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剧情 第55章

作者:卡列夫司机 标签: 近代现代

  瞿朗忙去扶他,下意识伸出去的右手因为陈年暗伤使不上力,也被带倒。

  后面立着的是个奖杯陈列柜,瞿朗携着老杨的的重量直直朝着陈列柜砸去,咚的闷声响起,难忍的钝痛从后背窜上来,更加脆弱的后脑却幸免于难。

  抬头晃眼间一抹白色闪过,他愕然回头,发现有一只手垫在了自己的头和陈列柜硬邦邦的棱板之间。

  “……”瞿朗的眼睛倏地睁大,顾不得痛,推起老杨抓住周叙白的手翻过来看,筋腱分明的手背上多出了一道扎眼的红痕,呼吸当即停了一瞬。

  老杨艰难地挣扎着撑着陈列柜借力站直,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声:“都疯了吧你们!再闹我们报警了!”

  又有凌乱的脚步赶来,是保安到了。

  四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到场,原本叫嚣推搡的家长们气焰刷地弱下去,嘴上却还是不停:“怎么着,还想打人啊?大俱乐部老板不讲理打人了!”

  瞿朗眼前一阵阵黑,捧着周叙白手背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成吨的愤怒几乎要没过他的头顶,以至于他只能听到脉搏在鼓膜上跳动的声音。

  事后瞿朗猜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吓人,因为周叙白在触及他的目光时怔了怔,立即反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我没事。”

  瞿朗没听,兀自转头看向那个被保安围着仍在领头高喊的高大男人,周叙白往旁边半步挡住他的视线,再一次认真地说:“瞿朗,看我。”然后在瞿朗迟了半拍望向他的时候低声安抚:“我真的没事。”

  隔着一层水膜似的争吵声中,瞿朗盯了周叙白很久很久,又去看周叙白的手背,终于控制着在周叙白不似作伪的保证下,极缓极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安静半晌,他才转过头,嗓音有些沙地说:“老杨,报警吧。”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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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分钟后,外面传来了警笛声。

  办公室里有监控,清楚地记录下了对方几次动手的瞬间,老杨按下瞿朗,代表俱乐部和两名家长坐上警车去做笔录,剩下几名家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甘不愿领着孩子离开了。

  俱乐部的队医接到电话拎着医药箱匆匆上楼,在瞿朗凝重的注视下,把周叙白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最后纳闷地说:“这也没什么事儿啊。”连皮都没破叫他来干什么?

  瞿朗从队医的不解中反察到自己的反应过度,半晌,对队医点点头,晾在盐滩的心慢慢回到了胸腔。

  队医一头雾水地离开后,总教练办公室陷入了如死般的寂静。

  “谢谢你。”不知过了多久,瞿朗在长久地注视过周叙白后,认真开口。

  周叙白知道他还有话说,安静等待他的下文。

  盛怒之后,瞿朗浑身的肌肉泛着轻微的、被滚烫的血液渗透过的绵密刺痛,连不成块的空白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脑子,阻断他的思绪,让他茫然。

  他看着周叙白,焦点却不在周叙白身上,只是借他作个落点,兀自缓慢而坚定地清理着脑海中不住落下的漆渍般的白斑。

  很长一段时间里,瞿朗心里的空荡像办公室里的静默一样,旷远持久,然后慢慢的,割裂的思维重新接续,失焦的视线收束,定在了周叙白的脸上。

  从失控的状态中脱离,绷着的肩膀舒展,瞿朗吸气慢吐,抱起手臂稍稍往后,靠在了办公桌边沿。

  他第一次见眼前的人似的,挑眼盯了周叙白半天,倏忽眼神移开看向别处,觉得可笑般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翘了翘嘴角。但那弧度不及扩大,就连带着令他生动起来的笑意一并退潮,露出了下方真正的、礁石般的坚冷。

  散漫的目光曳过陈列柜里的奖杯奖牌,重回到周叙白身上,瞿朗颇认真地句斟字酌:“但是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他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映在周叙白的眼里,周叙白的声音很轻,问:“什么样的事?”

  “来这里。”瞿朗边想边说:“还有跟我见面。”

  “……”

  “你是想跟我做朋友,还是想旧情复燃?”

  周叙白没想到瞿朗会把这事翻到台面上来,墨黑的瞳孔震动了一下。

  “哦,那看来是旧情复燃了。”

  瞿朗心中暗道,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周叙白送香送药又追来这里是为什么。

  之前他想着过去这么多年,旧事重提很没意思,再者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说起来只会让他想到瞿娴最后的那段时间,所以一直回避这个问题。

  现在看来,还是早些说开比较好。

  “我们俩碰到一起,你不是受伤就是被敲诈勒索,”瞿朗自嘲般笑了笑,“周叙白,你不长记性的吗?”

  不等周叙白开口,瞿朗就换了个姿势,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知道了我的手还有我家里的事,觉得我们当年分手有误会,意难平,是吗?”

  看似疑问,但其实瞿朗心中早有定论,“你想多了,真的,没什么好意难平的,就算当时没有那些事,我们要不了多久也得分手,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不是吗?”

  周叙白看着他,慢慢说道:“我不这样认为。”

  “你这样会让我很有成就感的。”瞿朗玩笑地说了一句,片刻后收敛笑容,手指轻敲着手肘,思索着说道:“刚才那四个被处分的选手里有一个叫李数,今年刚十六,单亲家庭,我之前从老杨那里了解了一下,听说是他妈妈开超市,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

  周叙白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望着他沉默不语。

  “李数很有天赋,跃步击打挥洒自如动作非常漂亮,也很有气势,那天我来俱乐部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他,照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能出头,如果他没有帮着高旭成绩造假的话。”

  瞿朗的语气像是在闲聊天,可他温和的表情早就转成了居高临下,无聊看着蚂蚁争食般的冷漠。

  “其实他很冤。最开始高旭要用钱买他的成绩,他不愿意,因为他想出去比赛,想打出成绩让他妈妈开心,但是高旭和其他收了钱的人私下里威胁了他,说如果他不在训练赛里输给高旭,就废了他的手,他去找教练说,没想到那个教练也是他们那边的,不仅没管还帮着高旭威胁他,小孩子胆子小,还想在俱乐部里待下去,又被大人一压,就妥协了。”

  无奈的受害者,瞿朗遗憾地说:“但我还是开除了他。”

  “他们在誉腾训练期间,誉腾没收过他们一分钱,不过合同上写着,一旦他们从誉腾离开,两年之内都不允许参加任何公开的击剑赛事,所以大概率没有其他俱乐部会签他们。

  “高旭家里有钱,继续训练不成问题,可李数不行。他家里应该很难负担他的训练费、场地费、器材更换费还有外出比赛的各种费用。”

  瞿朗抬眼,好整以暇地面对周叙白:“我当年只在你家混了一个月,回来之后老杨都要没日没夜地给我加训。两年的空窗期,你知道对一个很有天赋的运动员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周叙白的眉头蹙起。

  “高旭被开除活该,李数是被迫的,网开一面也不是不行,但是想想还是不能为他破例——”

  瞿朗说:“成绩造假,绝对不能在我的俱乐部里有活路。不管因为什么,涉事人员必须全部清退,这一次杀鸡儆猴,下次其他选手再想做同样的事时就会掂量掂量。

  “毕竟我投资的钱不是让废物拿出去镀金的。区区一个有天赋的运动员,也不足以让我这个誉腾大师赛的主办方更改俱乐部的明文规定,那样会影响外界对这场赛公正性的判断。”

  老杨说过李数跟他很像,毁掉李数等于毁掉一个曾经的他自己。

  瞿朗几乎是以讽刺的口吻向周叙白展示他的冷酷与麻木,“李数是有天赋,那又怎么样呢?两年的空白足够让他变得什么都不是,让他家里为他的付出变得什么都不是。而我的俱乐部,以后还会招更多比他更有天赋的选手进来,没有任何损失。”

  他微笑着对周叙白说:“你之前对我好像有点误解,现在呢,你还觉得我们合适吗?”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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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这样的人。”周叙白说。

  “我是。”瞿朗回答。

  一来一回间,有一条无形的界限渐渐成型,横亘在两人之间,将办公室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半。

  瞿朗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对你够好了,周叙白。你去问问钟麒我喜欢找什么样的。你是我最喜欢的那一挂,要不是看在以前有点交情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下手了。”

  说着瞿朗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观察着周叙白的神色,放下了抱着的手,“还是说——”

  他往前几步停在周叙白面前,试探般屈起食指蹭过周叙白的下巴,偏过头看周叙白的表情,“还是说你不想领情?”

  他越说越靠近,神色间流露出的轻佻与暧昧让周叙白压下了眉梢,就在他垂下眼帘想进一步触碰周叙白的侧颈时,手腕蓦地被抓住往旁边拉开。

  离得这样近,瞿朗恍觉碰过周叙白的指尖都染上了那股好闻的味道,短暂地失了下神。

  但很快,手腕上逐渐加重的力道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顺势收起意趣满满的笑容,抽出手退后一步,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要是想的话,我不介意再跟你玩一玩。以前年纪小很多事都没做,现在想想还挺遗憾的。就是睡过之后朋友没得做了。你觉得呢?”

  *

  老杨回到俱乐部的时候,瞿朗已经回家了。

  冯欣难得得了半天空,特意来看瞿朗有没有好好修养,瞿朗便把冯欣留下,展示了一下自己新近钻研但很拿不出手的厨艺。

  “你跟瞿总在这方面真的没有一点儿天赋。”冯欣尝了第一口就叹着气放下筷子,去厨房启炉重做。

  瞿朗讪讪过去帮着打下手时,接到了老杨的电话。

  没说两句,老杨就开始唉声叹气:“我发现人不服老是不行啊,心气儿是真不如以前了。以前我教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迟早得教出个世界冠军来,教一半,你手折了,我寻思着那没事儿,好苗子有得是,碰呗!一年两年碰不着,十年八年还碰不着吗?结果一晃,真就九年过去了。好容易碰着个还行的,嘿,又折了!我算看明白了,我这辈子就没有那个命,人就得认命!”

  老杨当了几十年教练,嗓子呱啦呱啦像破锣,冯欣听着瞿朗手机里声音嘈杂,从流理台前转身,无声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没事儿,演戏呢。”瞿朗低声回了冯欣一句,拿着手机转到客厅,无语道:“你说情就说情,跟这儿上什么苦肉计啊?”

  “我说什么情我说情,我说情有用吗?”

  “你说肯定有用啊,我亲教练么,这点儿面子还是得给你的。”

  瞿朗就知道老杨迟早得跟他提李数的事,当年因为他的手老杨就没少奔波,现在换了李数也一样。

  说他是把梦想寄托在年轻人身上也好,单纯地因为责任心也罢,总之,他是惜才的。

  听着有门儿,老杨秉着问:“那李数不开除了?”

  瞿朗道:“开除还是得开除,规矩就是规矩。”

  “那你说个p——”

  “誉腾这边都按正常流程走,该罚还得罚,但是出公告的时候尽量把他故意输比赛的前因后果写清楚点,然后把他的两年禁赛改成半年。”

  名誉对誉腾和李数来说都很重要,誉腾大师赛主办方收容假赛选手会被质疑赛事是否公正,李数背着假赛的处罚记录以后也很难出头。

  无冤无仇的,瞿朗也不想把好好一个苗子折在自己这儿。

  像现在这样,既能保证誉腾大师赛不受影响,又能让明眼人看出李数也是假赛事件的受害者,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老杨在电话那头咂摸,也觉得这样不错,那就剩下一个问题了,“他们家条件不好,禁赛半年也够呛啊,他上哪儿训练去?”

  瞿朗心累:“合着你教了这么多学生,就只有我卖你面子啊。”

  老杨在国内也算是有名的击剑教练了,他教出来的学生里有继续做运动员的,也有转行开俱乐部、做教练的。

  老杨“啊呀”地拍大腿,连说怎么忘了这茬,“那行,我一会儿就去问问。”

  瞿朗说怎么发公告的时候,就止不住地犯恶心,好容易解决这桩事,揉着眉心就要挂电话,忽听老杨问了一句:“对了,你那小朋友怎么样了?”

  揉着眉心的手一顿,瞿朗忍不住纠正:“他都二十七了,哪儿小了到底?”

  “才二十七,不是小朋友是什么?”年近六十的老杨说得理所应当,“你们俩是打架了还是怎么了,他一个学钢琴的,天天来咱们俱乐部报什么到?”

  “……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