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男人(烟猫与酒) 第6章

作者:烟猫与酒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架空 近代现代

  “到时候还来这个秘密基地吃,再堆个大雪人。”

  言惊蛰尖尖的嘴角抿了抿,又抿了抿,亮晶晶的眼仁轻轻弯成了两道弧。

第 6 章

  从那个五一开始,段从投喂言惊蛰的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每年的寒暑假,以及五一国庆,只要回老家,段从都会带回去一大兜好吃的。

  如果假期有了别的安排,比如补课或旅游,他也要把东西寄给姥姥,让姥姥分给表哥和言惊蛰吃。

  但见不到段从,那些高级的小零食,对言惊蛰而言也就没那么有滋味了。

  五年级那年的寒假,段从的爷爷脑溢血摔了一跤,差点儿没救过来。那年的春节,段从爸妈和两个姑姑,在奶奶家与医院之间忙得团团转,没回姥姥家过年,段从也没顾上给言惊蛰寄好吃的。

  开学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封信。

  班主任亲自来转交给段从,当时他们的语文课正好在学写信,班主任还顺便夸了段从两句,夸奖了这封信的格式规范,在讲台上笑盈盈地读:“段从收,言惊蛰寄。”

  五六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拥有了“谈恋爱”的概念,班里顿时“喔喔”着一阵怪叫声,后座把脸挡在课本后面小声喊:“段从收情书!方佳晨失恋咯!”

  方佳晨是他们班的小班花,班里总开他俩玩笑。

  段从有点儿不好意思,绷着脸回头踢踢桌腿,小跑着去讲台上领信。

  2毛钱的白色信封,右上角的邮票贴得方方正正,图案是一只灰麻麻的小鸟。

  中间用小学生工整的字迹,写着段从和言惊蛰的名字。

  信里并没写什么很有意思的事,言惊蛰含蓄的天性,连在信纸上都表现得一览无余——他规规矩矩遵循着写信的格式,以“段从:你好!”起头,“很想念你的:言惊蛰”结尾。

  正文的内容从街上的大黄狗,写到今年春天来得早,修辞规矩得像在写作文。

  毫无趣味的一封信,段从就是觉得很开心,同学们要看他还不给,自己暗搓搓拆开又折上,一天看了得有十来遍。

  放学回到家,他问老爸要了点钱跑去超市,给言惊蛰买了一堆好吃的,和一沓信封。

  小学生拥有一个自己的笔友,就像拥有自己的宠物一样,真的是件很酷的事。

  整个五六年级,段从和言惊蛰断断续续地写了很多封信。

  其中有一封被言惊蛰专门挑出来单放,在他们小学毕业后,段从回来过暑假时,拿出来读给他听:“‘告诉你言惊蛰,我现在是我们班的班草,我太帅了,没办法’。”

  言惊蛰笑得直眯眼,冲段从“哗啦啦”地晃晃信纸:“你真不要脸。”

  段从坐在石桥围栏上,自己都听乐了,笑得直晃悠。他感觉有些丢人,又藏不住那点儿臭美的心思,索性一偏头盯着言惊蛰:“我不帅吗?”

  言惊蛰第一次明白“帅”的概念,就是在这一刻。

  言瘸子家的条件给不了言惊蛰讲究美丑的机会,在他心里,身边的同龄人始终都是群咋咋唬唬的毛头小子,大家都是小孩,谁穿得干干净净,谁就是好看的。

  他认真看看眼前的段从,突然发现,段从好像真的跟其他小孩不太一样了。

  准初中生段从坐在石桥围栏上,耍酷地抄着兜,眼睛里盛满小少年亮晶晶的意气风发。

  “帅的。”言惊蛰点点头。

  段从满意地一乐,打量打量言惊蛰,眉毛动动:“你其实也……”

  “我知道我不帅。”言惊蛰习惯性地躲避视线,低头捋捋自己的旧T恤。

  “哎,反正你也不丑。”段从其实是想夸夸他,但是言惊蛰到现在还是长得跟个女孩似的,实在是夸不出个“帅”字。

  那一年夏天,段从在姥姥家待了足足一个月。

  没有作业的压力,县里又新建了电影院和大超市,段从彻底在老家玩开了。

  表哥初中毕业也放了长假,和他的同学们天天带着段从到处玩,一人一辆自行车满街飞蹿。

  言惊蛰没有车,段从就骑车带他。

  表哥的同学有带小女朋友的,见段从带着瘦巴巴的言惊蛰,就逗他俩:“我们都带媳妇儿,你也带啊?怎么光攥着车座不搂腰啊?”

  言惊蛰不禁逗,最怕遇上这种嘻嘻哈哈成群叫嚣的场面,攥着车座的手一缩,人差点儿晃下去。

  “攥我衣服,傻?”段从把他的手捞上来,扭脸扫了眼刚才起哄那人:“你媳妇裙子快飞了。”

  他说完这句正好骑到下坡,带着言惊蛰轻快地先骑了下去。

  身后传来女生“啊!”的尖叫,狂拍他男朋友的肩膀。一群人都笑着叫起来了,那个同学“操”一声,使劲往前蹬车,企图把这群孙子甩在身后,还在吼:“你他妈盖着点儿!”

  段从的后背心突然抵上来一颗圆鼓鼓的脑门,是言惊蛰闷着脑袋在偷笑,掌心隔着衣服攥在段从的侧腰上。

  说不清是因为言惊蛰热乎乎的掌心,还是他蹭过自己后颈的头发,段从猛地挺背,心里痒麻麻地激灵了一下。

  当天晚上,十二岁的少年段从在闷热的午夜惊醒,下腹与凉席间湿凉黏腻。

  他坐在床上怔了怔神,脸皮发烫,轻手轻脚地下床找纸。

  几天后,表哥趁大人们不在家,鬼鬼祟祟地揣着几盘光碟回来,招呼段从:“给你看好东西!”

  有好东西肯定得带上言惊蛰,段从没多想,就去把他给叫了来。

  影片里白花花的人影搂抱在一起,直接闯入眼帘的瞬间,段从后脑勺一麻,下意识转脸去看言惊蛰。

  言惊蛰已经懵了。

  他知道电视里在做什么。言瘸子有时候很不讲究,喝多了也不关卧室的门,就在床上折腾他那个傻媳妇。

  言惊蛰不敢看,每次只能听见声音,本能地明白这不是“好事”。

  直观的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愣愣地盯了半分钟,慌张地去找段从的眼睛,红着脸轻轻皱了皱鼻子。

  段从感觉自己有病,冷不丁觉得言惊蛰这个反应,说不来的很可爱。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看吧。”他起身踹了脚表哥,拉着言惊蛰出去。

  “你懂屁啊!”表哥差点被他气晕,“你不看也不许告诉我妈啊!门关上……听见没?段从!”

  段从拉着言惊蛰回到自己屋里,打开风扇对着脸吹,刚才那几眼画面还在眼前蹦,直蹦进胸膛里,连着心脏一起“突突”地响。

  他都不好意思,言惊蛰更不用提了,坐在床沿低着头直不吭声。

  “你别装,你是不是想看?”段从故意激他。

  “我又不知道。”言惊蛰咕哝着嗓子,“你和你哥才想看。俩流氓。”

  胳膊上一热,段从挨着他坐下,两条小腿收上来往床沿一踩,轻轻晃荡着,碰了碰他,说:“问你个事啊。”

  “嗯?”言惊蛰抬起眼。

  “你那个过没?”段从盯着他,眼底透出好奇与戏谑。

  “什么?”言惊蛰没懂。

  “啧。”段从一边眉毛都飞起来了,“就那个啊,遗那什么。”

  言惊蛰睁着溜圆的眼看他,呆着脸摇头。

  言惊蛰当时确实还没有。

  男生本来发育得就偏晚,他又比同龄人更慢。

  段从生活丰富,平时还能从课外书和漫画里看点有的没的。言惊蛰跟他比起来,对这些东西的了解简直少得可怜。

  情窦初开的少年,对于这种话题简直有种抑制不住的好奇。

  段从看出言惊蛰是真的不懂,就开始用自己半知不解的性知识来给他科普。

  两人胳膊贴胳膊,小腿碰着小腿,互相都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段从的目光从言惊蛰嘴巴上扫过,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亲过嘴吗?”

  即便过去那么多年,已经物是人非的现在,言惊蛰回想那个夏天,仍能记起飞扬的风、成团的云;记起午后青草被晒熟的味道、雨后泥土清新的气息;记起他和段从在那个热腾腾的午后,稀里糊涂亲的那一下嘴。

  他甚至还记得段从亲完后,红着脸抹抹嘴,随口说了句:“你要是女孩就好了,以后我们也能结婚成家。”

  成家。

  言惊蛰从五光十色的回忆里跳出来,回到眼前灰冷的聊天框里。

  他动动手指打字:是的,以后就留在这里了,在上班的地方附近租了个房子。

  韩野那边又安静了半分钟,回过来两个字:地址。

第 7 章

  言惊蛰是真的不太敢,跟以前认识的旧人们再有任何多余的牵扯。

  尤其韩野还是段从那么要好的兄弟。

  但再想想,韩野想要他现在的住址,也实在没什么拒绝告知的理由。

  毕竟自己欠着人家几千块钱,韩野想要个地址,肯定也是图个踏实。反正韩野从上学的时候就不怎么待见他,也不会闲着没事找过来。

  将租房的地址具体到门牌号发过去,韩野那边果然就没再回复。

  言惊蛰看看时间,也不回店里了,调转车头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给言树苗烧饭吃。

  “我说,”韩野将手机锁屏,抄起筷子继续吃饭,“你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了?”

  段从正拽了张纸巾在擦嘴,抬眼望向韩野:“什么心思?”

  “言惊蛰。”韩野说。

  “跟我你不用瞒着,有什么说什么。”韩野也望着他,“你当初是怎么对他,我全看在眼里。真就彻底放下了?”

  “以前你可见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啊。”

  “刚才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竟然真的能跟没事儿人一样。我回来你也没问问什么情况。”

  学生时代的段从对言惊蛰,在韩野看来实在是好得很超标。

  以致于在知道他们的关系后,他第一反应都是“这他妈就对了”。

  “没什么放不下的。”

  段从微微扯了下嘴角。

  “一部烂尾的电影,你会想看第二遍吗?”

  韩野观察一会儿他的表情,点点头:“成。你能这么坚定,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什么心。”段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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