蕴说着,用口型对身边的人示意:“是匡总。”

  梁颂这才松下一口气,低头继续撸猫。

  独属于匡延赫的悦耳音色灌入唐蕴的耳朵:“你上回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饭呢?”

  “啊?”唐蕴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这顿饭惦念不忘,而且选择了打电话,而不是发信息,这也太叫人猝不及防了,唐蕴茫然地反问,“你忙完了吗?”

  匡延赫很直白地“嗯”了一声,仿佛在等待唐蕴的邀请。

  气氛突然陷入沉默,因为唐蕴当时根本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儿没想好要请什么,况且今天他还答应了和梁颂一起吃冒菜,临时毁约不合适。

  他飞快地想了想说:“要不明天晚上下了班?你有时间吗?”

  “行。”匡延赫答得倒挺快。

  唐蕴总觉得匡延赫可能还有别的什么要紧事找他,所以又问了句:“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匡延赫好像还有点不大高兴,气韵微弱道,“我挂了。”

  唐蕴记得匡延赫平时吃鱼比较多,上网搜了搜好评比较高的酸汤鱼馆。

  第二天他特意带了身衣服到律所,下了班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径直赶往约定的地址。

  晚高峰有点堵,一个红绿灯,唐蕴足足等了三轮都没通过,发信息给匡延赫:【你到了吗?我可能要稍微晚一点,前边堵车了。】

  匡延赫很快回:【我也堵高架上了,不着急。】

  这家酸菜鱼馆离他们先前吃日料的地方很近,老巷子里全是餐厅,人多,车位少,唐蕴只好把车停在对面的小区门口,然后过马路走进去。

  很突然地,身后有人“喂”了一声。

  唐蕴下意识回头,看见了那张令梁颂十分惧怕的面容,此刻秦禹明直勾勾地盯着他,眉心紧蹙,浑身都被阴郁之气笼罩,好像唐蕴是他的杀父仇人。

  见他手里还握着把车钥匙,唐蕴就猜到他是一路跟踪过来的,索性站着没有动,问:“有事吗?”

  秦禹明一点点逼近,他和唐蕴的身高差不多,但体型十分健硕,胳膊粗壮,全是肌肉,手臂上有大片的文身,像是一副抽象画。

  秦禹明用两根手指从胸前的口袋里勾出一张名片,甩在唐蕴脸上,险些划到他的眼睛,唐蕴偏开了脸。

  “事务所的唐律师是吧?负责调查我的。”秦禹明的声音听起来比视频里更沉,还有些嘶哑。

  名片掉落在地,唐蕴垂眸扫了一眼,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名片,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取到的,今天他一整天都在律所,秦禹明要是进过门,他不会没有察觉。

  唐蕴盯着那双像是没有睡好,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你想表达什么?可以直说。”

  秦禹明的声音突然拔高,狭长的双眼也变得凶狠起来:“把你手里的证据给我,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唐蕴装作听不懂:“什么证据?”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秦禹明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又朝唐蕴逼近了一些,只见他后槽牙的位置鼓动了两下,像在蓄力,“把东西给我,我不想再重复了。”

  “你不应该造谣的。”

  “果然是你在负责啊。”秦禹明的嘴角勾了一下,“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呢。”

  唐蕴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诈了。

  突然,一只大手以无比迅疾的速度直掐住唐蕴的咽喉,还不等唐蕴反应,长而有力的手指不断向内收紧,将人扣得死死的。

  “昨晚上接电话的,也是你吧?”秦禹明逼问道。

  唐蕴下肢一软,被一股力量逼得后退两步,后脑撞在了老巷斑驳的石墙上,但他一点都没感觉到后背的疼痛。

  因为气管遭受到的暴力挤压,已经让他眼前一黑,完全没办法换气了。

  唐蕴下意识地反抗,双手死死扣住秦禹明的手腕,试图用指甲阻挠对方,可他三天前刚剪掉指甲,手指也只不过划过那滑腻的皮肤,留下几道血红的抓痕。

  “放开我。”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抬腿顶在秦禹明身上,但此时他的力量完全不够,简直是以卵击石,换来的是秦禹明更加凶残地掐紧他的脖子。

  他感觉秦禹明好像在将他提起来,那嘶哑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扭曲,像是恶魔的低语。

  “你说你是梁颂的男朋友?”秦禹明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又像调戏,“仔细看,你小子长得也不赖啊。”

  “滚!少他妈恶心我!”

  秦禹明的脸色僵了一下,轻笑着靠近唐蕴的耳朵:“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怕死的倔脾气。”

  唐蕴的血液凝滞了,越是挣扎,就越觉得窒息,他的耳朵已经不堪重负到出现嗡鸣,脖颈成了最细最脆弱的塑料,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掐断,脸也涨得通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高足够,就算被拎起来,脚尖也还能撑住身体,不至于像溺水一样,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他一下下捶击秦禹明的身体,拳拳到肉,一只手也勒紧秦禹明的脖子,可他的反抗好像反而刺激到了秦禹明,给了他无上的快感,那对锋利的眼睛眯了眯,阴森的笑声裹挟气音,强势地钻进唐蕴的耳朵里。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不是梁颂的男朋友?啊?”

  “是又怎样?”

  唐蕴用尽最后的力气,抠紧秦禹明的皮肉,像撕塑料一样,用力一扯,感觉指缝抓到了淤泥一样的东西,应该是皮肤组织。

  秦禹明“嘶”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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