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 第32章

作者:山河南渡 标签: 近代现代

  “我叫人拆了,”温朝微微笑着,语气平静,“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周围都是绿植,太招蚊子。”

  温阑很意外,无奈又好笑地弯起眉眼,亲昵的语气落在虞砚耳朵里格外刺挠:“是你的性子干得出来的事。父亲和我说你这些年沉稳了很多,就连公司里的那些叔叔们都不敢轻易小瞧你,我还以为你如今变化了很多。”

  “再怎么变化,在阑哥面前还是一样的。”温朝的话接得自然,语调中还含着虞砚几乎没听过的轻俏傲然,按在轮椅推把上的手指紧了紧。

  温阑脸上笑意更深,不经意般回头看了一眼虞砚,眼中浮起一丝讥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朝聊天:“还记得我十八岁生日那年,你在南边的湖边种了一棵红豆树,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结果你这送礼物的人倒好,只管送不管养,要不是我一日日地去浇水,恐怕早就枯了——现在不知道长多高了。”

  他眯了眯眼,颇有些感叹:“后来你的卧室露台换上了新的藤本月季,我给你带回来几盆情人泪挂在栏边作点缀,现在是不是已经长许多了?”

  虞砚忍了又忍,手背上冒起青筋才没让自己的脸色太难看,握在轮椅推把上的手指用力得泛白。

  “阑哥,”出乎温阑意料,温朝非但没有和他一同回忆那些温情过往,反倒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很是失意怅惘,“那棵红豆树,在你走后,只多活了两年便停止生长,抽得长而细的枝条上的叶子大都枯萎掉落,连我请来的培育师都寻不出原因,最后只说,或许是这里的条件不能够达到它的生境状态——就连那些情人泪,也是如此。”

  “我原本想着,就算它不能继续存活,那做个标本留作纪念也是好的。”温朝的目光遥遥落向远处的密林,“但就在那几日,有去林边处理杂草的师傅无意中掉落了没燃尽的烟头在林边,险些引起一场大火,虽然赶在火势失控之前及时地遏制熄灭了,但那棵红豆没能幸免于难。”

  虞砚默不作声听着,眼角抽了抽,一边对温朝所讲述的事感到荒谬,一边又忍不住恶劣、解气地想,这是老天都不让你俩的孽缘延续下去。

  这实在是太不幸的两个消息,温阑愣了会儿,一时间没能寻到恰当的话来接。

  “虽然是无意的,但这也是那位师傅的过失,所以没追究别的责任,辞退了他。”温朝话锋一转,话中含着丝丝缕缕的期冀,“现在你回来了,或许还可以再把当初的遗憾都完成。”

  “我当然很愿意。”温阑欣然答应,他蓦然想起什么,回头看虞砚,礼貌询问,“还要问问虞先生同不同意,我怕虞先生会误解,如果虞先生会介意的话,那就算了。”

  虞砚手背上的青筋又开始跃跃欲试地冒头:“……”

  他面无表情地和温阑对视两秒,低下头去看温朝,语气不冷不热,以至于显得有些阴阳怪气:“温总决定要做的事,我从不拦着,无关我愿不愿意,堂哥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感受。”

  “虞先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阿朝的爱人,你的意见很重要。”温阑的话听起来格外善解人意,“我还要为早上的事向虞先生道歉,我和阿朝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但情谊还在,所以总是习惯了照顾他,要是虞先生吃醋不高兴和阿朝闹不愉快,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堂哥太见外了,”虞砚两颊紧绷,用尽努力才没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咬牙切齿,“你是温总的亲人,亲人之间相互照应是理所应当的,我当然,不会吃醋。”

  “我有些累了,去那边的凉亭里休息会儿吧。”温朝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有种预感,再让温阑和虞砚聊下去,恐怕得给虞砚气出个好歹来。

  虞砚还没在凉亭里坐稳,就听到温朝笑吟吟地叫他去带两杯水来。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温朝不仅今天各种维护温阑,现在还要支开自己单独和温阑呆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的头上的颜色比庭院里的垂叶榕还要郁郁葱葱。

  虞砚既憋屈又烦闷,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温朝一眼,一声不吭地转头离开凉亭往回走。

  “虞先生的脾气似乎不是很好。”温阑看着虞砚的背影,微微挑起的眉梢流露着胜利者的自得与欣悦,说出的话却好似格外体贴温朝,“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既然等不来我最想要的,那和谁结婚也就没什么所谓了,”温朝望着虞砚的背影,语气有些微妙,“我不在意他的脾气,重要的是他的模样——阑哥,你不会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周二的更新提前到明天(周一)凌晨十二点。

第56章

  温阑眼神微微一闪:“我以为你会恨我。”

  温朝眉心一跳,放轻了声音:“怎么会。”

  “我一直很愧疚,当年为什么没有坚持,以至于你最需要的时候我却没有陪在你身边。”温阑说,“我到了国外安顿下来才知道你出了车祸,还有你的腿……”

  “什么?”温朝转过头。

  温阑脱下身上的外套,倾身披在温朝肩头,陡然拉近的距离让温朝向一旁偏了偏头,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温阑说话时流连在他颈侧的气息。

  “那天晚上的宴会结束的时候,我原本想叫住你,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我家。”温阑的目光垂在他的侧脸上,“但爷爷把我叫上了楼,他和我谈了很多,也已经给我联系好了学校,安排好了住处和机票,让我第二天一早就走。”

  “这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也没有任何准备。”温阑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但是其实半年前爷爷就找过我,问我有没有出国读书的想法。爷爷很好,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得很妥当。”

  “他没有问过我。”温朝偏开脸望向远处虞砚离开的方向。

  “他的条件是,得毕业在那边成家立业,或者你结婚,否则不可以回来,也不可以联系你,”温阑叹了口气,“温家不是不能有另一半是男人的儿孙,但不能是你,你的未来伴侣更不能姓温,这会是给家里蒙羞的丑闻。”

  “阿朝,你知道的,按爷爷的性格,这不是征询我的意见,只是通知,”温阑缓缓直起身,“我以为还能再拖一拖,还有别的办法试试看,我也问过我的父亲——他一向在家里说不上话,更没有办法,只能答应我会替我照顾你,给我转告你的消息。”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回了家,虽然称之为家,但其实没住过多久,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房子而已,我从十二岁被收养开始,就被送到你身边和你生活在一起了。”

  温朝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你这么多年没有回过我的消息,我也联系不上你。那是不是如果不是这次我结婚,你就不会回来了?”

  “不,我一直在为了回来见你而努力。”温阑笑了笑,“我是到了那边半年之后,才从我父亲那里知道,我不在的那个晚上,你和大伯父大伯母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伯父伯母不幸罹难,而你的腿……”

  他的话顿了顿,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我愧疚后悔了很久,直到现在,我也在想,为什么我那天晚上没有再坚持一点,哪怕,哪怕承诺爷爷的所有要求,也要见你一面,至少,至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挣扎在那样的痛苦之中。或许,或许也能在你身边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温朝闭了闭眼,咬字很轻:“我现在不怪你。”

  “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可你已经回来了,以前的事,我也没有计较过,”远处的矮灌木转角出现了虞砚的身影,温朝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下来,“我很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

  “什么?!”温阑一脸诧异。

  “这么多年,我没什么能信得过的人,如今也还是举步维艰——家族企业就是这点不好,处处都是层层关系牵扯着,一举一动都要考虑所谓的人情亲情。”温朝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了敲,“不知道立叔有没有和你说,两个月前三叔被刑拘了,后面调整过人员架构,现在公司里青黄不接,我很需要一个人,来补上他的空缺。”

  “但我刚回来,也不了解公司的情况,”温阑迟疑,“会不会不合适?”

  “阑哥,”温朝转脸看他,眼中的神色格外专注诚挚,他微微颦蹙着眉,好像正被什么深深困扰着、摇摇欲坠得随时都会从高高云端之上堕入泥淖,就像他如今被束缚在轮椅之上,只能成为一支依附着茎干却被拔掉尖刺的玫瑰,“你不愿意帮我吗?”

  温阑撞入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晃神,“当然。”

  “那就好。”温朝低眉笑了下,手指不经意地把肩头的外套往外拨了拨。

  “你和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温阑注视着他。

  温朝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腿上,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颇含着些自嘲的意味,“现在我怎么和以前一样呢?”

  “阿朝。”温阑心疼地低声唤他。

  端着两杯水已经走到凉亭口的虞砚:“……”

  烦死了,虞砚扫了这俩人一眼,忍不住腹诽,就非得在我眼前演不可吗?

  再一想到温朝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软和的态度,他又郁闷又吃味,把水杯放到温阑面前的石桌上时没控制住力道,发出重重的一声脆响。

  “你要的热水。”虞砚走到温朝身边,没直接将水杯放到他面前的石桌对应位置上,而是递向温朝手边。

  温朝好像现在才回过神,睫毛快速地扑闪几下,从方才那脆弱忧郁的氛围中抽离出来,抬手去接虞砚递给他的水。他抬手的动作带动着肩膀抬起,外套从他肩头滑落下来。

  虞砚远远端着水过来就瞧见了温朝身上披着温阑的外套,此刻只专心致志地看着温朝的脸,好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温朝喝水这一件小事上,一概看不见其他。直到那件外套滑落到地面,衣服一角搭在他的脚尖,虞砚终于舍得低头瞥一眼。

  “哎呀,”他的声线清朗醇厚,还带着溪底沙砾般的颗粒质感,但刻意起伏的语调却显得格外生硬,像是在模仿某种说话方式,以至于落到人耳里听起来反倒像阴阳怪气,“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光顾着给温总递水了,没看到衣服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拎起来,不怎么爱惜地拍了拍上面看不见的灰,仰起脸用无辜的表情问温朝:“是你的外套吗?”

  温朝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不需费什么力气就能看出来其中的表演成分,温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是阑哥的,一会儿送去洗衣房洗洗吧。”

  他伸手想从虞砚手里接过,没想到虞砚一抬手反而避开了。

  “哦那可太不好意思了,”虞砚朝温阑笑笑,“我去洗干净了还你。”

  虞砚紧紧盯着他,心想,我好歹是和温朝签了协议的人,我也能演,哼。

  温阑迎上他隐含着得意的笑容,脸上的表情一僵,眼中似乎闪过一抹阴鸷,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仍旧维持着那副温雅姿态,好脾气地点点头说:“不碍事的,这件衣服不值钱,能让他替阿朝挡挡风驱寒就是它的辛运了。”

  “是啊,外面这么冷,”虞砚顺着他的话点头,“所以还是回去吧,温总吹不得冷风,堂哥也不想让温总在外面受冻生病吧?”

  温朝听出他话中隐晦的挑衅,不动声色地一抬眼皮,半含警告地撩了虞砚一眼,几不可见地缓缓一摇头。

  ——我又没有找他刺!是你叫我配合你演戏的,我学学他还不行么?!

  虞砚接收到了他的暗示,憋屈地抿了抿唇,索性别开脸,连温朝也不看了。

  周遭的空气被冷风一冻,不知不觉地停滞凝固。

  他没有只顾着和温朝置气,搭在轮椅上的左手动了动手指,自以为不明显地抬起用指腹悄悄碰了碰温朝的肩头,触到逐渐冷却下来的外套余温。

  温阑看不到温朝的表情,但能看到虞砚吃瘪的反应,他的注意力没有被虞砚移开太久,落回到温朝侧脸轮廓上的眼神有些深,像是某种掩藏在深厚情意下的试探。

  “走吧,”还是温阑先一步善解人意地站起身,伸手从虞砚手里拿回自己的外套,“外面的风太冷了。”

  虞砚“嗯”了一声,脚下灵活地一转方向,来到温朝的轮椅后,推着温朝先出了凉亭。他的脚步有些急,温阑拍开衣服褶皱的功夫已经落在后好几米远。

  “温朝,”虞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掺着冰碴子,冷硬不近人情,还有些气鼓鼓的,“我现在不是很需要外套,你要的话,我就脱下来给你披一会儿。”

  温朝听出来他的别扭,没计较,却莫名觉得可爱,手里还握着虞砚给他递的那只水杯,“不用了,我不冷。”

  “哦,别人给衣服就冷,我给衣服披就不冷。”虞砚语气半含酸。

  “你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温朝又好气又好笑,想回头看他一眼,不过还是忍住了。

  “我这不是在学习吗?”虞砚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温阑还没跟上来,压低了声音,不动唇地嘀咕,“你说的让我配合,我配合了啊,我没和他起冲突。”

  他今天伶牙俐齿得过分,温朝气乐了,直到温阑快走几步跟上来,他敛了敛眼中的笑意,平静地转头和温阑主动搭话:“阑哥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公司看看吧?”

  温阑愣了下,没料到会这么快,但紧接着又笑着应下:“可以啊,虞先生呢?”

  “他后天有一门专业课早上八点要期末考。”温朝说,“所以明天小周送我们去公司,下午另外派人送小砚回学校。”

  “虞先生平时是在学校住宿?”温阑下意识追问。

  “平时从家里到学校来往路程太久了,就买了套小平层让他在学校那附近住,周末再回来。”温朝的话音稍一停滞,往虞砚的方向微微偏首,“偶尔我加班来不及赶回来,也会住在他那边,有他照顾着我,有时候比在家里轻松些。”

  温阑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丝明显的失落:“原来是这样。”

  虞砚低头看了看温朝,心头再一次升起疑惑。

  ——除了去医院看温老爷子那次,温朝几乎就没去过他那里。明明他表现出来那么信赖思念温阑,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事上向温阑撒谎,还是在有意无意表现和自己的亲昵?

  作者有话说:

  小鱼:平等阴阳每个人

  (下一章更新在周五,休息几天九月回来爆肝OTZ再球一下海星叭

第57章

  温纯放学回来得早,晚餐时有她在,温阑没再和白天时一样和温朝回忆过往,甚至没什么机会从温纯嘴里得到能插话的气口。

  “哥!我跟你说,上次我们班有个男生趁着上体育课的时候放了明信片在我书包里,”温纯眉飞色舞地比划,“我问了很久都找不到人,最后忘了这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今天我上体育课的时候回教室拿东西,就刚好撞个正着!”

  “嗯?”温朝温柔地注视着她,随着她的描述也回忆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之前你书桌上的表白卡片是他放的?”

  “啊,”温纯眨眨眼,“哥你怎么知道!”

  “咳,”温朝避开她的好奇目光,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那段时间你不是说想让我多陪你,刚好我晚上有空,就陪你旁听翟老师补课,休息的时候,你的书掉地上了,那张卡片掉了出来。”

  “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这事?”温纯很困惑。

  “因为我给你把卡片放回去了。”温朝无奈,不过他的重心显然在当下的事,借着温纯愿意分享这件事的话头,不露声色细细追问了个遍,直到温纯一脸嫌弃说那是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玩游戏打赌输了的惩罚,温朝点着头,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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