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 第58章

作者:矫枉过正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强强 近代现代

  宋怀晟已经托人和县城那里打好招呼,唐珵是借读生高考要回县城考,等他一回来就见方平已经在张罗着给他收拾东西。

  “姑姑,这是干嘛啊?”方平收拾出来整整两个大箱子,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唐珵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他看着难免心慌。

  “唐珵,你们这次回去别住在亲戚朋友家,你舅舅虽然在但我不愿意把你托付给他,你们回去住个旅馆,花两个钱找个好点的离学校近点的。我把床单被罩都给你们装上了,旅馆的脏别胡乱用,再给你们带点吃的,高考那两天记得别吃太油腻的,省得考一半闹肚子了...”

  方平还在嘱咐着唐珵没全部听进去,只是听到“你们”赶紧开口道,“姑姑,我自己一个人也行,别让姑父大老远陪着我跑一趟了。”

  “你姑父倒想去我不让,他那人粗心大意的照顾不好你。”说罢,方平推销似的卖弄道,“让你哥跟着你回去,别看你哥人懒但大事上心细得很,起码你那些重要证件交给你哥准丢不了,吃喝上他自己就挑剔也亏待不了你,让他和你回去比你姑父更让我放心。”

  听到是宋瑜陪他回去,不安宁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唐建业放在那里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他是真的害怕回去会撞上,过惯了好日子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甘愿屈服于他的淫威,说什么也不能让唐建业毁了他的前途,所以冲突无可避免。

  倘若避无可避,至少宋瑜在,他心里有底气。

  晚上宋瑜回来直奔楼上,敲了卧室门好几下里面的人都没搭理他,宋瑜不装了推开门就进去了,唐珵和衣躺在床上,桌子上的书翻开着,这是找了个空隙歇了会儿。

  宋瑜看见他睡着了,悄悄走进去帮他把桌子上的书合上装了起来,时间过得这样快,宋瑜觉得好像一切还如唐珵刚被接来七百始一样,也是这样不冷不暖的天气,人站在七百始的胡同口,抬头就知道互不顺眼。

  那时候一点也不盼着人来,现在一点也不希望人走。

  人与人的情分,真是一时一个样。

  “别动那些,还要看一会儿呢。”唐珵睁开眼出声拦住他,看起来不像睡着,但语气听出了点困意。

  “以为你睡着了。”宋瑜还是把书放了起来,回身眯着眼瞧他,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没睡着我敲门你怎么不吱声呢?”

  唐珵懒懒地把手搭在床边,宋瑜敲门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么轻柔的动作一听就是宋瑜,他故意装没听见,极享受宋瑜小心翼翼进来怕吵醒他的感觉,那种感觉叫人得意。

  宋瑜帮他的书收好,回头看他正要坐起来了伸手按住他的肩,使了使力唐珵顺势又躺下了,“早点睡吧别看了,养养神。”

  唐珵往里面躺了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哥,陪我躺会儿吧。”

  “不躺了,我没洗澡。”宋瑜搬来张椅子拿了本书坐在唐珵跟前,“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宋瑜留了一盏台灯,唐珵看着眼前一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找他的人,患得患失之感愈演愈烈,宋瑜不仅仅满足作为爱人的那一小部分空缺,还有唐珵从小缺失的父爱、母爱、友情、亲情,他填补的是他人生中绝大多数无爱的空缺。

  “哥,你说娃娃鱼真的会哭吗?”

  宋瑜听着这无厘头的话看向唐珵的眼睛,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道,“娃娃鱼会不会哭我不知道,娃娃菜肯定不会哭。”

  呵呵...

  唐珵抽了抽嘴角,“一点也不好笑。”

  “不好笑就睡觉。”宋瑜倒是挺满意自己的幽默,兀自扯着嘴角笑了一会儿。

  昏晕的灯光下唐珵还真睡着了,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宋瑜关了灯悄悄离开了,然后人忽然清醒,再难安眠。

  临走前,方平提起来让他们上山给文殊菩萨烧柱香,说起当年宋瑜高考的时候叫他去一趟潭柘寺求个神佛庇佑,他讲了一大篇的唯物主义论,听得方平头晕的时候才住嘴,方平也没硬让他去。

  不是真听进去了宋瑜的屁话,说到底是知道宋瑜身又懒心又不诚,上了山拜了佛也不能上达天听,叫神佛知晓他的诉求。

  “你哥不信这个才没考上北大,别学他。”

  自小看着林新荣信神信得疯魔,所以宋瑜和林阮舟打小对这些就不太尊重,时常挂在嘴边轻视亵渎,那时心里一无敬畏二无所求,谈什么神与佛呢。

  唐珵想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的无事牌,宋瑜不信菩萨能让自己金榜题名,倒是相信能保他平安无事。

  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人定了个六点的闹钟,唐珵觉浅门轻声敲了两下他就醒了,宋瑜打着哈欠一副清梦骤断的疲态,看着同样还未清醒的人说道,“洗把脸,带你去潭柘寺。”

  ?

  不是说不信吗?

  他们上山的时候天已经亮起来,寺院的门刚开,焚着的香火笼罩着佛门重地,警示众生恪守清规。

  宋瑜带着他准备进去的时候,唐珵忽然顿住脚步,神佛有灵,他和宋瑜早晚要犯那三大戒之一,不信还好,既然带着虔诚来了就不能不心生敬畏。

  “哥...不去了吧...”

  宋瑜回头看他,“不怕,他说的众生平等。”

  拿着佛祖的话来噎佛祖,宋瑜一定是古今第一个既不心怀敬意又不真有所图来寺庙的人。

  唐珵忽然发现宋瑜是个极难心存信仰的人,因为所有的信仰根基都是拜服,从而遵循神佛定下的规矩,辨别世间的好恶。

  但宋瑜心里自成一体的善恶观,若和佛祖相悖,也是信自己不信佛。

  宋瑜陪着他拜了文殊菩萨,又说要去天王殿那里还愿。

  还愿前特地买了瓶水净手,然后手持三炷香跪得端正,唐珵就站在殿外看着宋瑜,不信佛却还要来求佛。

  “你还的什么愿?”

  “当然是已经成全,但总怕会失去的愿望。”

  唐珵知道,那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说不怕,其实他最怕。

  林阮舟家里走到了支离破碎才换他一次摊牌的机会,他们呢,他们的事若是被发现,宋瑜和方平势必最终不闹到家宅不宁,互不罢休。

  过了十点钟日头上了三竿,不知道是不是山上的缘故,突然来了一阵风吹得人心底生寒,仿佛,命运就此而过的暮凉。

  两个人买了最早的一趟火车,中间要转乘一次火车再转乘一次公车,路上奔波那不用说,只是让宋瑜陪着他劳心劳力他不忍心。

  窗外天色未明,大地死寂,北京城仍旧长明灯不灭,放眼遍地是黄金。

  说实话,这里的一切都值得人的眷恋,虽然心知肚明北京的富贵和他可能一生无关,但不妨碍眼前的好光景叫人贪享。

  宋瑜和唐珵一样这次出门装了满肚子心事,高考这么大的事秦淑容除了打过一个电话连面也没露,以前秦淑容心里谁重谁轻那都是他们家的私事他不关心,可现在只要慢待唐珵一点,他心里都觉得十分不痛快。

  假如,连他心里都没唐珵,唐珵该怎么办呢?

  “哥,你饿吗,我给你买盒饭去。”

  火车上的盒饭出了名的难吃,但唐珵没吃过他也不知道,只是在电视里看过,看着新奇想让宋瑜尝一尝。

  宋瑜看他一脸殷切也没有阻拦,有些社会的险恶他自己尝尝也好,“买一盒。”

  唐珵笑着点点头,拦住推车的乘务员,“姐姐,我要一盒。”

  宋瑜在唐珵之前把钱付了,把花了二十五买的盒饭推到唐珵面前,“吃吧。”

  原本是想请宋瑜吃的,唐珵把盒饭打开掰开筷子递给宋瑜,“你先吃吧,哥。”

  兄友弟恭的样子一下子引起了火车上其他人的注意,这模样活似吃不起饭的两兄弟互相谦让的情景剧,宋瑜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微微低下了头,悄声道,“你再不吃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捐款了,快吃。”

  唐珵这才意识到周围的目光不太对劲,他拿着筷子为难道,“那你吃什么,我再给你买一份吧?”

  宋瑜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我就委屈自己吃你姑父早上做的包子。”

  唐珵就在这愧疚中动了筷子,第一口吃下去就禁不住皱起眉头,这米饭软得黏在了一起,菜也像隔夜放了很久入口就化了,能吃,但真的不好吃。

  抬头的时候宋瑜正看着他一脸得逞的笑,和那次骗他喝豆汁一样的表情,“好吃吗?是不是比包子好吃?”

  唐珵堵着气,嘴硬道,“就是比包子好吃。”

  宋瑜抽走了他的盒饭把包子放到他跟前,“给你姑父点面子把包子吃了,这盒饭别吃了。”

  “不行,二十五呢?!”

  这小财迷,宋瑜看着色香味俱不全的盒饭,无奈道,“我吃这个,你吃包子。”

  唐珵把盒饭的盖子盖上,“算了,都吃包子吧...”

  佛祖见谅,不是他不知盘中餐辛苦,实在是这难吃的东西进了宋瑜的嘴里比进了垃圾桶还让他难受。

  吃过饭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宋瑜让他在车上睡会儿,原本还想陪他说说话消磨路上的时光,可没两分钟他一合眼真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回到了县城里的破房子,那房子也说不上破更多的是萧条,院子里的树栽了有好几年但唐建业没悉心打理,在冬天枯死后春暖大地之时也没有活过来。

  这自然万象和气运息息相关,可惜唐建业从没意识到家业凋零,妻离子散就从这时候起。

  他觉得上天其实善待过唐建业很多次。

  年轻的时候也曾风光过的,他被亲生父亲弃在后山却被有钱人家收养,那家人虽然品行不端,但收养他就是指着唐家香火延续,遮遮众人的口,他但凡有点出息,唐官生都不会放任他不管。

  后来又娶了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安乐乡。

  秦家虽然半道凋零,但秦溪堂留下来的层层关系一时也是散不了的。

  可见,荣华贫苦不全是命,人要握不住手,财神爷来了都能赶跑。

  所以他才总说,自己和唐建业不一样。

  他永远不会等着上帝眷顾老天垂怜,他要靠自己摆脱唐建业行出一条所谓正道的路,一步不偏一步不倚,叫人喜欢受人尊重,再也不用受人冷眼嘲讽被人同情。

  唐珵至少此刻仍旧陷入这种执着翻身的困局当中,来北京是赌注,高考是赌注,秦淑容是赌注,唐建业是赌注...

  唯独一个,宋瑜不是。

  宋瑜是这场翻身仗外,唯一的偏差,仅存的侥幸。

第62章 你听到什么了...

  回到县城已经到了晚上,宋瑜上次来得匆忙走得也急,没来得及看看唐珵长大的地方一直心有遗憾,知道这里算不上钟灵毓秀,但有过唐珵的痕迹仍是让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不熟悉路,唐珵领着他找旅馆,宋瑜不担心唐珵会为了省钱找个便宜的地方,为了让他住得好点他也一定找县城最高规格的地方。

  果然唐珵领着他来到一个装潢称得上奢侈地方,上面写着“牡丹大宾馆”,县城里但凡有一个这么奢侈的场所,大多都是用来接待市委省委上面下来的领导。

  知道唐珵不可能委屈他,没想到这么不委屈,宋瑜故意揶揄道,“橙子,咱们把钱花完可回不了北京了。”

  “不贵。”唐珵悄悄贴着他的耳朵,“我身上装钱了,够咱们住三四天了。”

  宋瑜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逗他,“没事,不够你把无事牌押这儿。”

  “那不行。”唐珵捂住胸前的物件,“押我也不能押它啊。”

  “教你一句英语。”

  “啊?”这会儿教什么英语啊?

  宋瑜笑道,“Put the cart before the horse.”

  恰好这几个单词唐珵都会,“把车放在...马前面?”

  “... ...”

  唐珵原本想定一个大床房,他在这上面不矫情,两个人在小复式的时候每天晚上不也都睡在一张床上。

  但他这几天有点失眠,这下换了酒店的软床他更睡不着,怕半夜翻身什么的吵醒宋瑜,所以干脆订了一个标间。

  他当然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妥帖,但宋瑜脸色可谈不上有多满意。