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 第15章

作者:矫枉过正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强强 近代现代

  车忽然停下,停在了一个胡同口的停车场,秦淑容揽着唐珵的胳膊,往前指了指,“前面巷子的第三户,红色的门,就是你姑姑家。”

  唐珵抬起头,在外面看不出什么稀奇,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个露天的阳台,阳台边上,围着一圈的盆栽。

  唐建业也爱花爱草,可惜他照顾得懒惰糟蹋了花草,总是养不活。

  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秦阿姨。”

  唐珵闻声看过去,七八月的天长,巷子口围坐着一群上了年纪趁太阳快下山避暑的人。

  唐珵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其中的少年身上,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摇着,伸着另一只手朝他们招了招。

  唐珵紧跟着秦淑容的身后,抬眼打量着宋瑜,和他幼时见到的宋瑜一般无二。

  十岁前,唐珵没被完全交到唐建业手里的时候,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那时候住在宋瑜家里,方平姑姑疼他,他也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外人。

  跟在这个大他四岁哥哥的身后亦步亦趋,但他心里清楚,宋瑜不待见他。

  宋瑜从小说话就软玉温言,教养极好,不管对长辈还是同辈人都温和妥当,但人人都怕他。

  家里面的小辈们从来不敢和他顽笑,他用不着大吼大叫,皱个眉头就没人敢往前凑,天生和人隔着距离。

  宋瑜很少生气,但真遇到事情恼了不管什么叔叔伯伯长辈晚辈的,都敢拍桌子走人,久而久之大人们也不当宋瑜是个小孩儿,说话都很仔细小心。

  宋瑜这样退可温和,进可犀利的性格是方平教的好,却也是方平惯出来的,连宋怀晟对这个儿子常常也只能屈着父亲的身份去哄。

  而唐珵对他的惧怕,却不是被宋瑜皱着眉头唬过,是因为实打实地挨过宋瑜的揍。

  最后一年暑假去秦淑容那里的时候,唐珵听信了唐建业的挑拨,他说在秦淑容心里唐珵这个儿子永远比不上和外面男人生的小儿子。

  唐珵心智略成熟了一些,这话放在心里越想越别扭开始处处争风吃醋,一日两日看不出来时间一长唐珵忽然发觉,季初晗有半分钟不在视线内,秦淑容就挂心忧虑,唐珵一整天不说话都没有人会问一句。

  有一次秦淑容家来了几个客人,唐珵陪着一群人坐在饭桌前,但他们说话毫不避讳,当着唐珵的面和秦淑容说,“你这儿子还是早些送回去吧,毕竟另嫁了老接他过来不好,时间长了季名堂能不介意?你放聪明点,不要留个祸害在身边。”

  到了如今已经记不得说这话人的嘴脸,就记得秦淑容一句都没有反驳。

  那个年纪根本不懂收敛情绪,却也是忍着散了饭局才发作,晚上和秦淑容闹得不可开交,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正巧碰到宋瑜过来就看见秦淑容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他二话没说走到唐珵跟前提起他的衣服踹了两米远,唐珵挨了个窝心脚坐在地上连哭声都卡在嗓子眼里,反应过来的时候是眼泪先往下流哭声才记得跟上。

  抬头看着宋瑜的时候,他伸手指着他,声音十分冷淡,“再哭。”

  后来唐珵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讨厌他到这个份上,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遮掩。

  第二天他就被送了回去,之后,也再没有人来接他了。

  想起从前的事唐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但眼前的人再没有一点小时候的戾气,坐在人群中的宋瑜气质温润沉透,人颜如玉,在人堆里显得既融合又扎眼,夕阳余晖下,这一幕落在唐珵眼里,经久不散。

  “淑容,这是谁家孩子啊?”

  秦淑容拍了拍唐珵的胳膊,笑了笑,“唐珵,叫爷爷奶奶。”

  唐珵听话地朝着一群人弯了弯腰,“爷爷奶奶好。”

  一个其中年纪看着最大,眼神已经不太好的老先生,看着唐珵眯了眯眼,“咱们胡同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标致的闺女了,说给宋瑜做媳妇吧。”

  唐珵在原地愣了愣,围观的人笑成了一团,秦淑容也无奈地笑了笑没做理会,彷佛这样的笑话天天都会闹一出。

  唐珵跟着难为情地笑了一声,没开口解释。

  “张爷爷,您年纪大开始眼拙了。”少年从人群中坐了起来,抱着胳膊用蒲扇给老先生指了指,“这是秦阿姨家的儿子。”

  “哟,他们家核心几天没见长这么大啦?”

  宋瑜笑了一声,弯腰蹲下去,拿着蒲扇给老先生扇了两下,耐心道,“这是秦阿姨的大儿子。”

  “我就说,核心那孩子可没这模样。”老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忽然转身把宋瑜手里的蒲扇抢走,骂道,“兔崽子,再敢抢我扇子回头就告诉你妈。”

  宋瑜手里落了空,知道这老头儿是故意的,起身揶揄道,“啧,您这怎么年纪越大越抠门呢。不怪孙老头儿说您臭棋篓子还输不起,次次赖账。”

  “宋瑜!你...你说谁臭棋篓子呢!”

  宋瑜在老先生身上寻完开心,才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唐珵,也不怪张爷爷看错,他这模样从小在大人跟前就讨巧,尤其是那双眼睛笑与不笑都显得多情,小时候总怯生生地跟在他后面,逢人叫得也勤快,遇事总一张笑脸,听过见过的没人不夸。

  “你怎么也回来了?学校没课?”秦淑容一只手揽着唐珵,一只手又上前揽住宋瑜,二人一左一右,片刻无话。

  “就是有课才回来晚了,不然就和你们一起去车站接人了。”

  说完这话,宋瑜听到一阵细微的冷笑声,转头就看见唐珵脸上不屑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对上他的目光的时候,又能好整以暇地坦然一笑。

  宋瑜觉得有趣,看着他缓声道,“唐珵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唐珵的笑容僵住,就看见宋瑜笑容里带了两分狡黠,心里暗骂了他一句,小时候没发现他这么不是东西。

  秦淑容听宋瑜这么说,转过头来嗔怪了一句,“怎么见了哥哥也不叫人呢,以前你不是最爱跟在你哥屁股后面跑了吗,这孩子越大反而越腼腆了。”

  唐珵低头不语,一副害羞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不甘愿地叫了一声,“宋瑜哥。”

  宋瑜歪着头应了一声,笑道,“今年高三了?”

  “嗯。”

  “别的就算了,毕业的时候就还给老师了,英语上要有什么问题我们倒是可以探讨一下。”

  唐珵听他说这话,忍不住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宋瑜一脸温良,要不是早上听到他说不欢迎他,他还真以为眼前这人对他关爱有加呢。

  再一想起小时候白挨的那一脚,唐珵笑得勉强,强扯着笑容道,“谢谢宋瑜哥。”

  “珵珵,多和哥哥学习,你哥哥的英语成绩相当好。也别总是不说话,小孩子还是要活泼大方一点。”

  季名堂笑了一声,替他解围道,“哥俩几年没见了肯定觉得不习惯,晚上一块打打游戏聊聊天就热闹了,男孩儿们熟得快。”

第17章 我能出去住。

  四人说话间几步就到了地方,宋瑜推开院门,唐珵微一探头就看见满院子的盆栽,大的有石榴花,小的有花环菊,错落在院子中间一年的春景都映在此处了。

  抬头还能看见门檐下搭了个燕子窝,年头不短,满院子的生气。

  “咱们家也养着虞美人,就是没这盆开得这么好。”季名堂是爱花草的人,每次来都要在这些盆栽上废一会儿时间。

  秦淑容点了点头,不过她不爱花草这种“死物”,淡淡说了一句,“现在的花都娇气不像以前好养活,你也多翻翻书照着书养。”

  宋瑜走在后面把门关了,才回头道,“买什么书呢,我妈最喜欢人请教她怎么养花,季叔叔赶紧进去拜师吧。”

  “把你们家那盆宝莲灯抱过来给我当拜师礼,我就收你。”

  方平正在阳台浇花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说话的功夫就出来了。

  唐珵应声看过去,方平在他们那一辈中略年长些,心存大智又通人情世故,宋怀晟能升到这个置上除了能力经验到了时候,最要紧的就是方平在身后为他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宋怀晟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唐珵看见方平站在那里,眉不蹙而让人生畏,但看向他的时候,又感觉万种慈待怜爱。

  秦淑容看唐珵站着发呆,过去拍了拍他的背,“还不叫人?姑姑也不认识了?”

  唐珵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人总说近乡情怯,果然越是挂念多年越是生怯,“姑姑...这几年你好吗?”

  方平伸出手不知是想抱他还是什么,最后只是把手搭在唐珵的手上,眼红了一圈,“我好...也盼着你好...”

  “我也好。”

  他上辈子,大概是方平的儿子吧。

  唐珵小的时候还肖想过,要是做方平的儿子,往后可能就事事少磨难了。

  可惜他没能生成方平的儿子,但宋瑜该得的他有,宋瑜没有的他也有,方平待他没有过丝毫的亏待。

  秦淑容和唐建业离婚以后,名义上每年接他过去住几个月,实际上他都是住在方平家里,吃喝上和宋瑜一般无二不说,还教了他许多为人的道理,有很多原本是该秦淑容教给他的。

  他小时候淘气,方平教育他也一直恩威并施,拿着比对宋瑜还多的心思教导他,否则放任着唐珵到了今天,也不过就是第二个唐建业。

  他这十几年都是别人对不起他,他从来没觉得对不起过什么人,头一个,就是方平姑姑。

  他们移居北京的时候,方平来找过他,想要带着他一起去北京。

  唐珵也没想到亲妈没等来,等来的是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仗着住过一屋情义才叫得上一声姑姑的人。

  唐建业关上门不许人进,大冷的天方平就在外面站了四五个小时。她不忍心唐珵这辈子就毁在唐建业手里,但唐珵躲在门后面到最后也没出去。

  想不通是为了赌气还是记恨宋瑜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脚,他隔着门冲着方平大喊,“我才不跟你们去北京!我讨厌你们!”

  二人母子的情分,就算断到了此处。

  他也想不通,别人都觉得他是个祸害,怎么方平姑姑还上赶着来找他呢。

  宋瑜看见两人站着徒伤感,上前温声劝道,“好了妈,快进去吧,秦阿姨和季叔叔都还站着呢。”

  方平抹了抹眼泪,拉着唐珵往里屋走,“说的让你姑父把你好好的送回来,他自己跑去和人应酬了,这个宋怀晟是一点也靠不上。”、

  说完回头还指了指秦淑容,“你这个当妈的也是,他又没出过远门,自己不方便也不知道找个人回去接一接。”

  秦淑容听了这话没生气,笑着说道,“十七八岁的孩子了,哪里去不了?”

  方平皱着眉头,“十七八岁也是个孩子,核心去个学校你还牵肠挂肚的,到了唐珵这儿就什么都过的去了?男人们不操心这事想不到,你这当妈的也想不到?”

  秦淑容面色不太好看,季名堂也听出来方平话里话外连带着他一块责怪,二人都没敢说什么。

  方平越说越存了气,又冲着宋瑜道,“还有你,我就不相信放了暑假学校还能有什么事,平时叫你不回来也就算了,今天你弟弟来叫你去接一接,你也跟着犯懒。”

  唐珵见眼前三个人都挨了训,自己这始作俑者不开口劝也不好,于是出声道,“姑姑,是我不叫我妈去接我的,我爸你也知道我只能悄悄地走才走得了,动静大了怕他起疑。”

  方平想了想有道理,想起进屋没叫人坐下也没招待,语气放柔,假意嗔怪,“宋瑜,你也不说给季叔叔他们泡茶,这还用我说?”

  宋瑜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在茶柜里拿茶壶,“你一进来就骂人,我还能记得干什么?”

  “我的错。”季名堂拉着秦淑容坐下,“唐珵,季叔叔给你道个歉,其实你妈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让我回去接你的,正好我今天事务所有工作就没去,是叔叔的错。”

  唐珵正准备说话,方平拍了拍他的手,又在中打了圆场道,“你叔叔这是真话不是编来哄你的,咱们这次就先原谅他们,再有一次姑姑替你收拾他们。”

  让人跑到千里外来接他,一路担忧他的是方平,落地想着为他接风洗尘的也是方平,唐珵不是看不出来秦淑容对他不上心,只是他不在意,他和秦淑容好些年没见了,早就母不是母,子不如子,原本没抱什么期待,现在也谈不上有落差。

  但是唐珵知道方平是看出来季名堂对他不上心,秦淑容也薄待了他,才佯装生气为他打抱不平,他心领受用,“谢谢姑姑。”

  “一路没吃东西饿了吧?”方平笑道,“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咱们先吃饭。”

  宋瑜倒上最后一杯茶递给唐珵,“唐珵好口福,我都吃不上我妈做的饭。”

  方平拉着唐珵悄声道,“我一年都下不了几回厨房,只有他们来了是吃不着的,今天他们沾你的光。”

  方平结婚以后就很少闻油烟,婚前就和宋怀晟定过自己从此要远庖厨的规矩,十几年如一日,除了过年过节方平做几个菜添喜庆外,再没下过厨,连宋瑜统共也没吃过几回。

  准备吃饭的时候,季名堂接了个电话,说那边老人的车坏了季初晗又吵着爷爷奶奶要来,秦淑容怕二老受不住,赶紧就叫季名堂接他过来。

  方平说外面巷子里没有路灯路也不好走,叫宋瑜出去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