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制约 第79章

作者:蒸汽桃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这怎么可能没关系?”燕知用力把眼泪擦干净,挽他的袖子,“我看看。”

  “你别看了。”牧长觉很温柔地把他的手按住,“我除了心会疼,别的地方都不知道疼。”

  燕知很茫然地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局部神经性痛感缺失,燕教授应该听过。”牧长觉笑着回答他,“我不会疼,你不用心疼我。”

  他说着话,血就沿着他的手肘往下滴。

  燕知当然听过。

  神经系统损伤导致的后天性局部痛感缺失,不可逆。

  燕知没说话,跟着他上车了。

  牧长觉上车之后披上了一件外套,把湿漉漉的衬衫掩住了。

  引擎启动的声音很轻,燕知的呼吸稍沉就盖过去了。

  很突然。

  他咳嗽了一声,捂着嘴躬下腰,极力地呼吸。

  他的眼睛大张着,抓着安全带的指关节全泛白了。

  他捂住嘴的手指抖得合不拢。

  混合了铁锈腥甜的空气急速通过他的气管,带起成片的灼烧感,让他想要干呕,却只感到一阵阵窒息。

  “天天。”牧长觉迅速扶着他直起身,把他满是血的手替下来,“天天,天天,看着我。”

  燕知朝着他眨眨眼,瞳孔近乎失焦。

  他几乎是在抽搐中呼吸,浑身颤抖得难以自已。

  他用残存地意识抓着牧长觉捂在他脸上的手,像是即将淹死的人在抓够浮木。

  “你听我数到‘5’再呼气。”牧长觉按住他的胸口,声音过分的平稳,“1,2,3……”

  “呼气。”牧长觉的手指稍微松开,另一只手在他胸口轻拍,“宝贝呼气。”

  燕知后知后觉地把胸口里堵着的气呼出来,立刻要吸气的时候又被牧长觉捂住了。

  “再来五秒。”牧长觉数完,“吸气,慢慢的。”

  燕知跟着他,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才慢慢有了自己呼吸的节奏。

  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还留着牧长觉帮他呼吸时压出来的苍白指痕。

  燕知的白发被汗浸透了,湿漉漉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牧长觉轻轻帮他理开刘海,“怎么样了?稍微舒服一点儿了吗?”

  燕知眨一下眼,眼泪就往下掉一颗。

  他的声音虚弱又委屈,“为什么会痛感缺失?你受过伤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没有受伤,我怕你心疼才那么说的。”牧长觉小心地给他揉胸口,“其实我可疼了,疼得快受不了了。”

  “那流那么多血你为什么不说啊!”燕知绷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溃堤了。

  他忍不住地痛哭,“你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牧长觉你是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

  “不是,不是,”牧长觉伸手把他拥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我知道天天在意我,我怎么舍得呢?”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燕知哽咽着反问,“你觉得我不告诉你是折磨你,所以让我体验一下。我知道你心思多我一直都知道,我不用牧如泓或者我妈妈或者任何人告诉我。你要是敢,牧长觉你要是敢伤害你自己……”

  “我不敢,我怎么敢。”牧长觉护着他的胸口,“不着急,我们不说了,缓一下宝贝。”

  燕知忍了一晚上,一哭就停不住。

  之前他说他想要一点时间,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他要多少时间才能想出一个结果。

  没有牧长觉的每一条路,好像都是死胡同。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牧长觉。”他内心最深的恐惧终于兜不住了,“我要是治不好了该怎么办?我想不出来我以后要怎么办。”

  “你有我。”牧长觉很轻地贴他的脸颊,“要是天天更喜欢‘他’,那我就可以扮成‘他’,我之前不是演得很好吗?演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是如果天天更喜欢我,我心思这么多,总有办法不给‘他’机会。”

  他十分恳切地求证,“天天选牧长觉,是不是?”

第50章

  “天天选牧长觉”是燕知小时候当成口头禅似的一句话,经常在他嘴边挂着。

  现在牧长觉这么问,问得他心里全是后悔和委屈。

  沉默了片刻,燕知看着牧长觉,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那不哭了好不好?”牧长觉用纸巾极小心地轻压他的眼睛,单手扶着他的胸口,“呼吸慢一点儿,你跟着我的手。”

  燕知的胸腔贴着他的手心起伏。

  呼吸刚恢复一些节奏,燕知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赶紧去医院包伤口,我们别开车了,出去打车吧。”

  “你再说一遍。”牧长觉愣了一下转过头,用目光含着他。

  “说一遍什么?”燕知又有点着急,“包伤口,还流血呢。”

  牧长觉揉了一下他的手,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过了这么久,你第一次说‘我们’,让我想起来你小时候第一次叫我‘哥哥’。”

  燕知情绪波动太大,靠在座椅上几乎有点动不了。

  听见牧长觉这么说,明知道是在安抚自己,燕知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许多。

  他看见牧长觉把车倒出车位,又确认了一遍,“刚才说的痛感缺失,真的不是真的,对吗?”

  牧长觉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他的手指,“我都不知道痛感缺失是什么样的,只是刚刚在你们学院一楼的学术海报上看见了这么一个词,现学现卖罢了。”

  学院一楼也大多是神经方向的实验室,谈及感知觉障碍也很常规。

  但燕知还是认真看着他,“真的吗?”

  牧长觉坦荡地回视他,“我怎么舍得骗你?”

  燕知稍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担心,没事儿。”牧长觉揉揉他的手指,“你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燕知累得睁不开眼。

  手被牧长觉握着,他心里踏实,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是在熟悉的卧室了。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窗外有淅沥的雨声。

  燕知撑着床坐起来,在四下摸了摸。

  都是空的。

  “牧长觉?”燕知低声喊了一句。

  没有回应。

  燕知揉了揉眼睛,踩进拖鞋,刚站起来就顿住了。

  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装了门。

  “天天。”牧长觉的声音就在门后面,很温柔。

  燕知稍微定了一下神,走过去握住金属门把手,缓缓拧开。

  门的后面还是门。

  同样的材质和款式,紧闭着。

  燕知的手心不停冒冷汗,贴着浑圆冰凉的铜球,几乎用不上什么力气。

  牧长觉又在门外喊他,“天天?”

  燕知坚持着推开五六扇门,眼前的场景仍然没有变化。

  他走不动了。

  像是一只察觉危险的鹿,他盯着门的下缘。

  看到血从门下漫出来的时候,燕知本能地后退。

  却退到了另外一扇门上。

  卧室也消失了。

  这是一个梦。

  燕知冷静地分析。

  但心跳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变快,让他感觉到了空气的稀薄。

  “牧长觉……”燕知踩着血走向那扇他打不开的门,用力地敲,“牧长觉!”

  “天天,天天。”牧长觉一直在轻轻揉他的手,“醒醒,天天。”

  燕知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起身把牧长觉搂住了,“牧长觉你是真的吗?”

  “我是,宝贝,我是。做噩梦了是不是?”牧长觉护着他的后脑,不停地捋他的头发,“我是真的,噩梦不是真的。没事儿,我在这儿。”

  “这一切都是梦对吗?”燕知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这些年都是梦对吗?不然你为什么一直不来。”

  他起身太快,眼前又黑了一片。

  “我的错,宝贝。现在我来了,不害怕了天天。”牧长觉握着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摸摸,我在这儿,是不是?”

  燕知立刻抓紧了他的衣服,用力地深深呼吸。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牧长觉轻轻抵着他的额角,“天天看看我,放松一点儿。”

  燕知不想抬头,往他的怀里躲得更深了。

  “好了,宝贝放松。”牧长觉牢牢地托着他的背,声音极温柔,“这些年不是梦,是我没做好,让天天过得不好。但是天天一直特别坚强,做得特别好。现在我们已经开始解决问题了,对吗?”

  燕知没回答,抓着他的指节已经泛白了。

  “我不是没有找天天,也不是不要天天。是我太笨了,一直没找到。”牧长觉安抚着他颤抖的后背,“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我觉得我特别幸福。我也一点都不担心未来,因为只要天天在我身边,我觉得我是什么都解决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