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渊 第68章

作者:池总渣 标签: 近代现代

  周颂臣的确不像装病,他双眸咳得通红,泛起湿润,那点泪意将他惯来冰冷的灰眸都浸出几分柔软。

  穆于去厨房烧开热水,在等待沸腾的过程中,周颂臣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将门框都要沾满,影子极有压迫力地压了进来。

  雨水将他身上浅淡的香水味放大,如云似雾般涌进厨房里,侵占着空气。

  “我有点饿了,你家有吃的吗?”周颂臣开口,因为语气不算强硬,倒也不惹人讨厌:“马上到我吃药的时间了。”

  周颂臣加了句:“面包也行,空腹吃药对胃不好。”

  这话成功令穆于有了动作,却不如周颂臣所想的走向冰箱,而是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盒泡面:“这个可以吗?”

  周颂臣像个很宽容,很好被糊弄的客人般颔首:“当然。”

  穆于便用烧开的热水一同将泡面冲开,然后让周颂臣自己端到外面餐桌上吃。

  不知是否因为周颂臣身穿浅色衬衣的缘故,那片湿痕显得愈发清晰刺目。

  穆于调转视线,打开了电视机。新闻播报的声响传遍整个窄小的出租屋,上面播报今日因为暴雨,高架桥上发生连环撞车事故。

  下一秒穆于切换了频道,播起了缠绵悱恻的爱情剧。

  想到在咖啡厅前,他不小心感知到周颂臣略高的体温,心里怀疑对方仍未退烧。

  什么病能拖这样久,反复发烧半个月真的没问题吗?

  周颂臣应该有去医院看过,不会在回程的路上突然因为身体缘故,加上暴雨出什么意外吧。

  穆于接连按了几下遥控器转换频道,最后他回到餐桌前,问周颂臣:“你去医院检查过了?”

  周颂臣正用筷子拨着碗里的泡面,碗里还剩了许多,看着根本没动几口:“嗯,普通感冒。”

  穆于没说话,拿起周颂臣放在餐桌上的那板药片看了眼,确实是平日里常用治疗感冒的药物。

  周颂臣觑着他,将那板药片拿起,拿出数颗后用热水服下:“放心了吗?”

  穆于不接话:“时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周颂臣放下筷子,对穆于的冷淡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离开前,周颂臣问穆于借用洗手间,穆于同意了。

  出租屋的洗手间不算大,洗浴间由浅黄色的防水布隔开,周颂臣从单人洗漱杯看到墙上形单影只的毛巾,再望向防水台上的沐浴露。

  简单地查看一番后,确定这里只有一人生活过的痕迹,周颂臣满意地拧开了水龙头。

  老式小区的水流很大,灌进洗手池的动静很响,他细致地清洗了右手后,毫不犹豫地将指尖探入喉腔。

  手指探入口腔深处传来强烈的恶心感,在外力的刺激下,食物混合着苦涩药物灼烧地滚过喉道,全部吐进马桶里。

  周颂臣扶着墙壁的手青筋毕露,他面无表情地再次将指腹探进喉咙深处。

  直到吐出来的东西已经变成唾液和血迹的混合物,口腔深处弥漫着血腥味,才终于停下动作。

  水声仍在响着,将那不为人知的动静掩盖得彻底。

  周颂臣面不改色地站在静子面前,慢条斯理地清洗着双手,然后仔细地用纸巾拭去眼角泪水,确认眼球不再通红肿胀后,才开门走了出去。

  这期间,穆于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着,手里拿着本棋谱耐心翻看,周颂臣还未走过去,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动静。

  一声声,有人在喊着哥哥。

  这声哥哥,周颂臣可是铭记于心,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将叠字称呼喊得矫揉造作,让人恶心。

  “不去开门?”周颂臣故意抬高声音道。

  老式小区的隔音近乎于无,他的声音一出,外头的敲门动静顿时一静。

  穆于本想装作不在家,现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门口,将门打开。

  甫一开门,酒气便从那人身上涌了进来,令穆于不适皱眉。

  李蛰醉红了脸,委屈地看向穆于:“哥哥是打算从今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穆于没有将门完全敞开,只开着一条缝隙:“你先回去,等醒酒了之后再说。”

  李蛰可怜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回去你肯定也不接我电话。”

  穆于冷下声音:“回去。”

  李蛰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听穆于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就在这时,穆于身后出现一位曾与他有数面之缘的男人,那个在穆于楼下等了许久的坏脾气“邻居。”

  对方双手环于胸口,傲慢地将他由上至下地打量。

  随后他冲李蛰露出了一个笑容,犹如瞧着不堪一击的蝼蚁,他抬起手,自穆于背后伸来。

  砰——

  门被关上了。

  温暖的室内光线被冰冷铁门收束、湮灭,只剩黑暗。

  李蛰站在原地,缓缓地扭曲了漂亮的五官。

第62章

  关门动静隔绝于门外,也惊到了穆于。

  他盯着眼前距离极近的铁门,断掉的思维一时难以为继。

  身侧的手离他有一定距离,未曾贴住他的肩膀。

  好像周颂臣只是单纯要为他关上门,只是行为强势,压根没有顾及门外人脸面的意思。

  穆于背脊没有挨上另一具身体,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度与香气,似曾旖旎的薄纱,缓缓将他拢住。

  他听到周颂臣轻声低语:“何必跟醉鬼废话?”

  这话说得无礼,周颂臣明知李蛰是他“男友”的情况下,故意做此行径,无非是恶意挑衅,不怀好意。

  但此举颇有成效,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没一会就传来脚步声离去的声音。

  周颂臣收起手,适时后退:“我也是怕他继续闹下去,影响到隔壁邻居。”

  穆于回过头,看向周颂臣那坦然自若的脸,这人肆意妄为惯了,几时考虑过别人心情。

  他侧身避开了周颂臣的包围圈,并未注意到自己正无意识地屏息,待到离开才敢喘上一口。

  殊不知这点呼吸起伏全落在旁人眼里,周颂臣又上前一步,仍是安全距离,却将穆于拢进他的影子里:“跟男朋友吵架了?”

  穆于不想应付李蛰的醉酒上门,同样懒得理会周颂臣的明知故问。

  “你该回去了。”他下了逐客令,绕开周颂臣回到餐桌边,收起那没吃几口的泡面,走进厨房。

  周颂臣不喜欢泡面,装也不愿装出个样子,平白浪费他的口粮。

  “你不怕我出去以后跟他打起来?”周颂臣的声音远远地追进厨房。

  穆于从冰箱里拿出放在最上方的五花肉,洗手切肉,配上葱姜蒜八角等辅料,打算红烧。

  他没回周颂臣的话,倒是周颂臣听到厨房的动静,寻了过来,瞧见他正在切肉,顿时露出沉默的表情。

  穆于自在地取了米,洗净放进锅里,准备做份一人食。

  他这边没有要招待客人的意思,周颂臣瞧了眼已经进垃圾桶中的泡面,看向锅里正在熬的红烧肉糖色,再感受喉咙那股残余灼痛,一时无言。

  食物的香气缓缓飘散,周颂臣始终不愿离开。

  他不知穆于那小情人是否还候在外面,他前脚将人驱逐,后脚就被扫地出门,岂不丢人现眼。

  穆于由着周颂臣在客厅停留,心中也是担心这人出去后同李蛰发生口角,横生枝节。

  待小火慢炖一个钟的红烧肉上桌,穆于堂而皇之地将客人晾在一边,自己大快朵颐。

  周颂臣病了许久,其实没有太多胃口,却觉得穆于这点小心思有趣,故意落座在穆于正对面,以谴责目光望他。

  穆于撩起眼皮道:“他应该已经走了,你回去吧。”

  这张嘴倒不如继续吃饭呢,张口就是他不爱听的,周颂臣托着下巴道:“我好歹是你的律师,还替你赶走醉酒闹事的男友,你就这么对我?”

  “哪怕只是邻居,帮了这么多的忙,也该讨来一声好吧。”周颂臣边说,边瞧着穆于的进食动作变慢。

  穆于放下筷子,端正姿态看向周颂臣:“你说得很对,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之后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帮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用客气,尽管开口。”

  他公事公办,将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廊下滴滴答答的水珠子,敲得人心烦。

  夏季雨夜的潮风灌进屋子,将深绿的窗帘鼓得饱满。

  餐桌正对窗户,水洗过的黑夜,银白圆月高悬,被框于窗户一角,乍眼望去像幅朦胧油画,可惜房中无人欣赏。

  两人面对面静坐着,隔着一方餐桌,又似隔着万水千山。

  漫长的对视如同一场兵不血刃的对峙。

  或许是冰冷的,始终未干的湿衣浇透了周颂臣的气焰。亦或是穆于那纯粹的,再无爱意的双眼令他节节败退。

  最终,周颂臣率先挪开视线。

  穆于将最后一口饭吃下:“雨停了。”

  这次他倒没有张口闭口让周颂臣离开,周颂臣却起了身:“的确,我该走了。”

  楼层走道的感应灯年久失修,周颂臣拿出手机照明,刚下一个楼层,站在数层台阶上,就见角落猩红一点。

  有人靠在那处抽烟,安静得像道鬼影。

  周颂臣从不信这些,只觉得有人装神弄鬼,手机灯打过去,果然是人,还是早该走的人。

  李蛰掸着烟灰,仰头:“邻居先生,我们谈谈?”

  周颂臣手持长伞伫立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不觉得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李蛰抽了口烟,抬手看着腕表:“也是……不过两小时而已。”

  那是跟穆于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表,都是港城棋院的礼物。

  但落进周颂臣眼中,却是情侣手表了。

  他说的是周颂臣在穆于家待的时间。

  周颂臣眉心抽动一瞬,而后露出冷淡笑意:“去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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