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重映 第59章

　　李逸凡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其实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海，真正走进去的时候才感觉到害怕。”

　　“大海很包容，但它又是危险的。”林风说。

　　“林风，你能不能别抽烟了？”阿月嫌弃地说，“你这样哪里像个高材生了？”

　　林风故意把烟往阿月的方向吹，朝她扮鬼脸：“你电视剧看多了，以为白领都是光鲜亮丽的，事实上，他们不是烟鬼就是酒鬼。”

　　阿月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向往的大城市。”林风耸肩，“为了房租便宜，我在上海住的地方很偏僻，每天都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上班。我上班的那个地方倒是符合你的想象，高大明亮的写字楼，里面穿梭的每个人打扮得都很光鲜。”林风笑着叹了口气，“但实际上挺割裂的，下了班你回到出租屋，就什么也不是了。”

　　“大城市太大了，会把人吞没。”

　　阿月表情变得困惑。

　　林风伸手弹了阿月的额头一下：“算了，等你自己吃到苦了，就懂了。”

　　阿月不爽地踢了他一脚，嘴里念叨着：“装什么装。”

　　两个人打闹一阵，李逸凡就看着他们笑。

　　等玩累了，三个人再次上车，林风坐在驾驶座，握着档把，活力十足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李逸凡向前看，车灯照亮了前面一小段路，有飞虫正绕着光打转。

　　“我想再去看一下那座塔。”李逸凡轻轻地说。

　　林风侧过脸，几乎没有犹豫，他说：“好，那走吧。”

　　这座高塔就像人生之中的路标，每次见到会有不同的含义。

　　但他们还没开到高塔跟前，远远地，就看到了火光。

　　在一望无际的黑夜里，冲天的火光，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林风多踩了一点油门，把车速提起来，向着高塔冲去。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最后把车停在路边，一起并肩往前走。

　　走到跟前更为震撼，整座塔都被包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李逸凡看呆了，他看到高塔的木质外壳被火焰吞噬，抛下，化为尘土。

　　这座高塔经历了世事变迁，躲过了人为破坏和闪电，最终带着谎言在这一场无名大火中轰然倒塌。

　　江湖骗子塑的巨大的神像在火光中露出脸来，这个画面太过震撼，三个人表情都呆住了。

　　火焰不断攀升，顺着神像的脊背，一路燃烧到了他的脸上。

　　那一刻，神像似乎真的有灵，禁锢了他多年的高塔烟消云散，他在烟和灰烬之中获得了重生。

　　最后这一段是电影里的重头戏，光是布置高塔周围就花了一周的时间。

　　明秋和美术设计还有摄像开了会，最后决定一半实拍，一半用灯光补足。

　　尹凡棠站在远处，和梁易舟站在一起，今天熬大夜，一定要完成这一场的拍摄。

　　梁易舟拍完这一段就杀青了，尹凡棠等得有些无聊，顺口问道：“杀青了准备做点什么？”

　　梁易舟不假思索地说：“回家。”

　　“家里有只大狗狗在等着呢。”尹凡棠调侃他。

　　梁易舟大大方方地讲：“每次我拍完戏杀青了，就很想见到许培樟，只要见到他，戏里那些虚幻都会消散，他才是我的真实。”

　　尹凡棠有点羡慕地说：“这么多年了，你俩感情一直这么好，有什么秘诀吗？”

　　“其实也没什么，他教会我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坦诚。”梁易舟微笑起来，“尹老师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其实总爱把话憋在心里，好的坏的，我都不说。但这样不太健康。”

　　“阿樟就很会表达，他影响了我很多。”梁易舟一提起许培樟，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柔很多。

　　“其实爱情的发生是很简单的，可能只需要一分钟，但真正说要走入生活，走进婚姻，真的需要认真经营。”梁易舟笑了笑，“毕竟每个人性格，成长经历都是不一样的，你和他不适合才是常态。”

　　尹凡棠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不会和明导吵架了吧？”梁易舟有点好奇地问。

　　“切，怎么可能，我们家最近很和谐。”尹凡棠不服气地说。

　　“但有时候我也不理解他。”尹凡棠伸了个懒腰，缓解了一下酸痛的背，开了句玩笑，“可能这就是代沟。”

　　“如果换成更年轻一点的我，缺席了那么多岁月应该会觉得很遗憾，但现在我不在意了。”尹凡棠话题一转，“我觉得我在今年和他重逢是件好事，至少我已经成熟了。”

　　“有时候我也怕明秋留恋的是二十多岁的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一切都充满希望。”尹凡棠叹了口气，“可惜光阴似箭，一去不回头。”

　　梁易舟觉得他语气有点低落，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多想。”

　　远处灯光“啪”得一声全部打开，为了效果好看，密密麻麻装了好几排，明秋一身黑衣服，被灯光照的几乎褪色。

　　“放心啦，我一直在给他展示成熟的魅力的。”尹凡棠有点嘚瑟地眨了眨眼。

　　梁易舟服了他了，他想，尹凡棠这开屏的样子，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骚包得很。

第74章

　　《南方高塔》电影拍摄的最后一场，同时也是尹凡棠的杀青戏。

　　李逸凡提着简单的行李袋，带着满身的风尘，从公交车上走了下来。

　　他不小心下错了站，他站在道路中央，有些迷茫地打开地图。

　　李逸凡只好向着前面的房子走，骄阳似火，他很快就出汗了，白色的衬衫贴在他的背上，镜头拍摄他的全身，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他的背有一点点驼。

　　李逸凡走了好一会儿，路过的几幢房子都大门紧闭，他喘着气，用手背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最后终于在更远处的一栋小房子里碰到了一个老大爷，他背着手，正在给田里的菜浇水。

　　李逸凡像是见到了亲人，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很礼貌地问：“大爷你好，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塔？”

　　“就那种高高的塔，可以烧香的。”李逸凡一边说一边比划。

　　大爷皱眉，摇了摇头，说：“要烧香去前面妈祖庙，这里没有什么塔。”

　　李逸凡已经想到这种回答，他也不觉得挫败，他继续问：“那这里有海吗？”

　　大爷觉得他有点奇怪，说：“这里到处都是海，你往前走就行了。”

　　李逸凡转头往前看，前面除了路就是树，没半点海的影子。

　　“那海离这里远吗？”李逸凡又问。

　　大爷也往那个方向看，他眯着眼睛：“你现在也能看到，树后面的亮光就是海。”

　　李逸凡脸上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他有点难以置信，怪不得刚刚他一直感觉有东西在晃他的眼睛。

　　李逸凡道了谢，背起包朝着那点亮光走。一时风起，带来一些海水的腥味。

　　摄影机从这个时候开始从后面拍他的背影，观众观看的时候就像跟在他身后那样。

　　这是一个长镜头，脚步声，树叶摩擦声，李逸凡的呼吸声，还有遥远的地方很轻的海鸥叫声，全部混杂在一起。

　　最后李逸凡从树林里走出来，同时镜头撞上了一片树叶，倏忽一黑，像是被人捂住了眼睛。

　　等树叶再次掉落的时候，镜头里装满了大海，广袤无垠的蓝色，蓝色之上是跳动的阳光，璀璨如碎金。

　　海面上亮得惊人，李逸凡呆呆地走过去，海水扑湿了他的裤脚管，带来一阵凉意。

　　李逸凡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一刻他脱掉了平时里所有的伪装，他向大海跑过去，嚷着：“原来这就是海！”

　　最后剪辑的成片里，随着镜头的拉远，缓缓浮现出一句话。

　　“偏远的南方小镇，来了一个奇怪的异乡人。”

　　这是整个故事的开头。

　　明秋喊完最后一次“cut”，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紧锣密鼓拍摄了五个月，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帷幕。

　　明秋从座位上站起来，很难得的，露出了比较明显的笑容。

　　“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今晚杀青宴好好放松一下。”明秋说。

　　这下欢呼声更热烈，有个嗓门大的快乐地喊了一句：“进城咯！”

　　逗得大家都笑了。

　　尹凡棠从岸边往回走，他没着急换鞋，他忽略了迎上来的筱安，径直朝着明秋走过去，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扎实的拥抱。

　　这个拥抱在外人看起来也很自然，尹凡棠收紧胳膊，在明秋的耳边轻声说：“明秋，杀青快乐。”

　　明秋感受着尹凡棠的体温和他扎实的心跳，他身上还带着海水湿漉漉的腥味。全部组合在一起，让他心安。

　　“尹老师，多谢。”明秋由衷地说。

　　尹凡棠翘着唇角，有点得意地讲：“合作愉快。”

　　尹凡棠当晚就要赶飞机回北城，经纪人本来想让他不要去杀青宴了，但尹凡棠坚持要去玩一下。

　　因为《南方高塔》取景地都很偏僻，晚上出发去吃饭，真的有一种进城的感觉。

　　剧组包了附近镇上一家饭店，自助餐形式，还预定了酒店房间，让大家可以放心喝醉。

　　明秋不爱凑热闹，一个人找了个角落，面前摆了杯橙汁，有人找他就拿起来和他碰杯，礼节性地抿上一口。

　　“不能喝的去做小孩那桌。”尹凡棠突然出现，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人居然还做了发型。明秋服了他了。

　　“你什么时候走？”明秋抬头看他，心里有点舍不得。

　　“差不多再过半小时。”尹凡棠在他旁边坐下来。

　　尹凡棠托着脸，很专注地看着明秋，和他开玩笑：“你还可以和我相处半小时，要说爱我得抓紧时间了。”

　　明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想了想说：“我送你去机场吧。”

　　尹凡棠呆了呆：“一来一回要四个小时，你认真的？”

　　明秋点点头，坦诚地说：“这样可以和你多呆一会儿。”

　　尹凡棠被这记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有点飘飘然，他用膝盖碰了碰明秋的，特别高兴地说：“突然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